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馮渡也同樣笑了起來,他道:“雖是客人,畢竟特殊,只怕嚇到凡人。” 馮渡說著,朝跑過來的紙人額頭點了點,渡去了一口陰氣。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些紙人竟然生出了頭發肌膚,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地變成了穿著舊式花襖的大活人,只是這大活人的臉有些慘白,身體也有些僵硬,穿著打扮看上去怪異的要命,仿佛唱戲的戲子。 那紙人似乎也特別驚訝,她動了動眼珠子,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活動了下手腳,頓時折身恭敬地道:“謝謝大人賞賜。” 馮渡頜首道:“做事去吧。” 紙人變成的活人點了點頭,朝布置著婚慶花飾的地方走去。 馮渡一個接一個,很快將張歌吟召來的紙人都變成了活人一般,這些紙人都歡呼跳動著奔向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張歌吟嘆道:“數日不見,小友愈發厲害了,我等修士,只怕終其一生也做不到化鬼為人的地步。” 馮渡笑了下:“歌吟客氣,各有所長而已。” 那些來參加酒宴的賓客都驚呆了,好多人揉了揉眼睛,再□□復確定自己看到的東西,只能說這一幕實在是太刺激他們的三觀了。 那些紙人雖然被馮渡一口氣度成了活人模樣,但是普通人還是不敢接近這些紙人變成的東西,畢竟再看還是跟正常的活人不一樣,所以這些紙人跑去干活的地方,那些人都紛紛自發地后退避開。 紙人的速度實在比普通的工作人員快的太多,畢竟他們不怕摔不怕死,而且完全沒有饑餓一類的感覺,得了主人的吩咐后,也就只是埋頭干活,所以沒多久就將整個廳堂里布置的西式花帷幔扯了下來。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嫌棄這不夠刺激,這些紙人三兩下把扯下來的垃圾塞到嘴里,嚼了兩下直接吞下去了。 接著其中兩個打扮稍微好看一些的紙人一揚手,竟然有大紅的綢緞直接飛出。 那大紅繡龍鳳綢緞,繡工什么都是上好的,綢緞的料子也無比精致,從紙人手中飛出去后,宛如潑出的濃艷紅霞一般,瞬間晃花了諸人的眼睛。 紙人的動作開始變得靈活了,這個紙人扔出大紅綢子,另一個紙人就飛速地接住,兩個紙人凌空一跳,直接將大紅綢布掛滿了廳堂,沒過多久,西方的浪漫花帷幔就被東方的喜慶紅全部取代。 接著又有一波紙人湊到了一堆,托著一大盤紅顏料飛速地涂抹著什么,沒過多久,紙扎的紅柱子從紙人手中憑空出現,接著柱子越變越大越變越大,變成了真是無比的描金大紅柱子頂在了廳堂里面。 接著紙人用同樣的辦法搭出了喜堂主婚的桌椅板凳,一應事務應有盡有,不過數小時,整個大廳的風格全部都變了。 張歌吟從袖中掏出兩只香燭,他點燃了香燭放在喜堂主婚處,又拿出三只香燒了起來,香氣裊裊,竟然緩緩幻化成一名阿娜的古典美女,美女剛從香中幻化出來,就裊裊地朝馮渡和六道輪回一拜:“香奴見過君上公子,祝君上公子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有今朝。” 馮渡看向張歌吟,疑道:“這是?” 張歌吟笑了下:“這是我手中最好的織工,可在瞬息間織出新人所用的喜物喜服,只不過身份卑微,是香氣所感人欲幻化成的妖物,不知道小友介意否?” “無礙,出身非自己能決定。” “那好,香奴去吧,拿出你最好的手藝來。” 香奴沖張歌吟福了福:“香奴謹遵上人法令。” 說完她起身走到了馮渡和六道輪回身邊,沖兩人笑了笑:“君上公子失禮了。” 馮渡和六道輪回都沖香奴點了點頭,香奴弓身用手為兩人量了量尺寸,接著她揮了揮手,面前竟然出現一臺古舊的織機,接著香奴坐在織機前運作了起來,也不見香奴從哪里拿了布匹,可是隨著香奴的動作,一件一件做工十分精致的大紅喜服從香奴手中掉落,落在旁邊的籮筐里,沒多久香奴收起織機盈盈地走到了馮渡和六道輪回身旁。 “請君上公子試穿喜服。”香奴手捧著喜服走到馮渡和六道輪回身前。 馮渡伸手拿起了自己的喜服,拿走之后,旁邊的六道輪回也拿過了自己的衣服。 兩人將紅喜服往自己身上一披,說來也奇怪,這紅喜服一披,竟然妥帖地穿在了身上,更襯得兩人氣質非凡,英武逼人俊美出塵。 香奴盈盈一拜,抿唇一笑,化作一縷婀娜的煙氣消散了,而張歌吟手中的香也燒成了灰燼。 看到馮渡和六道輪回此時的形象,張歌吟撫掌笑道:“不錯不錯,結婚大喜和該如此。” 此時整個廳堂也布置完畢,這些紙人變成的人瞬間如同被抽去靈魂般不停縮小,最后癱軟了下來,也不見張歌吟怎么動作,紙人瞬間消失了,徒留下滿屋子瞠目結舌的賓客和哈哈大笑的修士們。 張歌吟站在喜堂旁邊看向馮渡:“小友,我為你們算一算時辰。” “歌吟有勞了。”馮渡拉著六道輪回站在一旁。 齊老夫人楚惜憐在旁邊不解地道:“不是已經訂好時辰了嗎,怎么還要算,再過一會就該到飯點了。” “老夫人別急,此時辰與其他不同。”張歌吟笑了笑,拿出兩方紅紙,紅紙上隱約用金粉寫著什么,他將兩張用金粉寫著時辰的紅紙裹在了一起,讓馮渡和六道輪回滴下一滴血上去。 張歌吟算時辰算的卻不是正常人結婚的時日,而是陰魂的時辰,畢竟再怎么說,現在結婚的兩位也都是地府的重量級人物,可以說沒有一個是正常的活人了,算成陰世的魂靈也沒什么奇怪的。 張歌吟拿了滴血的紅紙念了聲咒,將紅紙放在香燭上燒了起來。 香燭也是他特質的香燭,不然一般的香燭火根本燒不掉六道輪回和馮渡的紅紙。 紅紙放在香燭上后,瞬間就燒爆了,薄薄的兩片紅紙燒起來后,竟然像是燒著了一包小型的炮竹,整個炸開了,星星火光混合著金粉飛揚起來,兩片紅紙燒爛的碎片竟然奇異地向上飛著,邊飛邊燒,沒多久,紅紙燒了干凈,半空中浮現出一張金色的虛紙來,紙的形狀但是卻沒有實體。 張歌吟看了看,扭頭道:“小友,結契了。” 馮渡點了點頭,和六道輪回同時朝那張虛無的金紙伸出手,金紙竟然化成兩抹金光鉆進了馮渡和六道輪回手中,在兩人的小指末端化成了兩個仿佛戒指一般的金圈,金圈閃了閃隱沒不見。 “良辰吉日在黃昏,需把新娘子迎回家。小友,你和齊總雖然都是男人,但嫁娶需分陰陽□□,你二人不能以常理來算,但這陰陽還是需要分的,待到良辰吉日將新嫁娘接回府邸,這禮既成了,便是寫在天道道牒上的天命夫妻,從此天地之間再無人能拆散。” 六道輪回正想開口說什么,然而馮渡卻突兀朝他一笑,扭頭朝張歌吟道:“歌吟,我知曉了。” 接著沒等六道輪回反應過來,一架大紅的花轎突然從門口竄了進來。 這架精致繡紋花轎來的特別快也特別突兀,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就這樣詭異的竄進來,轎子沒人抬著,可是卻奇異地懸浮在半空,直愣愣地停在了六道輪回面前。 隨著停下的花轎,八個若有若無的黑色虛影出現在轎夫站著的地方,那些虛影似乎做了半跪下的動作,將轎子穩穩落在了地上。 一個面色慘白臉上涂著大紅胭脂的媒婆出現在六道輪回面前,媒婆臉上帶著笑,可是這笑容怎么看怎么有點森冷,她朝六道輪回笑了下:“新娘子上轎了。” 六道輪回扭頭看向馮渡和張歌吟:“等……等下……” “好了小六,有什么事等辦完婚禮了再說,別耽誤時間。”馮渡阻止了六道輪回要說的話。 “小友說的是,良辰吉日不能耽擱,這花轎一并馮主的儀仗隊都會帶著你在下面巡回一圈,一則是普天大慶二則是震懾各路惡鬼,時間匆忙不要耽擱。”張歌吟也在旁邊連聲道。 “等等啊,結個婚而已的,要不要這么麻煩啊,小渡什么時候有儀仗隊了,我怎么不知道……” 然而馮渡和張歌吟已經嫌棄六道輪回啰嗦,馮渡更是在背后推了六道輪回一下,直接將六道輪回推了一個踉蹌,朝轎子里跌去。 就在六道輪回跌進轎子的瞬間,一個大紅蓋頭突然飛來,直接將六道輪回的臉給遮住了,六道輪回直接進了花轎,被鬼轎夫給抬走了。 轎子在所有人注視下,一個空轎子漂浮在半空中,緩緩走到門口,等到再看的時候,轎子竟然緩緩地憑空消失了。 “遙遙,遙遙!”楚惜憐頓時大驚失色想要追上那個鬼花轎。 馮渡拉住了楚惜憐:“岳母莫怕,這轎子只作為府中喜事,告示天下,代我巡回一圈就會回來,屆時就正是良辰吉日,等新娘回來就可辦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走之前再抽空給你們擼一章。 第103章 禮成 “齊遙是我齊家的人,怎么可能嫁給你當新娘子, 你這是羞辱我們齊家!”齊肅原本被馮渡這邊帶來的人壓的氣焰全無, 甚至忐忑不已,擔心這些奇人異人會對齊家不利, 但如今見到齊家主都被截去當新娘子了,這會只覺得在大庭廣眾上流社會圈子面前, 整個齊家的臉已經丟干凈了,頓時也顧不上什么了,只沖馮渡怒吼道。 張歌吟和馮渡同時回過頭,齊肅有些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后面齊家跟來的幾個反對的族老也都緊張地看著馮渡和張歌吟。 馮渡卻只是微微笑了笑:“齊老爺子, 剛剛我給過你們機會,問過你們是不是確定不愿意讓齊遙來辦這件事, 不愿意讓我從齊家這里過,你們答應了的。” “我……”齊肅的臉頓時一白,瞬間想起了之前自己的叫囂。 可是之前他只當馮渡是一個攀上高枝心機深沉的小白臉,根本沒想過其中竟然還包含這樣的深意,竟然是拒絕了這一次機會, 齊遙就會被對方帶走, 甚至齊家主都只能嫁到對方府中去。 后面的齊佳族老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其中有一個年紀大的老頭子顫巍巍地道:“這位大人,您說那句話是存心騙我們吶,如果早知道是這樣……” 馮渡冷笑了起來:“這世間哪里有這么多早知道,我已經給過你們齊家一個機會, 讓你們自己選擇,是你們愚鈍無比,這能怪誰,更何況就算今天我強娶了齊遙,你們又能怎么樣,再說了,齊遙本身就是愿意的,此事已成,天道度牒上上了姓名,就連神仙都改不了,更何況你們。” “我……”齊肅臉色蒼白,馮渡走過去后,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哪想到他只是來想讓齊遙難堪,想在齊家動搖齊遙的地位,竟然牽出對方的身份來,還讓齊家主成了新嫁娘,還是個不能得罪的人物,只怕這下齊家內部,自己不會再有一分地位了。 楚惜憐只是剛才太過驚駭,從沒見過這樣詭異的場面不由被嚇到了,但是想到馮渡的身份,覺得馮渡不會加害齊遙,也就稍微放了心,這會看到齊肅的表現,頓時解氣地瞪了齊肅一眼。 見馮渡要走,齊肅忍不住上前兩步想要攔住馮渡,結果被旁邊的張歌吟擋了過去,張歌吟似笑非笑地看向齊肅:“齊老爺子,這時辰可耽誤不得,若是誤了時辰,只怕你們整個齊家都賠不起,齊老爺子還是不要多糾纏,退到一邊看著吧。” 齊肅臉紅紅白白,只覺得尷尬之極,恨不得直接捂臉離開。 他身后齊家的族老也是心中無比忌憚,可是張歌吟和馮渡剛才的手段,所有人都見到了,再加上對方身后還跟著厲害的屬下,更不敢上來自討沒趣。 雖然他們這些人走到了普通人的巔峰,成了塵世里翻云覆雨頂尖的大家族,但是正是因為地位崇高,所以才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對于這些存在于另一個圈子里的人才更加不敢得罪。 因為這些法師術士,甚至能夠不動聲色地讓一個家族滅絕,讓一個鼎盛的家族從繁榮直接衰敗。 如果說普通人的世界不過生死而已,那么在這些人的世界,可能會讓你生不如死,死了更是繼續淪落為對方的玩物。 如果是普通的天師也就算了,面前的這兩位明顯是身份不一般。 那邊,過來參加六道輪回婚禮的賓客都呆住了,完全沒想到事態居然會朝這個方向發展,之前張歌吟和馮渡各顯手段的時候,這些人已經被嚇壞了,等到看到一柄鬼花轎接走了齊家主,甚至齊家主還成了新嫁娘,更是已經嚇的不敢言語。 紛紛回憶自己有沒有不小心得罪過齊家主的對象,有沒有不小心把自己的鄙視露出來被對方看見了。 藺風早已經嚇的雙腿發軟,恨不得直接跑出去,可是這會沒有一個人離開,如果他突然跑走,豈不是更顯得引人注目。 這會主事的六道輪回被花轎接走了,又到了上午的飯點,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干什么。 馮渡干脆吩咐下面做事的人,讓大家先吃飯,畢竟喜事定的是黃昏逢魔時刻,這大中午的實在不適合陰間辦喜事。 于是這些賓客就面面相覷等著上菜喝酒。 鑒于這會不是喜宴時刻,所以大家也就是單純的吃吃飯,也沒人去作陪,就是互相之間聊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前離席的。 之前是為了討好齊家主,這次是完全害怕提前走了,得罪這位喜怒不定瞧上去不好對付的馮渡。 張歌吟和馮渡幾人坐了一桌,齊肅畢竟是六道輪回陽世的父親,齊家也是他的家族,所以也給安排到了一桌,只是因為之前的齊家的表現,現在滿屋子的人礙于害怕馮渡,都不敢過去跟齊家的人說話。 只是簡單的吃了一頓便飯,張歌吟畢竟是主婚人,而馮渡是新郎,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所以也不能耽擱。 雖說是花轎巡游,但陰間鬼府的范圍畢竟很大,還要巡游到某些有名的鬼蜮之地,也會耽誤不少時間,馮渡更是要帶著自己的隊伍去迎接新娘,兩人也就應付著吃點,就準備出發了。 張歌吟自然不用跟著一起去,他看向馮渡:“小友,這畢竟是陰間盛世,也是你這位主人在下方所做的第一件公告陰間的大事,路上多少是要注意的,我就不耽誤時間了,你帶著帝君御丈過去吧。 馮渡點了點頭,他招呼了趙青靈幾人跟上,翻身騎上突然出現的棗紅大馬,帶著一眾下屬突兀消失在禮堂中。 馮渡帶著趙青靈幾人騎著棗紅大馬離開,就直接入了鬼道。 鬼道中的一切自然與陽世完全不同,其中更無一個活人,因為馮渡組建的地府愈發牢固,他與地府的聯系愈發緊密,陰間的一切也不斷變得更加清晰有序。 馮渡從鬼道中走出后,來到的也是陽世反面的另一世界,這里愁云慘霧黑風陣陣陰風肆虐,到處能看到恐怖的鬼魂在游蕩,有一些還能看到城市村鎮的影子,是一個不可能在現實世界出現的世界。 而馮渡到了這里,他身上大紅喜服就淡了下去,變成了一身莊重的黑色紋路的袍子,頭上戴著冕旒,腳下踏著黑色的流紋靴子,身下棗紅大馬也變成了帝王車架,前后浩浩蕩蕩陰兵無數,趙青靈周聽竹一文一武侍立兩旁,劉小花和葉小月也做女官的打扮,跟隨在帝王車架旁。 原本還想圍過來的鬼魂瞧見馮渡的車架,頓時畏懼地四下散開,等到一應儀仗齊全,車架就開走了。 等馮渡走了后,屋里的氣氛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那些敬畏忌憚馮渡的人,才敢稍微湊在一起聊聊說說話。 不過依然不敢有人對齊家的人說什么,畢竟不管這齊家內部怎么鬧騰,馮渡畢竟是和齊家結婚,怎么說也是齊家又得了一個恐怖的助力,若是得罪了齊家,齊遙這位齊家主未必會坐視不管。 雖然對之前的那些紙人精怪一類有些畏懼,但是畢竟一生也不一定能見到這種奇詭的場景,所以在場的人依然是沒人愿意離開,只是翹首以盼重點的結婚禮儀。 就在眾人說說聊聊,等的有些焦急的過程中,眼見天色黃昏,快要到晚上了,大門口突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轟隆聲,仿佛有千軍萬馬沖來的聲音,讓賓客頓時安靜下來,精神都一震,悚然地看向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