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這……”符曉想了一想,“慶祝買到了三瓶淡香水?” “好吧,”沈懿行有一點無奈地道,“你說是就是吧。” 當正餐上齊后,符曉拿出手機,禮貌地向沈懿行詢著意見:“可以拍個照嗎?” “當然。” 得到對方允許之后,符曉打開了手機的照相功能,對著桌子上的菜肴擺了半天,最后終于按下按鍵。而在她按下按鍵前,沈懿行放在一邊的右手突然間動了下,不過符曉正在拍照,并沒有注意畫面角落處細微的變化。 接著符曉發了個朋友圈,說自己平生頭回吃法餐,又將手機放在一旁,一邊切牛排一邊問:“沈懿行,公司的事怎么樣了?”牛排果然很嫩,稍微帶著點紅,尖利的刀鋒一劃,一塊便被切了下來。 “哦,”沈懿行說,“一個月前將藥送審,市藥監局上周剛來過了,已經核查了真實性,知道我們真的做了實驗。接著就是國家藥監局審批了,一般需要六到九個月出結果。” “唔……” “可能會慢一些。因為是口服藥,會發臨床批件。就是看藥在患者胃腸中是什么樣子,考察下代謝什么的,看與原研藥的曲線是不是完全一致,達沒達到生物等效。注射藥就不需要了,因為藥直接進血液。” 符曉兩眼一瞪:“不懂。” 沈懿行笑了下:“你又不需要懂。” “那,葛峰學長的事情呢?” “……”沈懿行沉默了一下,說,“送走了藥監局,我打算奪權了。” “……” “我會先試探五個大股東,選擇要爭取的盟友……我想,一個月內,誰走誰留,應該就能見分曉了。”一旦得不到大多數股東支持,扳倒葛峰計劃失敗,對方那派必然不會對他手軟,他一定會被踢出去。而他做了整八個月、剛剛才送審的藥物,便只能拱手讓給葛峰和其他創始人了。 “……加油。”符曉也只能說“加油。”未來的一個月,沈懿行的公司,一定會是硝煙彌漫和刺刀見紅的狀態,而沈懿行,將為不確定的未來血戰到底,結果如何此時大概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符曉……”沈懿行說,“謝謝。” 在這樣的時候,他希望見符曉。 這才是沈懿行要見面的原因。 他是自私的人。說要答謝對方,只是借口罷了,至于選購香水,更是連借口都算不上的借口。 事實是,他渴望看到對方的身影,聽到對方親口對他說聲:“加油。” 符曉愣愣地說:“謝什么啊……” 沈懿行說:“謝謝你在那里。” “……”滿臉通紅的符曉急忙抓起她的手機做掩飾。她貌似全身貫注地點開了剛才照片的評論,卻發現幾乎所有評論都是一樣的:【男人的手!!!】、【你有男朋友了!!!】、【你秀恩愛!!!】、【有能耐放照片!!!】 “……!!!”符曉嚇得急忙點開那張照片,發現,在照片右上角,真的是出現了沈懿行的右手! 怪了! 取景的時刻明明覺得照片挺干凈的啊!!! 第9章 奪權(六) 符曉和沈懿行碩士時是同學,微信朋友圈自然有很大重合。 符曉面紅耳赤又擔驚受怕地看著沈懿行當時室友的評論。那室友道:【這么漂亮的手,除了老沈之外,我還頭一次見到呢哈哈哈哈。】沈懿行的室友是個陽光少年,看著沒心沒肺,平時和符曉的關系挺不錯的,偶爾切磋網游。 符曉只覺得心里“咯噔”一下子,好像被看穿了秘密似的,想回“亂說”又怕此地無銀三百兩,拿著手機的手微微發燙。 她又往下滑了一滑,赫然發現沈懿行還回復了她這條狀態! 沈懿行輕描淡寫道:【祝玩兒得愉快。】 “……!!!”符曉又是看到,對于這條狀態,沈懿行在留言前還點了個贊! 簡直……原來剛才沈懿行打了幾個字,不是在處理工作上的事,而是去給她的照片捧了個場,點贊再加上留言嗎? 符曉想了一想,也沒刪除,放下手機,看向對面的人。 沈懿行的手的確很漂亮,此刻他正拿著刀叉,動作十分優雅紳士,手指修長但是很有力道。 學化學的兩手一般都比較干,通常不會好看,因為有時試劑會碰到手。雖然每天都會帶一次性手套,但也不大可能完全避免皮膚上的接觸。然而沈懿行卻不是,不像學化學的,倒像學藝術的,沒事彈個琴什么的。 “怎么了?”沈懿行問。 “……”符曉說,“老余夸你的手漂亮。”老余,就是沈懿行的室友。 “看見了。” 說完,沈懿行便放下了刀叉,用符曉說的“漂亮的手”跨過桌子,忽然伸到符曉左邊劉海的位置,捏著兩根發絲輕輕抹了一把:“濺上油了。” “……”符曉一動都不敢動,就僵在那,斜著眼睛看著沈懿行的手指,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沈懿行看符曉這樣,笑了一下:“真的。”說完他張開手,符曉看見對方食指指腹那邊果然有一點油。 符曉:“……” 兩人繼續了他們的午餐,期間,還談論了不少上學時候的事。他們聊到北大隨處可見的貓,發現兩人都愛喂一只胖黃貓,還談到了讀書時各自的導師。符曉老師是個老頭,節省得不得了,所有一次性的儀器他都舍不得扔,永遠讓大家洗洗接著用,試管不破是絕不會換的,可他們實驗室明明就很有錢。 沈懿行問:“聽說他搬家舍不得花錢請搬家公司,把你們幾個叫去他家里幫著他搬家?” “是啊……”符曉傻呆呆地說道,“他的東西好多,塑料瓶都舍不得扔,說是還能賣錢,要我們都扛去新家。”那次她扛得好累啊。有個男生裝病沒去搬家,剩下兩女一男快趴下了。 “那家具呢?”有點心疼。 “那些家具倒是不需要女生抬,他的三個兒子和劉卓宇抬的。” “原來如此。” 而沈懿行的導師則是個老太,最喜歡沈懿行,總想介紹對象,不過沈懿行每次都拒絕了她,她很痛心。 兩人間的氣氛十分溫馨。符曉覺得,有人一起回憶從前的事,真的很好。二十二到二十五歲,是她從稚嫩走向成熟的幾年。那時她仍年少輕狂,卻也開始漸漸思考她的人生。讀書時的日子總會在記憶當中占有無比重要的一個位置,那是她最后的校園生活,最后的無憂無慮的日子。 …… 聊到大約下午三點,兩人便彼此告辭了。這頓飯的由頭只是“道謝”而已,順便買個香水,聊聊天敘敘舊,沒有理由在一起膩太長時間,更不可能吃完飯后再去別的地方續攤。 “沈懿行,謝謝你。”符曉想說下次由我請客好了,不過想了一想還是忍了出去。 沈懿行說:“等公司的問題順利地解決了,我再請你吃一頓更好的東西。” “唔……”符曉問,“如果沒順利地解決呢?” “如果沒順利地解決?”沈懿行看著對面正在穿外套的符曉,似乎要把對方的樣子牢牢記在心里,“那我暫時不會找你。” “……”符曉有些困惑。 沈懿行將符曉的圍巾遞過去,淡淡地道:“我拿什么去找你呢。”符曉是唯一一個支持他奪取公司控制權的,可他能力不足,再次見到對方該說什么好呢。他失去了他的公司,也失去了自己最看好的產品,到時需要從頭再來的他,拿什么去找符曉呢。 “……” “走吧。” 兩人走出那家精致的法餐廳,沿著大路往地鐵站的方向走。沈懿行提議開車送符曉回家,不過兩人方向相反,符曉不想麻煩對方,便堅持要自己乘坐地鐵離開。 路邊有一家鮮花店,門面看著并不太大。門口擺放著姹紫嫣紅的鮮花,在陽光下閃爍出了絢麗繽紛。有一個大約十幾歲的小姑娘正坐在板凳上望著人來人往。 符曉看見了,笑著說:“以前在北大時,我常常買花的。” “哦?” “學校里邊那家花店,叫‘二三四五朵’的,你記得嗎?我經常去那里買花,買好了放在寢室里,味道很香。” “哦?”沈懿行問,“你會買什么花?” “不一定。”符曉說,“看心情。” “怎么講?” “嗯……”符曉說,“其實我最注重好聞,好看倒不是很重要。我會根據店里當天有的品種、那些花當時的味道、我自己的心情,還有是不是節日有沒有主題,等等,自己‘制造’我認為最適合那一天的味道。” “……”沈懿行說,“有點難以想象。” “唔……” “我能在旁邊看看么?” “啊?” “就是現在。” “……好。”對于她的愛好,符曉一向都不扭捏。她走進了花店,眼睛掃過地上的花。這家花店雖然不大,然而品種卻很齊全,不僅有常見的鮮花,還有一些較少見的。一個女人坐在電腦前邊玩牌,見到兩人進來,打了一個招呼,然后便又繼續奮力打牌去了。符曉估計,門口板凳上那個百無聊賴的小姑娘是她的孩子,孩子沒什么玩兒的,只好坐在門外盯著過往行人。 “唔……今天……”符曉環視了圈,而后走到角落,拔了兩朵紫色的不起眼的花,“中間是三色堇。” “三色堇?” “嗯。”符曉抬起頭看著沈懿行,說,“三色堇它的花語是:‘等待重逢。’”重逢——她與自己想念的人,在分離了九個月后,終于再一次重逢了,仿佛有命運在牽引。 沈懿行也低頭看著符曉。 “然后……”符曉嗅了一嗅三色堇的味道,并且將味道牢牢地記在心里,在一束一束的鮮花當中穿梭,尋找她用來襯托三色堇的香氣。她想了想,最后覺得,丁香、百合……等等鮮花,都十分適合三色堇。 她一點一點搭配著,沉浸在她的世界里,而一旁的沈懿行卻突然出了聲,問:“玫瑰不可以么?” “玫瑰……”符曉想了一想,說,“我打算用丁香、百合,這樣會有童話氣息,像身在在寧靜悠遠的北歐,有一種‘重逢’的夢幻,適合當今天的主題。” 沈懿行彎腰摘出了幾朵紅色的玫瑰,遞給符曉。幾朵玫瑰,每一朵都正在花期,又大又艷。 符曉:“唔……?我剛才說……” 沈懿行面無表情地淡淡地道:“就要。” “呃……”就要就要的,沈懿行怎么突然之間就這么任性了…… 那邊,沈懿行居然用一模一樣的語氣重復了一遍:“就要。” “好吧……”符曉從沈懿行手中接過了幾朵玫瑰,嘆著氣,將丁香和百合全都放回原位,拿著三色堇重新開始了她的搭配,同時心里還是不敢相信沈懿行的任性,“有玫瑰的話呢,丁香、百合就不行了,不搭……那么……就用橙花、鈴蘭試試……” 沈懿行只是默默地看著。 符曉解釋說:“其實這樣也不錯的。有款香水叫作‘聚會’,中調就是三色堇、玫瑰、橙花、鈴蘭,后調是鳶尾花、香草、麝香、琥珀和妥魯香脂……說主題是‘聚會’,好像也可以的。” “嗯。” 十分鐘后,符曉終于完成了今天的“作品”,給沈懿行看了一下,算是交了“作業”。 沈懿行抱著花,完全沒有要付賬的意思,于是符曉只有自己掏錢,又對沈懿行說:“給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