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預支一天,五天夠了。” “預支?這還帶預支的?” “怎么不行?” “好吧……”被沈懿行一勸,符曉也動搖了。 冰島——聽上去好美好。她也出國玩過幾次,不過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冰島那種地方。 沈懿行問:“你有申根簽證沒有?冰島是申根成員國,挺好簽的。” 符曉回答:“曾經有過,但過期了……研二向德國一小破會議投稿論文,中了,學校資助我參加了哈哈哈哈……” “有過就行,”沈懿行說,“這次就可以代簽了。” “那好那好。” “等拿到了簽證就申請假期吧。” “……嗯。”在說“嗯”的同時,符曉還是不大清楚他們怎么就突然決定出國玩了。 簽證方面一切順利,請假也沒有遭到任何的刁難。章唯一知道符曉之前多努力,自然不會不批她假。 沈懿行準備了一切出國生活會用到的東西,讓符曉只帶她的個人物品就好。符曉本來也不是很信得著自己,自然樂得將制定旅行計劃的事交給沈懿行。 由于沒有直飛航班,兩人在赫爾辛基轉了機,再飛抵達雷克雅未克,在旅途上花了十幾小時。路上符曉極其興奮,一分鐘都沒有睡著。她期待著未來幾天都與沈懿行在一起。 經過了進海關、拿行李、取車子……到了賓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時差不大,日期還是同天。兩個人都洗了個澡,隨后出去吃了晚餐,再回到住處全身上下都叫囂著困倦。他們本想到的當天便去藍湖溫泉,然而兩個人實在是要累斃了,只想趴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覺,于是便把藍湖溫泉之行給取消了。 符曉和沈懿行兩人分開來住,十分默契地要了兩個單人間。 …… 第二天一大早,兩人準時起床。符曉本來已經困得開始懷疑長途跋涉的意義了,然而一覺醒來,看著湛藍的天,她又重新喜歡上了這趟即將開始的未知的旅程。 沈懿行租了輛沃爾沃suv。他開車開得比平時還要更加認真。車在剛下過雪的路面上緩慢行駛,符曉整整一路都沒敢和沈懿行講話。他們的車距離前車總有相當一段距離,沈懿行從不急剎車,全部都采取了點剎,而且,隔一小時便休息下,仿佛是想確保自己整整一路都可以保持最高度的注意力。 在斯卡夫塔山冰川上徒步走了一陣后,他們穿過一片火山巖區(qū),來到真正的第一站——杰古沙龍湖。 杰古沙龍湖,是最著名的冰河湖。 雖然之前已經在網上看過了杰古沙龍湖的照片,然而一走近杰古沙龍湖,符曉卻依然是被震到了,覺得這里真是好美,怪不得會成為攝影師的寵兒。 湖是十分純粹的藍,清澈得好似一塊藍色的寶石。形狀各異的冰塊漂浮于湖面,宛如鑲嵌在寶石上的水晶。而遠處,是皚皚的雪山和廣袤的冰原,山體像是裹著糖霜的糕點,山水湖景渾然一體,滿溢著因為距離而產生的美麗。 冰寒的氣息一絲絲襲來,令人感到并不是在人間。 “眼熟么?”沈懿行對符曉說,“很多電影都是在這里取材的,《蝙蝠俠》什么的。” “沒看過……” 沈懿行笑了笑:“這是由于氣溫上升,冰川消融,巨型冰塊崩落而形成的景象。變暖一直持續(xù),因此冰河也在持續(xù)擴大,現(xiàn)在已經是一個深二百公尺的龐然大物了。” “呃……”符曉問,“為什么好些冰塊是藍顏色的?” “哦,白色的是‘年輕’的冰,藍色的是‘年老’的冰——因為千年冰川擠壓,冰塊密度變大,吸收了各種光,只能反射出來藍光。” “哦哦……” “冬季只能這樣看看而已,夏天會有游船駛入冰湖,還有冰川水賣。” “這樣就可以啦……”符曉說著走到冰湖岸旁,看見一個大的冰塊便“嘿咻”一 下跳上去,而后慢慢走到冰塊邊緣,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杰古沙龍湖的遠處。 在湖的盡頭,依然是一整片藍。藍的天空,藍的湖水,藍的浮冰,各種不同的藍有層次地遍布在地平線上,好像是一塊層層渲染的絲綢。藍色的天與水交接在了一起,都淡淡的,連浮冰也像是融化在其中了。 遠處有一個人牽著馬走過。冰島的馬十分特殊,體型嬌小,還有非主流的發(fā)型,nongnong密密的十分惹人眼。奇怪的是,本來,在符曉的印象當中,馬應當奔馳于草原,但她此刻卻是覺得,奔馳于田野山花間的馬似乎是有些過于普通了,而當體格不大的它被寒冷包裹著踏破了狂風暴雪時,它才是最勇猛、矯健的。 符曉站在冰塊上邊看了很久。冷風刮過她的臉頰,又揚起了她的發(fā)絲,許久之后,她才覺得耳朵好疼。 “哎喲喲……”符曉挪動著小碎步,從冰塊上跳下來,“臉壞了……” “嗯?”沈懿行問,“怎么了?” “沒知覺了……” “……”沈懿行看了看,發(fā)現(xiàn)符曉的兩邊臉果然紅彤彤的,臉上細小的絨毛仿佛都掛著一點凝結后的冰寒。他說:“凍成這樣……叫你帶個圍巾遮臉……” “那樣拍照就不好看了呀……”她不想把下巴遮住,不好。 “……”沈懿行沒有說什么,只是將手從外套的衣服兜里抽了出來,攏在自己面前,張口呼了幾口熱氣,然后用帶著熱氣的手輕輕焐住了符曉的臉頰,“這樣有好點么?” “……”被帶著口腔熱氣的漂亮的手指捧住了臉頰,符曉有點傻了。 沈懿行如法炮制,又來了兩三遍。 對方手掌的確溫暖,符曉臉上麻木的感覺逐漸消失了,而且……不僅僅是消失,似乎還升騰起來了一團一團火焰般的熱氣,那股熱氣甚至血液流遍全身,并且彌散在了她的四肢百骸。符曉本來指尖是冰涼的,腳也是冰涼的,此刻卻都漸漸有了知覺,不再僵硬著了。 “還冷嗎?”沈懿行問。 “不、不冷了……” “那走吧。” “嗯……” 沈懿行牽著符曉往車的方向走去。腳踩在冰雪上,冰雪被碾碎了,發(fā)出了嘎吱嘎吱的很溫柔的聲響。符曉突然想起,曾有一次,她在北京的冰天雪地里偷看沈懿行,覺得沈懿行也是那么冷,然而此刻,她仿佛回到了那個冬天,耳朵里悄悄傳來了冰雪消融的聲音。 走著走著,沈懿行突然彎腰從地上撿了個東西。 “唔?”符曉說,“你撿了啥?” “沒什么。” “……?” 幾秒鐘后,沈懿行突然將正交握著的符曉的手從他自己外套的口袋中扯了出來——為了握手,他們倆都沒戴手套。然后沈懿行低頭看了看符曉的右手,將一個冰做的戒指圈套在了符曉的無名指上。 “咦?咦咦咦!!!” 符曉看著無名指上的晶瑩透明的反射著淡淡陽光的冰戒指圈,有一點傻:“懿行……”她已經明白了,方才,沈懿行將一個大小形狀都合適的冰塊的中間部分捏化了,弄成了一個圈,套在她手上。圈稍微有點大,但也沒大很多。 “嗯?” “不、不要這樣子啦……”符曉說,“說好了實現(xiàn)理想之后才能自由地在一起的……” “嗯?”沈懿行偏頭,唇角擒著一絲笑意,問,“我怎么了?” “你……你……”符曉抬手,想給沈懿行看,但卻發(fā)現(xiàn)——戒指已經化了。 微涼的冰水似乎能侵入毛孔,將天真的感情也一并帶入她的血rou。 沈懿行又問道:“怎么了么?” “沒事……” 沈懿行說:“預演而已。” “……” “將來會有個正式的。” “……我等著哦。” “行了,去吃一點東西,晚上在公園看極光。” “好咧!!!”一聽說看極光,符曉又興奮了。 她心中因方才的冰戒指而被填充得滿滿的。她自己也不懂,這樣子的“戀愛”,為何卻能給她十足的安定感。 晚餐吃了冰島的幾種特色魚,都是煎的,完全不辣,符曉覺得好像也沒什么美味。 很快夜幕降臨。 他們進入了將要住一晚的瓦特那冰川國家公園,找了一個看起來不錯的地方,開始等待北極光了。 一邊等,沈懿行一邊說:“來自太陽風的帶電粒子被地球磁場帶進大氣層,沿著磁場線到南北兩極,在幾萬米高空與大氣中的分子和原子發(fā)生碰撞,釋放出能量,便形成極光。”所以,只有兩極附近可以看到極光。冰島是最好的看極光的地點,冬季又最適宜,因為這個國家夏季是永晝的,不會出現(xiàn)極光。 “知道知道,”符曉接道,“歐若拉女神嘛。” “嗯。”沈懿行道,“今天天氣不錯,沒什么云,大概能看到吧。”這東西,也是要看運氣的。 “哦哦……”符曉突然有點緊張……也不知道看不看得見了……算了,反正全境都有極光,大不了明天后天再試試……實在不行,就不行了…… 結果,還沒等她胡思亂思想完畢,天邊便突然間出現(xiàn)了一條綠色的光帶,不大明顯但真的是綠色,十分輕盈,流轉蜿蜒,如天女灑下的粉末般飄蕩在天邊。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那條淡淡的光帶跳動了一下,變得濃墨重彩起來,薄薄的淺綠色變成厚重的深綠色,襯得邊緣都是紫紅色的,好像絲巾一般在天幕中舞動,又像是天女在天天庭搖曳的裙擺。 寂靜的公園一下子便變得不同了。 “哇……” 綠色的天空,好像是奇跡,過去路上看到的令人驚嘆的雨后彩虹,在它面前簡直就是最無聊的景象。 接著,原本只有一條綠色光帶的夜空中,又斷斷續(xù)續(xù)地浮出了很多條。幾十條光帶都在舞動,互相應和,就宛如是華麗舞臺上此起彼伏的紗幔。 人們不必再盯著一個地方看,因為整片蒼穹全都是極光了。 下方的湖水里也有綠色的倒影,兩種綠色交相輝映,符曉覺得自己眼里全都是綠色了。 她又說:“哇……!”除了“哇”,她也不知道講什么。 旁邊沈懿行摸了摸符曉的頭:“我一直想帶你過來看看極光。” “為什么?” “為什么……?”沈懿行回答了符曉,“我小時候看過一部日劇,叫《愛在圣誕節(jié)》,織田裕二和矢田亞希子演的。” “……唔?”沒聽說過。 “劇情已經全忘光了。唯一有深刻印象的情節(jié)就是,男主帶女主看極光,那浪漫的氛圍一直被我記著。” “……” “所以,當時我想,以后一定要帶我的女朋友去極地看看極光。” “懿行……”符曉想了想說,“你還真早熟啊……”符曉小的時候,成天去河里摸青蛙,用一條繩子拴著溜,還自封為“青蛙將軍”,同學們都很羨慕她。 “可能。”沈懿行說,“那是零四年的片子,我初一時看的,整整等你十二年了。” “……” “符曉,”沈懿行還是仰頭看著那些光,“極光名字歐若拉是神話中的曙光女神,所以,傳說一起看到極光的情侶會永遠一起。” “咦?為什么?”符曉瞪大眼睛,吃驚地道,“難道不應該被拆散?我們頭頂上一大片綠哇?!!” “……”沈懿行終于轉頭看向了符曉,“符曉,你為什么不能按照套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