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想到這里,周垚淡定了。 他擺了這么大陣仗等她入局,她越表現的激動,越容易露出破綻,讓他抓住不放。 好,他要敘舊,那他們就談談舊情,該算的都算清楚。 周垚走了半個場館,找到了位于中間最大區域的巨幅照片,照片的對面剛好有一組白色長凳。 她索性坐在長凳上,撐著下巴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照片。 陌生,非常的陌生。 這樣盯著看久了,還有一種分裂的感覺,像是在看別人。 原來她長著個樣子?好像和每天照鏡子時看到的女人不是一個人。 毫無疑問的是,齊放在攝影上有不容忽視的天分。 事實上,她蹲的那塊地方不是很干凈,旁邊的角落就堆著一些垃圾,背景的建筑物又破又臟,那里是貧民區。 她身上的衣服很廉價,耳朵上的金屬物是地攤貨,手里拿的也是劣質煙,那濃妝更不是出自任何一個名牌,就是超市里開架售賣的美寶蓮。 可當這一切出現在齊放的鏡頭里時,卻意外的高級。 呵,所以說,這世界上最能欺騙人的東西就是藝術,作曲家的音符組合,畫家的畫筆和顏料,攝影師的鏡頭。它們說著最精致的謊言,欺騙這個世界上愿意聽這些謊言的人,讓他們拿出巨額金錢,買下他們最愿意看到的東西,擺在房子里,再向自己的朋友炫耀——看,這才是我眼中的世界。 周垚看著出神,不由得扯出一個譏誚的笑。 與此同時,身邊坐下一個人。 那存在感,那身上的煙草味,周垚不看也能聞的出來。 是齊放。 …… 齊放靠著背后的隔板,翹著二郎腿,視野上剛好看到周垚的耳廓和一小部分側臉。 半晌,誰也沒說話,齊放點了一支煙。 路過的或是正在看前面照片的人,聞到了煙味,紛紛側目。 但齊放挺坦然,沒有因此熄滅,自顧自吸著。 直到有工作人員接到游客的舉報,前來查看,一見是齊放,愣了,但礙于維護場地的壓力也不得不上前小聲提醒。 周垚聽到兩人的對話,齊放沒多言,就一句:“我的地方,我說了算。” 就聽那工作人員說,照片都是易燃物,萬一引起火災。 齊放嗤笑:“那就燒唄。” 隔了一秒,齊放似乎微微轉頭,仿佛在對著周垚說話:“燒了干凈。” 周垚閉了閉眼,終于回過頭。 齊放勾著唇角笑了,昏暗的環境里,他的目光像是狼。 周垚斜睨著他,聲音很低的開口:“一個沒素質的華人,以為拿了美國綠卡就可以回來耀武揚威,無視法度。也是沒誰了。” 工作人員當即吸了口涼氣。 齊放卻絲毫沒介意,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翹起鞋底,將手里的香煙在上面擦了兩下,滅了。 “你說,我就聽。” 簡直無聊,周垚別開臉,拿他當空氣。 可沉默一旦打破了,就收不回去了。 齊放坐起身,張著腿,雙臂肘部擱在膝蓋上,雙手交握來回搓著手指。 “怎么樣,喜歡哪張,我送你。” 周垚目不斜視:“都不喜歡。” 齊放微微揚著下巴,示意他抓拍周垚的那張:“全場這張出價最高。” 周垚冷笑:“必然的。” 齊放聽了好笑:“你和以前一樣拽。” 周垚側過頭,瞇著眼瞅他:“因為那時候,你還沒現在這么匠氣。” 靈氣四溢,或匠氣逼人,任何一個搞藝術的人都會選擇前者,但大多數人最終都不能避免成為后者。 周垚:“我很好奇,你當初改行玩攝影,是不是因為看到了自己的短板?” 舉世聞名的畫必須具備靈氣,具備才華,具備情懷。 但端著鏡頭不用這么苛刻。 太多的人達不到前者的巔峰,卻可以在后者的領域里闖出一番天地,更容易混口飯吃。 齊放努著嘴笑了,舌尖舔著腮幫子:“畫畫沒前途,能混出來除了看天分,還得看命,我沒那個命。” 周垚點頭,突然說:“前段時間,我遇到alger了。他和你差不多。” alger,封良修。 齊放挑眉,透著不滿:“你拿我和他比?” 頓了一秒,他自嘲的笑了:“那你可小看他了。他比我有才華,但也就多了那么一點。他輸就輸在沒自知之明,以為能改變世界。呵。” 周垚口吻很淡:“我聽說你在美國玩商拍,玩的很大,華人里算數一數二的。” 齊放笑道:“錯,是老美也玩不過我。” 這一點齊放心知肚明,同學里他算醒悟的早,也算看得明白的,沒有死磕不服輸,沒有因為才華枯竭而痛苦,更沒有因為不肯面對現實而消極,他一早就知道他和畫筆沒緣分走的長久,所幸藝術也不是他追求的,他只求物質,所以一早轉行,占了出名要趁早的先機。 好一會兒沒有人說話,直到小廳里的人漸漸少了。 周垚忽然開口:“齊放,你這次回來到底因為什么?” 齊放瞬間收了笑,肅著臉的他看上去有點讓人害怕。 “你知道是因為什么。” 周垚沒說話,但眉心皺起來了。 齊放的目光凝在她的眉心上,手指微動,但最終沒有動作。 周垚:“我當初離開,就是答案。” 齊放:“你問過我的意思么?” 周垚吸了口氣:“好,那我現在問。” 齊放答的很快:“我不同意。” 周垚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開始是兩個人的事,分手只要一個人提出,就成立。我很好奇,你還能怎么逼我?” 靜了一秒,周垚突然笑了。 “給我店里找貨源,開個攝影展討我歡心,然后呢?當眾跪地求婚,還是把心挖出來給我看?” 齊放沒說話,眉頭深鎖,瞪著周垚。 半晌,他開了口:“你說,你開條件,我照辦。” 怎么,他還真以為這是打街霸游戲,只要滿足條件闖關就完事ok? 周垚極輕的點了下頭,聲音很低:“好,第一,我要一個開放式婚姻,婚后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話落,齊放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顯然他不同意。 齊放直接問:“你故意氣我?” 周垚也很坦白:“就怕氣不死你。” 齊放吸了口氣:“還有一個條件呢?” 周垚笑了,目光冰冷:“第二,我要菲菲活過來,讓她親口告訴我,那年你們兩個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告訴我,她選擇自殺,這里面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周垚說完,沉默良久。 齊放似是震驚,但那光芒自眼中一閃而逝,快得抓不住。 那反應,一點都不像是裝的。 周垚忽然又有點起疑。 半晌,齊放問:“是誰告訴你,fei自殺和我有關?” 周垚:“alger。” “艸。”齊放咒罵了一聲,別開頭,瞪著前方,那眼神兇狠極了。 周垚盯住不放,追問:“難道不是?他說你倆好過一段,在遇到我之前。” 齊放仿佛一怔,詫異的回過頭來。 他轉頭很快,兩人距離突然靠的很近,鼻尖幾乎對上。 周垚向后挪開。 齊放瞬間愣住,別開臉:“是好過,不到一個月就分了。這事和你沒關系。她那時候不是查出來有病嗎,想不開,就把自己了結了。這么多年過去,那孫子還拿這個做文章?呵,看我怎么弄他。” 不對,這里面肯定有問題。 齊放不敢看她的眼神,甚至顧左右而言他。 的確,按照他的邏輯,封良修的確很無聊,那么多年前的事還刨出來說。 可是仔細一想又覺得這種無聊是有跡可循的,封良修根本沒理由挖這件事,在這個圈子混久了,黑歷史自然多,任何一件都能做文章,為什么偏偏是菲菲? 而齊放,也似乎在用他的方式回避…… …… ………… 沉默片刻,齊放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你提出這樣兩個條件才肯復合?擺明了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