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想到之前自己被困在黑漆漆的房間里的情景,鄭月眼角流下眼淚,她心中滿是怨恨,為什么自己要遭受這些,為什么沒人來救她。 新娘子上了船,曲調詭異的喜樂又響了起來,烏篷船順著水流緩緩朝村長的家里開去,新娘子接上船了,新娘子要回去和新郎官拜堂了。 賈玉終于努力地從他家里爬了出來,想要去和馮渡約定好的地點,然而他剛爬出窗戶上了房頂,就看到了水路上飄的一穿紙人,還有他表姐的那尊醒目的血棺材。 冷不丁看到這一幕,賈玉頓時被刺激地啊一聲叫了出來。 原本吹吹打打的樂聲頓時停了,烏篷船隊靜靜地停在了水路正中,所有的紙人都靜止下來,緩緩地回頭看向了賈玉的方向。 那個緩慢扭頭的僵硬動作,以及直勾勾盯著賈玉的表情,讓賈玉頓時嚇得臉色大變,爬腿就想跑走。 結果賈玉根本沒有跑走,他剛剛抬腿,烏篷船上的紙人就直接伸出手,那只紙扎的白色手臂越伸越長,越伸越長,最后直接攥住了賈玉的脖子,一下子將賈玉拉到了烏篷船上。 賈玉落在了烏篷船上,月光下,那些紙人被鍍上一層光芒后,竟然變成了人的樣子,只是臉色白的像紙一樣,涂著大紅的腮紅,嘴唇仿佛血一樣紅,紙人都眼神呆滯,嘴角還勾著詭異森冷的笑,齊齊盯著賈玉。 賈玉頓時哭喪著臉哀嚎起來:“馮哥救命!” 原本渾渾噩噩地坐在花轎中的鄭月一下子被這聲音驚醒了,熟悉的聲音換回了她一部分神智,她伸手摸了摸肚子,暗暗下了決心。 她眼中的哀怨恐懼也隱了下去,換成了堅定,鄭月直接一掀開簾子,扔下紅蓋頭,拔腿就朝簾子外沖去。 那些紙人似乎都沒想到新娘子會這樣直接逃走,都呆呆地看著鄭月,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被激怒似得,嘶吼起來追向了鄭月。 尤其是賈榮生,整張臉都猙獰的變形了,眼神陰冷恐怖地盯著逃跑的鄭月,整個人突然無限制地拔高了起來,越來越高,高到可怕嚇人,接著整個腰直接彎折,如同迎風飄蕩的靈幡一樣,朝鄭月的方向彎曲。 賈榮生陰森可怕的聲音在水路上蔓延:“你……是……我……的新娘,我……的……新娘……,你……跑……不……掉的?!?/br> 鄭月嚇壞了,心里有一個念頭督促她不停停下,千萬不停停下,一定要跑出去,一定要離開這里。 可是賈榮生實在太可怕了,他接親的紙人隊伍都是他的眼線手腳,爭先恐后地涌過來,追向鄭月。 甚至賈榮生的手都已經抓住了鄭月的手,賈榮生的手冰冷的像是冰塊一樣,帶著死亡的氣息牢牢攥住了鄭月的手。 冰冷有力,陰森可怖,鄭月根本掙脫不開,眼見賈榮生就要直接將鄭月拉回到烏篷船上。 情急之下,鄭月連忙用右手去抓賈榮生的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把火花閃現,賈榮生紙扎的身體右手,竟然燒起來。 賈榮生氣急敗壞地收回了手,試圖撲滅手上的火。 鄭月愣了一下,趁著賈榮生撲火的時候,連忙朝烏篷船外面跑去,這次因為其他的紙人都撲倒賈榮生旁邊試圖幫忙,所以鄭月趁著縫隙直接跑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身體竟然輕的像一張紙片,輕盈地順著風就直接飄走了,晃晃蕩蕩地飄出了水路,甚至順著水路飄出了陰水村。 等賈榮生撲了火,才氣急敗壞地發現自己的新娘子跑走了。 紙人們呆呆地站在烏篷船上,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賈榮生目光陰冷地看著烏黑一片的水面,然后直接看向不知所措的賈玉,突然猙獰陰森一笑道:“你表姐竟敢臨到婚禮逃婚,丟了我的臉面,讓我賈榮生顏面盡失,那就讓你頂替她吧?!?/br> 接著不由分說地直接把賈玉給塞進了轎子里,大紅蓋頭蓋在了賈玉腦袋上,賈玉驚愕地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了了,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只能被迫在烏篷船的八抬大轎里來回地顛。 賈玉頓時感到滿嘴苦澀后悔不已,心中暗道,馮哥啊馮哥,你再不來,我就要頂替我姐成了鬼新娘了,哎,這都是什么事??! 鄭月隨著風一路飄蕩,竟然看到前方有一片模糊的天光,她心中有一種預感,催促著她鉆進那團光芒里,鄭月隨著感覺飛到那團天光中,驚愕地發現那片天光后竟然是方軍。 卻說方軍被安排在三水市住下后,那些小鬼竟然有恃無恐地不停sao擾他。 不知道是不是陰水村賈家的勢力太大,這三水市竟然也有這些小鬼的身影。 從方軍住進酒店那一夜開始,他半夜不停聽到有人在屋外穿著高跟鞋來回走,吵的他根本不得安寧,等他向酒店投訴,酒店打開監控后,卻發現晚上的走廊上根本什么都沒有。 接著就是他洗澡的時候花灑不停的壞掉,半夜的時候聽到馬桶自己抽水,坐上出租車的時候會碰到行蹤詭異的司機。 最可怕的一次是他被鎖在了廁所里,整個廁所的燈都壞掉了,方軍聽到隔間外面傳來粗重的呼吸聲,陰冷的水汽在廁所里彌漫,他幾乎以為自己會死定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馮渡留下的符紙有了作用,方軍這段時間雖然被折磨的快要精神崩潰,但是并沒有遇到實質性的危險。 他在三水市等馮渡的消息,等了這兩天了,有些坐立不寧,握著手心的符紙,方軍都想著要不要干脆咬牙去陰水村看看算了。 腦子里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方軍一個激靈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床頭站著一個個子高的可怕的白衣服女人,陰森森地盯著他看。 方軍一下子驚醒了,他瞪著那個白衣服的女人,那白衣服的女人沖著他詭笑了一下,接著直接呼嘯一聲從他身上穿過。 陰冷刺骨的感覺穿過方軍的胸膛,讓方軍一下子坐了起來,他這才發現自己是做了一個夢,他連忙起床去洗了把臉。 結果剛在水龍頭下沖了沖頭發,朦朧星光下,就看到洗手臺鏡子上一個紅裙子的女人一閃而過。 方軍嚇了一跳,連連后退幾步,站在了洗手間門口,驚魂未定地看著洗手臺上的鏡子。 鏡子里一片平靜,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覺,可是方軍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到臥室里傳來一陣陣女人的抽泣聲。 他回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大紅衣裙的女人的背對著他蜷縮在屋里的角落哭泣,哭的分外傷心的樣子。 紅裙的女人哭的肩膀一聳一聳,方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伸手想要去拍紅裙的女人。 結果紅裙的女人尖叫一聲,捂著肩膀出現在房間另一個角落。 方軍咽了口唾液,他聽到自己用干澀的嗓音道:“你是誰,為什么要出現在我房間,我告訴你,我的朋友是天師,如果你敢害我,他一定會把你打的魂飛魄散?!?/br> 紅裙子的女人似乎是被嚇到了,這才轉過頭看向方軍,方軍驚愕地瞪大眼睛:“小月?” 鄭月穿著一身舊式的紅嫁衣,臉上白的像紙一樣,涂著詭異的兩團大紅胭脂,嘴唇紅的像血一樣,表情僵硬地看著方軍:“救……我,救……我?!彼穆曇粢彩顷幚淇膳?。 可是方軍一點都不害怕,反而上前一步:“小月,小月是你嗎,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馮渡沒有把你救出來嗎,為什么你會穿著嫁衣,是不是那個惡鬼強迫你了?” 不知道為什么,方軍心里有一種預感,他面前這個恐怖的如同厲鬼一樣的紅裙女人,就是鄭月。 鄭月僵硬地站起身,她一步一步走向方軍,可是走到方軍面前卻不動了,只是直勾勾地看著方軍。 方軍不解地看了鄭月一眼,隨即他低頭看了看手心的符紙,恍然大悟地將符紙放在了床上。 鄭月的嘴角這才緩緩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她伸手握住了方軍的手,冰冷的手指刺激的方軍哆嗦了一下,接著方軍就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好像飄了起來,他回頭了一眼,就見酒店的地上躺著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鄭月拉住方軍后,就不再停留,而是本能地順著記憶中的方向飄去,那里正是陰水村的方向。 “小月,我們去哪里?”方軍不解地看向前方的鄭月,可是鄭月卻沒有回答。 兩個人越飛越快,最后離陰水村越來越近。 馮渡悄悄潛回了陰水村,沒有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他尋了個僻靜的地方,等到晚上的時候,悄悄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以陰魂的狀態出現在陰水村中。 正如他所料的,那天在鄭月家里,鄭月的魂魄引誘賈玉去棺材里查看后,為了防止生變,賈榮生家里的人提前了陰親的時間,匆匆忙忙地在晚上辦了事。 當初在六先生找到他的時候,正如六先生所說,他其實早已死亡了,是六先生讓他重新能夠在陽世生活,依舊能夠活在自己的rou身中。 所以趙青靈遇見他后,才會說他陰氣這么重,其實馮渡已經算不上活人,但也不是鬼甚至不是活尸,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存在,只知道他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很輕易地離開自己的rou身。 此時馮渡以陰魂的狀態出現在陰水村中,他甚至不需要坐船,循著風就一路順著水路飄蕩了下去。 陰魂的狀態下,能夠輕易看到白天看不清楚的許多東西,比如沿著水路下去的時候,他能清楚地看到水路下面纏繞在水草中的水鬼,正呆滯陰森地仰頭看著上面。 而此時的陰水村,也并不是家家戶戶閉門的狀態,結陰親的隊伍過去的時候,每家每戶的另一個門大開了,或多或少地站著幾個蒼白陰冷的身影看著陰親的船隊,甚至在船隊灑下紙錢的時候,沖過去搶紙錢。 馮渡并沒有聲張,而是擠在那些蒼白陰冷的身影中,跟著結陰親的船隊一起,看著船隊到了鄭月家里,將困在棺材中的鄭月鬼魂接上了轎子。 陰親的船隊一路吹吹打打,馮渡就跟在對方身后來到了村長家,村長正站在門口等著迎接陰親隊伍。 八字胡的村長臉上的表情有些焦急,當看到結陰親的烏篷船隊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村長臉上總算松了口氣,他抓起一把紙錢灑了下去,然后躲進了屋里不再出門。 這個時候正是鬼魂狂歡的時候,村長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霉頭。 烏篷船隊停在了村長家里,樂聲持續響起,被迫披著紅蓋頭的賈玉苦著臉被紙扎的媒婆背在身上,賈玉將媒婆壓的彎了下去,差點將里面的竹篾給壓出來。 媒婆掂了掂賈玉,小聲地道:“新娘子,你怎么變得這么重?!?/br> 賈玉不敢回答,只能悶聲被媒婆背進屋里,心里祈禱著馮哥快點出現。 賈榮生臉色陰沉地隨著新娘子進了屋,直到媒婆將新娘子放到堂屋中,賈榮生站在了偽裝新娘的賈玉身邊。 堂屋里正上方高高地坐著兩個面無表情的老人,老人臉色僵硬,同屋里的紙扎人一樣,慘白的臉上涂著兩個大紅的胭脂,嘴唇血紅血紅的,穿著暗色的花壽衣,目光陰冷空洞地盯著下方的賈榮生和賈玉。 “新郎新娘拜堂了。”老人僵硬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喉嚨底發出來。 賈榮生的臉一瞬間變得猙獰無比,他一把掀起紅蓋頭,賈玉頓時被迫暴露在滿屋子鬼直勾勾的視線中。 賈榮生陰冷地道:“這個人故意破壞了我的婚禮,放走了新娘子,請各位鄉親還有長老給我個說法?!?/br> 滿屋子的鬼頓時直勾勾的盯著賈玉,眼中露出陰森的惡意。 “破壞陰親,沖撞結親隊伍,送去祠堂點天燈。”上方的長老斷斷續續冰冷地道。 賈玉頓時大驚失色,連忙道:“等……等等啊,我不是……” 然而哪容他說話,兩邊頓時飄出兩個紙扎人,一邊架著賈玉的一個胳膊,將賈玉拖向外面,紙人貪婪地盯著賈玉,大紅的嘴唇勾起一抹詭異的笑。 可是紙人哪會聽他分辨,頓時直接將賈玉扔到了一艘破爛的小船上。 那艘小船看起來有一定的年齡了,腐爛的像是隨時要散架,這些鬼魂和紙人將賈玉扔上去后,就飄在小船的后面,一路跟著賈玉,一時間賈玉身后的水面上上飄滿了鬼魂。 隨著小船滑動,水面上也是不是泛起水泡,時不時有蒼白冰涼的手指攀上了小船,船下水鬼蒼白的臉沖著賈玉陰冷的笑。 這幅壯觀的景象讓賈玉看了一眼,就直接閉上了眼睛。 陰水村的宗祠就在村子的西邊角,宗祠建立在遠離陰水村的角落中,平時里這里很少有人來往,只有祭祖的時候或者清明的時候會有人來打掃。 所以宗祠總是肅穆冰冷,有時候給人一種特別陰森的感覺。 賈玉小時候也來過這里,他非常不喜歡這個地方,總覺得有點可怕,但這里非常清靜,基本上是沒有人的。 可是今天這里卻擠滿了‘人’,到處都站著蒼白冰冷的人,這些人都面無表情地盯著賈玉看,像是看熱鬧一樣看著賈玉,宗祠里大堂里站著幾個看上去威嚴的人,也是表情僵硬地看著賈玉。 賈榮生走了上去,將之前的話又說了一遍,那幾個人擺了擺手,直接道:“拉下去?!?/br> “榮生,你的親還結嗎?”就聽有個人語調森森地問道。 賈榮生點了點頭:“鄭月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她和我已經結下鬼契,我不會讓她隨便離開的,她有半魂壓在我這里,她會回來的?!?/br> “胡說,小月明明是我女朋友,她早就和我是一家人了,你是什么東西,憑什么搶小月,你沒資格把小月拉到地下去,把她還給我?!本驮谶@時宗祠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厲喝,一抹紅色的身影從天而降,正是鄭月拉著方軍落到了宗祠門口。 落下來后,原本表情一直僵硬的鄭月眼中閃過一絲迷茫,隨即她像是剛反應過來似得,不知所措地看著宗祠中的情況,當看到旁邊站著方軍的時候,鄭月的表情慢慢平靜了下來:“方哥,你終于來了?!?/br> “小月,我帶你回家?!狈杰姏_著鄭月笑了笑。 看見女友終于不再是鬼氣森森的樣子,雖然明知道兩人現在都是魂魄的狀態,可是方軍依然心中高興。 宗祠中的人群一陣晃動,帶著惡意的陰森目光盯著方軍和整月,宗祠中幾名長老也互相嘀咕了幾句什么。。 賈榮生眼中閃過一絲陰冷,他上前一步看向方軍,嘴角勾起陰冷的笑:“鄭月是我的新娘子,你這個勾引我新娘的jian夫,竟然還敢闖到陰水村來搶新娘,今天,別想離開這里?!?/br> 方軍嗤笑了起來:“什么你的新娘,你根本就是強迫小月,用盡下作的手段困住小月,逼著小月成為你的新娘的,小月知道你嗎,小月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你憑什么說她是你的新娘。” 鄭月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她直接后退一步,站到了方軍的身邊,冷冷地瞪著賈榮生道:“我根本不是有心想與你結親的,也跟不知道你們所謂的陰親是怎么回事,你害了我的命,害我被關在棺材里,還囚禁關押我,我絕對不可能跟你一起的。” 賈榮生冷笑了起來,他直接從懷中掏出一張契紙,看向鄭月和方軍道:“這是你家人給你簽下的契紙,上面清楚明了地寫著你鄭月是我賈榮生的媳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宗祠所有族老見證,你敢說你不承認?” 鄭月表情變得難看:“我爸我媽一定是被你家人騙了,好好的他們為什么要給我簽這個東西,賈榮生,我知道二十幾年前我爸媽和你爸媽口頭說過要讓我們倆結成娃娃親,可是那都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你小時候是還可以,但我根本不喜歡你,更不想和你結婚,更何況你現在已經是鬼了,我是人你是鬼,我更不可能跟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