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何銘傳看了兩眼,目光向上,越過細腰,豐滿的胸,一截雪白的頸子,對上周垚的笑臉。 她一笑起來,眼睛就像小狐貍一樣的瞇著,眼尾向上挑,睫毛很翹,明明沒刻意眨眼,卻憑白有一種曖昧的暗示。 那唇淡淡的紅,弧度勾著人。 何銘傳喝了口水,潤了下喉嚨,開始沒話找話,先是從酒店要進購壽山石一事說起,假公濟私這一套何銘傳玩的很嫻熟。 聊起生意,何銘傳表現得很nice,給人一種誠實可靠的印象,明明是在賺你的錢,卻讓你覺得讓他多賺一點也無所謂。 為了盡快麻痹對方的戒心,周垚時不時會加入幾句稱贊,讓何銘傳更有成就感,也能盡快讓設計進入劇本。 直到周垚說:“想不到何先生做生意這么實在。做人這么老實,在生意場上是要吃虧的。” 語氣又輕又柔,還透著淡淡的關心。 何銘傳聽了很受用,卻沒忘記要扮演一個實誠的好男人,抬手抓了抓后腦的頭發,有點憨。 就聽他說:“我,我這個人做生意是不太在行,很努力想融入,但總是被騙,我也沒辦法,最近為了這個事也在苦惱,想著是不是要轉行。” 周垚輕笑,撐著下巴,肘部放在膝蓋上,微微傾身,做出一副很有興趣洗耳恭聽的模樣。 “那何先生不做生意,想做什么呢?” 何銘傳鼻翼微張,有點興奮:“其實我,我從小就想做演員。” 周垚挑了下眉,心里在說“omg”的時候,面上卻笑道:“若是何先生做演員,恐怕只能眼老好人這一種角色了。” 語氣之嗲,她自己都忍不住點贊。 與此同時,周垚也想起一個道理,壞人總是更勤奮一點。 顯然何銘傳就是這句話的直接體現。 他大概度過《一個演員的自我修養》,大概研究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體系,加上將“藝術創作”融入真實生活中,反復試驗,才造就了今日的爐火純青? 受到周垚變相的夸獎,何銘傳更來勁了。 話題很快就帶入表演,何銘傳說他還真練過,讀過這方面很多書,還去參加了業余話劇班,更試圖混入幾個劇組當群眾演員。 結果就總結出一條,熒幕演員這條路他走不通。 周垚聽到這里,差點笑出聲,卻還得憋著,露出一臉關懷體貼,眼神溫柔不說,語氣更要能掐的出水。 一張嘴就是:“不去當演員也好,娛樂圈水太深,不適合你這么老實的人。” 周垚一下子就想到先前在婚戀網上遇到的冒充香港賽馬會工作人員的婚騙之一,那個人說話就是按照套路來的,只撿女人最愛聽的話說,處處針對女人的情感軟肋,聊了半個小時就給人一種,原來以前都是我孤芳自賞,現在終于有人懂我了的陪伴感。 這不,周垚也按照這個套路走,和何銘傳你一言我一語,沒走幾個回合,何銘傳就開始順桿爬,蹬鼻子上臉了。 很快,兩人就從演員話題,晉級到情感話題。 何銘傳說:“其實事業上成就感再高,也不如找個知心人一起搭伙過日子。我記得我和周小姐說過,我曾在感情上受過騙,其實損失那幾萬塊錢也沒啥,唯一可惜的是,我當時還以為緣分到了……” 終于進正題了。 周垚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抬眼間,聲音柔和。 “緣分這種事急不得。” 何銘傳搓了搓手,腳下踟躇了兩下,就抬起屁股,從單人椅移向了雙人椅,距離周垚僅一臂之遙。 周垚見他坐了過來,便貼心的將目光轉過去,依舊微笑,仿佛很歡迎他這樣主動拉近距離。 何銘傳見周垚沒有絲毫反感,膽子放的更肥了。 “不瞞你說,周小姐,其實我對你一直很有好感,只是幾次約你,你都好像很冷淡,我心里也有點犯怵,想更進一步認識你了解你,可是又怕你反感我。就昨天晚上,我可是一宿沒睡,一直在想今天和你要碰面的事。我,我就怕我說錯了哪句話,惹你不高興,咱們就沒下回了。可我轉念又一想,要是我今天不和你說,以后又要后悔……” 話說到這步,就等于捅破了窗戶紙。 周垚眨了眨眼,一臉鼓勵:“何先生見外了,要是咱們的生意談成了,以后還有的是機會見面。來日方長嘛。” 何銘傳興奮了,咧開嘴笑:“是是是,周小姐你說的是……” 話說到一半,他又突然為難的問:“那個,老叫你周小姐,好像太生疏,你剛才也說我‘見外’,呃,我想……” 周垚挑了下眉:“哦,那你就叫我垚垚吧,我的家人和朋友都這么叫我。” 何銘傳眼睛一亮:“好,垚垚。那,那你叫我銘傳吧,我,我也沒小名……” 說話間,他又抓了抓后腦勺的頭發,一臉憨厚靦腆。 周垚真是打從心眼里佩服何銘傳,耳邊的監聽器里,還傳來了氣憤的哼氣聲。 即便看不見,周垚也能想象的到,屋里那四個女人肯定氣得跳腳。 必須盡快將矛盾推向頂點。 思及此,周垚笑了:“對了,銘傳,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我都和你說過什么么?” 何銘傳忙不迭的點頭:“當然記得,你對我說過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很清楚。” 周垚:“既然你記得,我想你也應該清楚,我是不婚主義。我只是想多交幾個朋友,有緣分更進一步的,就談場戀愛,但是不會走入婚姻。我喜歡享受戀愛的過程,但我負擔不起婚姻里的忠誠和包容。說的再直白點,我是對自己沒信心。” 何銘傳聽著,眼神也漸漸變了,人突然有點小激動,又向周垚的方向挪了一下。 他說:“垚垚,你說的這些話其實就是我想說的!” 下一刻,何銘傳手上一搭,就抓住了周垚放在膝蓋上的手。 周垚差點要甩開他,卻忍住了。 何銘傳越攥越緊,語氣激動:“你知道嗎,我是個男人,我要是說出剛才那些話,一定會被女人們罵渣男,一定會被認為我只是想占女人的便宜不想負責。其實不是的,我只是在談戀愛而已,一心想尋找一份真感情,雙方都不要目的這么明確的以結婚為前提,那樣太功利了!” 周垚一臉詫異的將他打斷:“咦,我怎么記得你第一次見我時就說,是要以結婚為前提嘗試交往呢?” 何銘傳也是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因為我不那么說,你就不會再見我了。” 周垚轉而笑了,抬起另一手,輕輕蓋在何銘傳的手背上,拍了兩下,說:“你多心了,無論你是以結婚為前提,還是只戀愛不結婚,我都不介意。” 廢話,當然不介意。 關我屁事。 周垚話音落地,何銘傳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可周垚蓋在他手背的手,卻微微用力,將他的手撥開了。 何銘傳一怔,不明所以時,就見周垚站起身,走開幾步,走到通向里間的門,停在門口,向門框上輕靠著。 方才何銘傳話音一落,監聽器里就傳來女人的謾罵聲。 箭在弦上,如同電影播放到只剩下最后十分鐘的關鍵橋段,一分鐘營救。 就差最后一步了。 可周垚害怕那四個女人沉不住氣,聲音太大,會讓何銘傳聽出端倪。 于是她選擇以退為進,讓開幾步。 就見周垚雙手環胸,笑容不改道:“既然大家都把話說開了,銘傳,在咱們把關系更往前推進一步之前,我有幾個問題想先聽聽你的答案。你能老實回答我么?” 一聽這話,何銘傳就知道有戲。 但他不敢貿然上前,立刻正襟危坐,雙手放在膝蓋上,擺出一副坦白從寬的姿態。 “好,你問吧!” 周垚以眼角睞了他一眼,唇角微勾,依然是那溫和的口吻。 “銘傳,你能不能老實回答我,你之前到底談過幾次戀愛,是否結過婚?” 周垚聲音一落,何銘傳愣住,卻沒急于表態。 何銘傳是這方面的老手,周垚這種“其實我都知道”的姿態,他之前也不是沒見識過,這儼然就是馬上就要拆穿的節奏啊。 這個時候決不能打死不承認,一定要三句真七句假,給對方留下一個“浪子回頭”的印象,讓女人以為他作為一個男人,是可以教好的,是可以被感化的。 而做到這一切的女人,就是她。 這是多大得成就感,多大的榮幸啊! 想到這里,何銘傳露出凝重的神色:“你為什么這么問?” 周垚歪了歪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開口時,神色一轉,不緊不慢:“有個自稱是你女朋友的女人,找過我。” 何銘傳下意識就想問,是誰。 但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 周垚見狀,笑了:“她和我說過你很多事,讓我很詫異。但我覺得,你并非她描述的那種人,還是想聽聽你的解釋。你也知道,男女感情一旦出現裂縫,總會免不了將事實夸大,她杜撰一些也是可能的。” 一聽到周垚在給他找退路找借口,何銘傳隱隱松了口氣,垂下眼嘆了一口氣。 “她都說了什么?” 周垚看了他一眼。 “她說,你說過要和她結婚,但是你沒有,你還讓她一次又一次墮胎。” 但見何銘傳肩膀一抖,握住膝蓋的手指繃得很緊。 周垚繼續道:“她說,你跟她借了很多錢,連你的公司都是她出錢讓你開的。” 何銘傳又是一僵。 顯然,周垚是將林秀和陳澄的事合二為一了,可是聽在何銘傳耳朵里,仿佛找到了一線生機。 何銘傳以為,一定是其中一個女人找到了周垚,還編纂了事實。 只要有編的痕跡,就有邏輯漏洞,他就好圓。 想到這里,何銘傳飛快地抬起頭,急切道:“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周垚安撫的笑著:“你先別急,我當然愿意聽你解釋了,但你先讓我把話說完。” 何銘傳:“好,好……那你先說。” 周垚想了一下,又道:“哦對了,她還說,你母親幾年前就去世了。可我怎么記得,你上回還跟我說,你母親在老家好好的,只是你哥和你姐對她老人家不太好?” 何銘傳張了張嘴,嘴唇有點抖,半響,長長吐出一口氣。 直到周垚說:“好了,你說吧,我聽著。” 何銘傳才像是獲得免死金牌一樣,聲音顫抖地說:“我,我大概知道你說的女人是誰了。其實她,她根本不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前妻。對不起,我隱瞞了我結過婚的事實。這也是為什么,我剛才和你坦白說,我不想結婚,只想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