第31節
陳慕西不在意的說,“這沒事,我既然是隊長,自然有辦法解決這些事情。” 徐諾又說,“咱們都是知識青年,文化肯定都不差,但這還和教書育人是兩回事,誰覺得自己行的話,就準備準備,過幾天,試著講講課試試,好盡快把老師的名額定下來。” 幾人對視了一眼后,葉琳琳笑著說,“這是好事啊。” 唐宋卻有些好奇的問,“聽說,于長聲原先不是這里的人,是不是真的?” 被唐宋這么一問,剛才大家各懷心思的氣氛一下好了許多,姚語欣答,“聽說不是,不是有句歌歌詞就是,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溝的炭,于長聲原先是綏德的。” “據說,三國時的貂蟬就是米脂人,呂布是綏德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白妍想了想說。 說起于長聲,長得那叫一個人高馬大,那次他找陳慕西的時候,陳慕西首先就是驚了一下,實在是因為于長聲雖比陳慕西高一點,可于長聲肩寬的得比陳慕西寬快有一半,當時于長聲朝陳慕西面前一站,陽光下看著他的眼睛,都帶著一點藍光似的,他就跟大家不是一個品種的人一樣。 被這么一個看起來就很厲害的壯漢莫名其妙的找上,這也是當時陳慕西對徐諾不事先告訴自己一聲,氣得牙癢癢的原因。 胡蝶接著說道,“其實,于長聲要是去找他爸的話,根本不用待在這小山村了,當個工人也挺好呀。” 葉琳琳搖搖頭,說,“你這就錯了,俗話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爹,于長聲去了,他爸也未必稀罕看到他。不過,村里人說六零年那會苦的過下去的時候去找過,也是要給于長聲安排工作的,于老太太沒同意,還和于長聲說,要么你跟你爹去,我沒你這兒子,我不用你養老,要么你就跟你媽在這當個老百姓,當個受苦人。” 說完,葉琳琳嘆了口氣,說,“聽說于長聲他爸解放后,就沒回來,找了個有文化的大學生。開始的時候,還給于老太太寄過生活費,于老太太為人剛強,都給原封不動的寄回去了。” “于老太太還說過,這革、命對他來說是成功了,可對我來說卻沒有,我有我的路要走。”葉琳琳感嘆的繼續說。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雖不是第一次聽了,可姚語欣還是憤憤的說。 陳慕西只是聽說些皮毛,這還是第一次知道于長聲身世的詳細版本,正有些感慨呢,姚語欣的話讓本來還在心里感慨的陳慕西一梗,心說:躺槍了呀! 姚語欣這話一落,陳慕西這四個男的心情都有微妙,就跟他們做了對不起人的事一樣,默不作聲的默默包餃子。 白妍拉了下姚語欣,瞪了她一眼。 這時,陳慕西輕咳了一聲說,“我記得,秦始皇的長子扶蘇就是自殺死在如今綏德,說來,要是那時候扶蘇沒死,歷史上的秦朝肯定不會三世而終吧!” “還有大將蒙恬的死,如果不是趙高、胡亥這些敗類,仁厚的扶蘇當皇帝的話,秦朝肯定會繁榮更勝以前的。”聽陳慕西說了個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為了化開剛才的尷尬氣氛,羅知謙立馬接口說道。 “那不一定,扶蘇連詔書是不是真的都不確認一下,就去自殺了,也不是個有計謀的,當皇帝說不定也是被人把持朝政,當個傀儡皇帝。”白妍也積極的加入到活躍氣氛之中。 有了這個緩沖的話題,氣氛漸漸又變的融洽起來,吃過餃子,聊了會兒天,大家散開的時候,男女雙方還約定,要是下雪的時間久的話,等雪停了,就結伴上山下套,套兔子去。 晚上,躺在燒的熱騰騰的炕上,為了節省煤油,早把煤油燈熄了,外邊有雪,屋里倒也有些亮光。 “哎,你們說,姚語欣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的時候,我怎么有種我不是個好人的感覺呢?你們幾個有沒有這種感覺?”羅知謙問。 唐宋老實的答,“我也有這種感覺,就像是我做了壞事被抓包似的。” 陳慕西翻了個身,說,“那你們倆可得好好反省一下了,這種感覺很危險呀,我就沒有。” 唐宋“切”了一聲,有些納悶的問,“徐諾,睡著了?怎么一直不說話?” “困了,你們也快睡吧!”徐諾瞪著眼睛,說。 第四十六章 輕松愉快的日子總是溜的飛快, 殺豬宰羊的熱鬧場面還恍若是昨天呢,年就已經過完了。 “這是過年剩下的最后一點rou了,慕西, 你多吃點rou。”無視過濾掉謝聞燕不滿的眼神,韓珍用筷子把豬rou燴酸菜里的rou全給陳慕西單獨撥到一邊, 說道。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陳慕西已經從遙遠前世的只吃瘦rou,對rou類也沒特別喜歡,變成了現在的只要是rou,無論肥瘦都愛, 而搭配酸菜做出來的豬rou燴酸菜,無疑是最爽口好吃的。 雖然不會做,可陳慕西已經吃出了經驗,做這個菜,豬rou的rou不能選純瘦的, 否則做出來沒味道,也不香。但也不能選太肥,否則白花花的太膩不好吃。酸菜用腌制了一個月左右的最好,這會兒的酸菜酸度剛好適中,配上肥瘦相間的五花rou做出來, 豬rou吃起來香卻不膩,酸菜又清脆爽口,聞著味道就忍不住讓人食指大動。 陳慕西來到這物資貧乏的時代之后,在家的時候還好, 雖然每頓菜的油不多,可好歹有油炒菜。可插隊到了洛水村之后,大多時候吃的都是水煮菜。在農村支援城市的大方針下,每個生產隊每年都有規定要上交的能榨油的農作物數量,田地的肥料不足,每畝的產量并不高,這么下來,到每戶分的時候,只剩很少的一部分。 所以,到年末殺豬的時候,大家都喜歡要肥rou,然后再把肥rou煉出油,存放進油罐里,豬油變涼就凝成了白色,這也是人們這一年炒菜的用油了。 在這種情況下,陳慕西不變得無rou不歡,根本就不可能。而豬rou燴酸菜也是陳慕西期盼過年能吃到的除了燉羊rou,以及冬筍炒rou外,唯三的最愛了。 當然,因為冬天來臨,麻辣兔的滋味,更是讓陳慕西對寒冷的冬天抱以喜歡的態度的功臣了。 可惜,這樣的日子總是太短,太陽每天勤快的升起,溫度一點點升高,冰消雪融,大地露出了本來的面目,蟄伏了一個冬天的小草小花們,開始露出苗頭,來一窺這貧瘠的世界,給單調的大地增添了許多斑斕的色彩。 因為要給田里的麥子拔草,還有空下來的要種稻子的田里送肥,天還沒亮,陳慕西就早早的起了,和徐諾并幾個隊里的社員一家家喊隊里的村民起床燒早飯出工。 雖然昨天已經開過社員大會通知了今天各人要干的事情,可為了避免有的人拖拖拉拉,以往的時候也都是隊長扯著嗓子喊人,陳慕西乍然上任,也不好改了這個習慣,另外,大家都沒有手表,鬧鐘也是幾乎沒有的,沒有個標準的時間,還是提前喊了比較好。 以前的隊長劉貴都是看太陽估時間,陳慕西沒這本事,只得花費七塊錢去買了個北極星牌的小鬧鐘,這樣也方便看時間。 知道這是陳慕西當隊長之后,隊里社員的第一天集體上工,韓珍特意拿出最后一點rou出來,打算給陳慕西吃點好的,也是開個好頭。 陳慕西看著韓珍撥出來的rou,笑著說,“韓姨,我又不是小孩子吃rou還要長個子的,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緊,還不如大家一塊吃,吃起來還更香呢。” 韓珍搖搖頭,說,“你這孩子,讓你吃你就吃。要不是你,今年下雪后動員全隊的社員各自掃一段路上的雪,要是像前幾年,咱們隊里的雪,可都是我們母子仨還有幾個隊里成分高的人家掃的。更不要說,隊里有些沒人干的臟活累活,你都沒有喊我們了。這些事情,韓姨都知道,也記你的人情,現在讓你多吃兩塊rou算什么!更別提咱們四個里邊你年紀最小,別推辭了,快給吃了。” 陳慕西咬著黑中泛黃的玉米面摻紅薯面窩窩頭,不在意的說,“這算什么人情,韓姨這么說就不對了,要按你說的,隊里的地主富農不都欠我人情了?快些吃吧,還要趕著去場里呢。” 說完,陳慕西大口喝著粥,趕著把飯快些吃完。 想吃的東西擺在眼前,卻不能敞開了吃,光聞著味道,陳慕西都覺得肚子里的饞蟲在叫喚翻滾了。還是趕快吃完,離開飯桌這個折磨意志的地方吧。 快速的吃完飯后,陳慕西后邊跟著忠實小跟班煤球,先去養殖窯看看牛喂好水沒有,去了看到王燦已經把牛趕到井邊喂過了水,正在給牛的頭上戴籠頭呢,于是就走了過去。 “王大哥,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陳慕西摸了摸老黃牛的頭,陳慕西給牛喂過幾次草料,和牛還算熟悉,所以,牛也沒有什么反抗,任由陳慕西這個人類靠近。 王燦手上動作飛快,嘴上答道,“我住的近,就過來的早了點,他們幾個也快過來了。” 陳慕西沒說什么,反正這段時間,誰是什么樣的人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就牽了一頭戴好籠頭的牛,說,“我先牽一頭去場里,等他們幾個過來了,你們也快點。” 雖然陳慕西是第一次牽牛,其中也有感覺新鮮的因素在里邊,可好在牛的脾氣還算溫順,沒有如驢一般,犟的很,不想走的時候,任你鞭打說好話,就是站著不動地方的。 等陳慕西牽著牛到了收麥子時打場的地方,隊里的社員已經差不多到齊了。 陳慕西也不廢話,說了幾句好好干別偷懶的話后,大家就都肩上扛著扁擔,還有空的籃子之類的走了。 等人都走了,卻看到邊上蹲了兩個黑壯的漢子在吧嗒吧嗒的抽煙呢,陳慕西就問,“牛娃、王旺,昨天安排的不是讓你們去擔糞的,還在這干嘛?” 王旺把煙往地上一丟,站起來說,“選你當隊長的時候,我們倆沒有舉手同意,憑什么要聽你的。” 陳慕西一看,這是想挑事啊! 王旺的聲音并不小,事先就有人看到王旺、牛娃蹲在一邊,鄉里鄉親的,誰還不知道誰罐里幾個米呀,一看就猜到他們會鬧事的社員同志們,剛剛還沒有走遠,一聽到王旺說話,幾乎都調轉了回來。 當然啦,大家都是好人,看新隊長熱鬧這種事就算心里是這樣想,面上也是不會承認的,都本著幫隊長忙的響亮旗號,呼啦啦的如同敵軍壓驚一般,瞬息就都圍了過來。 這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陳慕西剛挑起眉毛還沒說話呢,身邊就圍了一群手里沒瓜的吃瓜群眾。 從當上這個隊長,陳慕西就知道肯定會有刺頭鬧事的,這也是正常的事。大至國家,小到小組長,只要是換了個人當領導,都避免不了的會有雜音和爭端矛盾出現,現在看到有人出來挑事,陳慕西有種果然如此的不意外感。 之前忙著過年,一直沒有機會,如今趁此機會,陳慕西有心樹立一下身為隊長的威信,免得被人當成軟柿子,隔三差五的蹦出來個人挑釁,那就沒意思了,于是把臉一板,怒火滿滿的說,“你們倆沒舉手老子這隊長也當上了,不知道少數服從多數?” 陳慕西剛說完,煤球就對著王旺、牛娃很有氣勢“汪汪”的叫了起來,坐實了狗腿子這一稱呼。 這時,牛娃也“噌”的一下站起來,脖子一梗就嚷了起來,“什么少數服從多數沒聽說過,反正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當隊長,我們倆就是不服!” “兩位社員同志,陳隊長這個隊長是當初大多數社員們舉手同意的,支部書記也是認可過的,都過去一兩個月了,你們出來說不服,是對組織這個決定不滿意,也該早點說出來,現在已經成了定局,根本不可能更改了。”徐諾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平心靜氣的試圖說起了大道理。 王旺重重“哼”了一聲,說,“我愿意現在說出來,你管得著嘛?一個手沒二兩力的窮學生,能當什么隊長,簡直就是笑話。” 陳慕西看徐諾這來文的不行,就說道,“要看我有沒有二兩力,這個簡單,你們不是不滿我當隊長嗎?這隊長我還就當定了,我有一個法子,誰打贏了聽誰的,要是我輸了,就聽你們的,就在這個地方,隊長從新選。” 說到這,陳慕西聲音又提高了八度,力圖讓在場的眾人都聽到耳中,“但是,要是你們輸了,以后就必須聽我的。現在在場都做個見證,咱們立個生死文書,生死不論,打死了活該!” 陳慕西話音剛落,周圍的人低聲議論開了,這一下就上升到了生死存亡的問題上了,貌似事情鬧得有些大呀! 而幾個知青心里都是一咯噔一下子,覺得陳慕西腦袋肯定是被驢踢了,竟然說出這樣的大話來,還生死不論。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他雖然長得高,可人瘦呀,能比的上一身腱子rou,干了多年農活的王旺、牛娃嘛,只看外形就沒什么勝算好不好?!總不能為了當個隊長,再把小命給玩完呀。 不同于其他人的擔心,徐諾則是很無語,還真被陳慕西說對了,說的再好聽根本沒用,還是得用武力解決。可陳慕西看著長得眉清目朗、斯斯文文的,平時表現明明也挺溫和正常的,竟然會想著用這么暴力的方法解決問題,真是人不可貌相。 圍著的人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多是勸和的話,陳慕西那和預期不同的強硬態度,也王旺氣勢弱了幾分,說,“這事用得著立個生死文書?” 陳慕西正挽著袖子,一副準備干架的架勢,輕描淡寫的補充說,“不但要立個生死文書,還要把隊里的老人們都叫上,一塊做個見證。” 王旺和牛娃對視了一眼,眼里都有些遲疑。 第四十七章 “這怎么行, 慕西這孩子也太胡來了,萬一打傷了怎么辦?!”站在人群后的韓珍皺著眉頭,有些擔心的說。 謝聞哲拉住想要擠上前的韓珍, 說,“媽, 沒事的。” 韓珍白了謝聞哲一眼說,“萬一有事呢?你們這些年紀的孩子就是容易沖動,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什么事不能坐下來好好說的。” 謝聞燕低聲嘀咕道,“王旺和牛娃是出了名的刺頭, 他們擺明了想挑事,怎么可能坐下來好好說!” 韓珍微微搖了搖頭,嘆了聲氣沒再說什么。 謝聞哲想著這段時間陳慕西總是和他比劃兩下子,現在看他主動說打一架解決,該是有很大的勝算的, 就站在離陳慕西不遠的觀望,萬一真有什么意外,也可以第一時間過去。 “什么生死文書,你們這些學生讀了幾天書,就愛弄這些花哨玩意兒, 文書我不懂,打架我來了!”王旺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話音剛落,就一個餓虎撲食的朝陳慕西撲了過來。 陳慕西忙往一邊躲開, 趁機抬腿,正好踢到王旺的肋骨上,王旺向前的沖勢就一歪,倒在了地上,剛倒地,王旺就立馬站了起來,雖然剛才摔那一下不疼,可這么多人看著,臉上有些掛不住,滿臉黑紅的嚷嚷道,“剛才是我沒準備好,這次是認真的了!” 陳慕西看王旺只用力氣,沒什么技巧,懸著的心就放下了大半,一口答應了下來,“好,再來!” 等王旺再過來時,陳慕西又是靈巧的躲開,兩人近身時,順勢拉住王旺的一只手臂,腳下使了個絆子,一下把王旺摔了個大馬趴。 “怎樣?”陳慕西上前伸出手,對摔地上的王旺說。 王旺“哼”了一聲,搭上陳慕西的手,站了起來,連身上的土都沒打,說,“算你有點能耐!” 這時,隊里聞訊趕來的老人,也都來了,看兩人停住了,都走了過來,教訓了兩句王旺,其中有王旺的爺爺,還和陳慕西這個隊長賠了兩句不是。 陳慕西也沒有深究的意思,很是大度的說了幾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客套話,就吆喝著看熱鬧得社員們上工去了。 可到中午的時候,王旺又找了陳慕西一趟,在擔糞的時候他沒少被隊里的人言語奚落,倔脾氣一上來,就想扳回面子。 這次王旺一上來雙手就死死的抓住陳慕西的肩膀,比力量陳慕西自然不是對手,僵持了好一會兒,眼看掙不開,突然,陳慕西腦中靈光一閃,突然發勁,用了全力,給王旺來了個過背摔,他們兩個待的地上有不少去年沒拔掉的尖尖的茬子,王旺落地時,屁股恰好被一根鋒利的茬子扎進有三、四公分深,一時鮮血淋漓。 王旺也是個硬氣的,在地上抓了一把黃土胡亂一按,沒吭一聲扭頭就走了。 陳慕西看了,擦擦額頭冒出的汗,這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氣。 下工吃過晚飯后,陳慕西提了一桿稱回窯洞,羅知謙先看到了,有些奇怪的問,“慕西,你提桿稱干什么?稱糧食?” 陳慕西惦了惦手里的稱,說,“明天要用它,我今天看了,還是有不少人偷jian耍滑挑了一點糞,總這樣怎么行,出工不出力的,凈耽誤事。” “你這……”羅知謙說到一半頓住了。 陳慕西笑了笑說,“對,就是這么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