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周垚:“就是發(fā)送一小時幾十到幾百塊的那種sao擾信息?怎么樣,掙著錢了么?” 方曉低下頭:“沒有,還讓我交錢。” 周垚想笑:“交了?” 有些打著房地產(chǎn)公司和模特公司名頭的狗頭公司,也會在面試的第一時間忽悠來面試的人去接受培訓(xùn),收取一定金額的培訓(xùn)費。 方曉:“沒,我手里也沒錢。” 方曉想了想又說:“前兩天經(jīng)過三里屯的時候,還被叫去街拍,問我愿不愿意做模特,可以上幾個時尚雜志。” 周垚又吃了一塊瓜:“嗯,這個新聞也說了,街拍完了再忽悠想出名的小姑娘們簽個模特經(jīng)紀合約,要想上什么雜志先交錢,有的剛畢業(yè)的小女生被騙了一萬多呢。” 方曉聽得一愣一愣的,末了才說:“原來如此。” 周垚沒說話,看她這樣幸好是沒錢,萬一有沒準也會交。哪個女孩不愛美,哪個女孩不想上時尚雜志?騙子利用的就是這種心理。 方曉繼續(xù)道:“后來我還去了人才市場。” 周垚抬了下眼:“有沒有問你特長?” 方曉點頭:“都是問會不會英文、電腦之類的。可我什么都不會。” 這倒是。 周垚又問:“還問你為什么去面試吧?你怎么答的?” 方曉一怔:“垚垚你好厲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周垚笑瞇瞇的:“廢話,我好歹開店,面試的小姑娘起碼上百個。你還沒說,是怎么回答的?” 方曉愣愣道:“我說,我每家都問了。” 周垚也是一愣,看了她半響,笑出聲。 牛逼! 方曉不知道她笑什么,只聽周垚又問:“那對方有沒有問你,能吃苦不,能出去跑業(yè)務(wù)不?你是怎么回答的?” 方曉低了頭:“我說能吃苦,但我怕曬黑。” 周垚一點不驚訝,笑容滿面,點頭鼓掌。 方曉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讓周垚這么開心,這還是這些年來頭一次。 可周垚沒說,笑的意味深長。 周垚站起身,拿起方曉的包,坐回沙發(fā)上,一邊檢查一邊問:“你趕時間么?” 方曉搖頭。 周垚抬了下眼:“那咱們模擬一場面試吧,有興趣么?” 方曉:“模擬?” 周垚:“我是面試官hr,你來面試,我刁難你,只要你過了我這關(guān),工作就好辦了。” 方曉一下子有些動容:“垚垚,謝謝……” 周垚卻說:“不用謝,我現(xiàn)在是你的債主,你能找到工作還我錢,我好歹能多賺三千塊。” 話落,周垚翹起腳,翻查著包包里的品牌卡,隨口問:“你投遞的電子版簡歷,用的什么照片?” 方曉張口就說:“婚紗照。” 周垚:“……” 好在沒喝水。 靜了一秒,周垚慢悠悠看她一眼:“你咋不放集體照呢,大家來找茬兒。” 方曉臉上一紅:“因為我就婚紗照拍得好看。” 周垚:“你相親還是找對象,一般證件照,五官端正,干干凈凈就可以了。最主要的是,要像你自己,讓人家一眼能認出來。” 吸了口氣,周垚又問:“自我介紹寫了么?” “自我介紹”這玩意周垚一直覺得扯。 “本人吃苦耐勞、熱情活潑、認真負責(zé),對領(lǐng)導(dǎo)交代下來的工作一定認真完成,不會的地方一定努力學(xué)習(xí),具有團隊合作精神和集體榮譽感”。 這樣的空話套話,每個人從小都要學(xué)寫,一方面老師們教我們要誠實不說假話,一方面我們都在用“自我介紹”欺騙別人。 別的公司周垚不知道,但在她這里,只要見到這樣的“自我介紹”一定不會雇傭,還沒見到人,就先見識了此人冠冕堂皇說“瞎話”的能力,倒盡胃口。 果然,方曉憑著印象將自己寫的“自我介紹”說了一遍,基本和周垚腦補的一樣。 周垚撐著額頭,無奈的笑了,轉(zhuǎn)而說:“提個意見。” 方曉抬頭,卻又不敢看周垚的眼睛。 周垚說:“面試的時候,有兩種人的第一印象我會打零分。一種,哈氣連天,問半天踹不出一個屁的。連基本的溝通能都沒有,就算是技術(shù)人員整天對著電腦,也要和上下級溝通,才能進行有效的cao作。另一種,就是你這樣的,眼神飄忽,左看右看,明明沒做虧心事,卻給人偷雞摸狗的感覺,我要是hr把你這樣的招進來,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是給你收拾爛攤子,而是你所在部門的指責(zé)。” 方曉有些詫異:“hr也會被指責(zé)?” 周垚:“廢話,這世界上除了你,誰沒被指責(zé)過?” 方曉又不說話了。 周垚笑了:“錄用誰不錄用誰是hr定的,工資高低是hr定的,為難別的部門的工作強度標準是hr定的,辦理入職資料是hr定的,離職手續(xù)是hr定的,扣工資是hr定的,還有考勤啊社保啊都是hr定的,總之公司里最表臉的事都是hr定的。” 方曉一下子抬起頭:“原來hr這么壞啊!難怪我沒被入取,原來都是他們的錯!” 周垚笑的淡定:“是啊,你知道嗎?在我心里也曾有一度認為,我爸媽離婚是你和你媽的錯,他們商量我跟誰好像我是個累贅是你和你媽的錯,我去美國沒人管,找不到做人的目標、希望是你和你媽的錯,我憤世嫉俗,后來回國了在學(xué)校四處樹敵是你和你媽的錯,我的不婚主義也是你和你媽的錯。” 方曉又一次詞窮,別開臉,眼神不敢看周垚。 慢慢的,她眼眶紅了,咬著嘴唇。 方曉別的不怕,就怕周垚拿話戳她。 周垚看著看著,竟不覺的一絲一毫的生氣,真的很奇特,以前看到這樣的方曉她是氣不打一處來,如今心里卻尤其平靜。 看了半響,周垚淡淡開口:“我剛才說的那些制度都不是hr制定的,hr根本沒有這個權(quán)限,但沒辦法,其他部門的人需要一個怪罪的人,不敢怪老板,無處發(fā)泄,只能算在hr頭上。” “說真的,我現(xiàn)在一點都不怪你。這世界上每天有那么多人遭遇不幸,經(jīng)歷變故,生死一線,不知道怎么活,不知道怎么死,我很慶幸在我這個年紀明白了這件事。知道我是誰,要去哪兒,要成為什么樣的人。而你和你媽,在我看來只是一個推動催化劑,我不怪你們,但我也不感謝你們。我只是討厭你們,不想再看到你而已。” 話音落地,周垚站起身,將手上的包包扔在沙發(fā)上。 “包包沒問題。這個包你沒錢贖也不用告訴我,一個月時間一到我就放進店里。” 周垚拿起ipad,將一萬五人民幣轉(zhuǎn)賬給方曉。 方曉也跟著站起身,臉色憋得很紅,眼淚也流了下來。 可周垚只是冷冷看著。 只聽方曉說:“垚垚,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你很煩我。可是說實話,對別人,對你爸,對我媽,無論做什么我都不會覺得愧疚,唯獨是你,我心里是真的難受。其實當(dāng)年在學(xué)校,你對我那么好,我有好多次都想告訴你我媽和你爸的事,我整宿睡不著,睡著了也做噩夢。” 這些片段,周垚記得。 她還記得方曉經(jīng)常半夜發(fā)出囈語,可是白天問她夢到什么,一律不說。 周垚冷笑:“可你最終也沒有說。” 方曉抹了把眼睛:“因為我只要一想到,我可以重新?lián)碛幸粋€家,可以有你爸爸那樣的好爸爸,可以每天開心地笑,不用被人指著脊梁骨說我是囚犯的女兒……” 方曉泣不成聲,周垚將她打斷:“這些我都知道,站在你的角度,你有苦衷,你有取舍,你在家庭和朋友之間選擇了家庭,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權(quán)利說你做錯了。我也說了,我不怪你,但我也有權(quán)不原諒你。” “你舍棄了當(dāng)時的朋友,這事不是暫時的,是永遠。你愧疚,你難過,這些都是你的果,你得自己受,自己擔(dān)。” 周垚頓了一秒,又道:“但今天既然話說到這步……好,你要補償,我就給你個機會,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到。” 方曉眼里一亮,飛快的說:“你說,我一定做得到!” 一瞬間,周垚有些恍惚。 她似乎看到了當(dāng)年那個方曉,答應(yīng)朋友的約定,努力履行,沒做到就會難過,會自責(zé)。 可惜,世易時移,事過境遷。 周垚走向門口,手搭在門把上。 “很簡單,今天出了這個門,以后不管是在小區(qū)里遇到,還是在任何一個公開場合撞見,彼此都要裝作不認識。就當(dāng)是看在當(dāng)年你對不起我的份上。” 方曉徹底愣了。 她想過周垚拿話惡心她,戳她心窩,想過周垚懟她,發(fā)脾氣怒吼,就是沒想過周垚會提出這個要求。 但周垚的眼神告訴她,她是認真的。 認真的不再生氣,不再恨她,不再計較,這些負面情緒是這十年來她們之間唯一的紐帶聯(lián)系。 一旦沒了,便只能是陌生人。 門開了,方曉又看向周垚。 周垚依然是那淡漠的神情,眼睛里沒有憤怒和嘲諷,不再像以前周垚懟她的那些時候,這一刻只有平和。 方曉還想說點什么,可最終什么都說不出來。 ~( ̄▽ ̄)~*~( ̄▽ ̄)~*~( ̄▽ ̄)~* 周垚也沒想到,方曉的執(zhí)行能力這樣強。 隔了一天,她們在小區(qū)里遇到,方曉竟主動將頭扭開,并沒有像以前一樣笑著跑上來打招呼。 又過兩天,周孝全來了電話,問周垚是怎么做到的。 方曉不再和老公鬧,但房子已經(jīng)租了,不好再退,方曉答應(yīng)婆家每周回家兩天,嘗試著將這段婚姻維持下去,如果到最后仍走不下去,放她自由。 與此同時,方曉也不知道怎么的,還找到一個在涉外婚姻網(wǎng)站的普通文員的工作。 周垚對方曉的事情不再感興趣,聽到一半,忍不住打斷周孝全。 “爸,我能不能問你個問題么。” 周孝全:“什么問題?” 周垚很直接:“你愛方曉的媽么?” 周孝全愣了,沒回答。 周垚又換了個問法:“那我問你,她是不是你想娶的那種女人?” 周孝全長嘆了一口氣:“垚垚,爸知道你對她們母女有成見,但作為一個男人,能組建后來這樣的家庭,爸很知足。你mama她并不是一個適合過日子的傳統(tǒng)中國女人,她心氣太高,我也不是她要的男人。就算沒有曉曉的mama出現(xiàn),我們也會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