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仇紹也在笑。 周垚忽然問:“所以,如果我向你撲過去,你會推開我么?” 仇紹挑眉,仔細想了一下:“按理說不會,但也不會認真。” 周垚睜大眼:“聽上去好渣。” 仇紹捏了一下她的手。 周垚沉默兩秒,說:“所以,是不是該感謝曾經的錯過?現在,似乎都變成了更好的人。” 周垚突然想起張愛玲在《傾城之戀》里寫過的一句話:“你如果認識從前的我,也許你會原諒現在的我。” 她一直不喜歡這句話,悲觀,無奈,妥協。 可現在想想,誰沒經歷過這樣的境地呢? 周垚轉而想到自己,想起過去那些夢魘一樣的經歷。 她不由得低了頭,眼睛有些干澀,說話時也有些躑躅:“其實在美國的那段時間,我過得很糟糕。那種糟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當時就是個糟糕的人……然后,我認識了幾個朋友,經歷了一段糟糕的感情……” 她艱難的說完這段話,那只大手又落在頭頂上,一陣蹂、躪。 周垚的話卡在一半。 抬起頭時,她有些茫然。 正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專注地看著她。 他低聲道:“沒事,別勉強。” 隔了一秒,又道:“怎么像是跟大家長承認錯誤的小學生?” 周垚埋怨的白了他一眼,她努力的在坦白,他卻這么評價。 仇紹不禁彎彎唇:“想說的時候,再說。現在又不是前史交代競賽。” 他自然不能說,其實他知道了大概。 上次周垚醉的七葷八素,基本上把重點都交代了一遍。 不過從他的角度上看,周垚似乎對自己的酒品很有信心,以為自己喝醉了也不會胡說八道,起碼她身邊的朋友任熙熙和阮齊等人是不知情的。 偏偏,她早就把老底漏給他。 他心里,難免會有點得意。 …… ………… 仇紹表態了,不逼她。 周垚心里真的松了口氣。 她的過去,那樣不堪,至今傷口還在流膿流血,她不知道該如何去美化,去給過去的自己找借口…… 她不懂事,她太年輕,她智商情商都太低了,還是她被騙了? 她心里清楚,這些借口都是自欺欺人。 …… 翌日一早,周垚離開畫室。 她不是回家拿箱子的,仇紹也沒再提。 他不提,她也不會提醒。 彼此之間有個默契,不逼迫對方,順其自然。 任熙熙見著周垚回來,一臉曖昧,擠眉弄眼的說她是去接受灌溉的小樹苗,滋潤回來了。 周垚白了她一眼,做了塊面膜,該吃吃,該睡睡。 一覺醒來,向四周一看,還是那間套房,沒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 心里有個東西,像是落地了。 …… 這天,老柴發來一條微信,極盡諂媚的夸她,夸leif。 老柴說,早知道原來iris和leif可以碰撞出這么牛逼的火花,早該讓他倆搞一搞了。 老柴還說,這幅畫是他見過最生動最有活力的作品。 周垚知道老柴有一部分是在夸大,他一向愛吹牛,不吹不能顯出他的眼光,舉凡名著多多少少也有吹和美化的成分。 老柴最后留下一個日期,一個地點,畫展首日開張,讓周垚務必來。 …… ………… 畫展的開張日,轉瞬即到。 周垚隨便套了一身日常休閑裝,踩著高跟鞋,化了淡妝,就出了門。 走出小區,仇紹打來電話。 他的聲音有些疏離,一如既往的平和:“去畫展么?” 周垚站到路邊:“已經出門了。” 隔了一秒,周垚問:“你呢?” “在路上。” 周垚“嗯”了一聲,又問:“這兩天忙什么?” “畫室里太簡陋,添了兩件家具。” “哦。” 仇紹的聲音似乎有點疲倦:“一個柜子。” 一頓,似乎笑了:“一張床。” 聽著他帶笑的聲音,周垚不知該說什么。 狀似不經意的“嗯”了一聲,很平緩的問:“多大?” 他一本正經:“柜子,90cm乘以180cm。帶抽屜。” 顯然是個大衣柜。 周垚遮著日頭,瞇著眼如同曬著太陽的貓,聲音也是慵懶的。 “床呢?” 那邊頓了兩秒,慢悠悠的說:“兩米一乘以兩米一。” 周垚勾唇,上了一輛出租車。 坐定后報了個地址。 電話沒有切斷,她很突然的問了一句:“哦,蹦蹦床?” 那頭一陣低沉的輕笑。 笑意收斂后,他說:“應該問題不大,可以蹦兩下試試彈性。” 周垚抿唇笑了,一手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的風景。 一陣沉默。 誰也沒有先掛斷。 半晌過去,那邊說:“我快到了。” 周垚:“嗯,待會兒見。” “待會兒見。” …… 周垚十五分鐘后抵達畫展。 她沒著急入場,在外面轉了一圈,逛了一下附近的小商鋪。 折回來時,老遠見到門口迎賓的老柴的老婆,肖靜。 肖靜一眼沒認出周垚,周垚淡笑著報出“iris”,肖靜嚇了一跳。 兩人閑聊兩句,但肖靜要負責迎賓,老柴不見蹤影,她一個人實在很忙,周垚沒有過多打攪,轉身進會場。 周垚經過一個角落,沒看到貓在角落里接電話的老柴,越了過去。 …… 老柴神情凝重,聲音也有點怪:“dylan?” 電話那頭,環境音有些嘈雜,可那個帶著一絲沙啞的男聲,依然清晰可辨。 “老柴,一回國就大展拳腳,恭喜。” “謝謝。” 說話間,被稱作dylan的男人正走出機場一樓大廳的大門。 門內人聲鼎沸,門外車水馬龍。 他臉上架著一副復古款墨鏡,白色的t恤淺色的牛仔褲,蹬著一雙休閑鞋,手里拎著一個小行李箱。 出了門,男人左右一掃,目光定在一輛休旅車上。 抬腿走了兩步,等在車邊的司機立刻迎上來兩步,接過他的箱子。 老柴清楚地聽到車門開關的聲音,說:“dylan,我這挺忙,有機會再敘舊?” 這樣的機會有多渺茫,老柴心知肚明,興許不會再見,本來過去這些年也沒照過幾面,每次都是偶然出現在同一場合。 但現在,一個在美國,一個在中國,這種偶然不會有了。 老柴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客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