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我自然誓同永安共存亡。不過你說的對,我沒權利要求所有人這樣做。 諸位夫人小姐,想必都知道狼胡一旦攻入漢人家園,屠城是慣例。 成年男丁是絕不能活命的,鮮嫩的孩子們只有做兩腳羊給他們解饞一條路。 至于女眷們,就算被糟蹋僥幸不死,最好的結果也是進了胡人紅帳生不如死一生。 我現在給你們最后的機會,可以自由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愿意跟永安,跟你們父兄、夫君,共存亡,體面活體面死的,跟瑛姑到后宅。 不愿意的,寧可茍且以身做狼胡身下泄欲之物的,我現在可以做主讓你們馬上出城。” 被召集來的將軍重臣夫人們早就清楚,像她們這樣的出身、樣貌、作態,落在胡狼手中會有什么下場。 何況不論國家大義,女子跟隨父兄、丈夫、兒子同生共死本是應該。 沂南老將軍的夫人起頭,昂首挺胸,大義凜然的帶著兒女,抱著襁褓里的小孫子先下去。 其余人魚貫跟上。幾個哭哭滴滴小婦人的,也不過是戀戀不舍看了一眼另一邊的夫君,柔情依依的也扭身走了。 三舅母和佳慧表姐幾個人白著臉,拉氣得跳腳,倔強不服的蘇大小姐要下去。 冷冷看了還在鬧的丫頭一眼,若棠的聲音比刀鋒還刺心鋒利。 “蘇美琪,別人我沒權管,可舅舅臨走時把王府托給了我,你姓蘇,享受著蘇家給你的尊榮富貴,我就有權管你。 其他人可以離開王府,去投降狼胡,做軍妓乞求茍活。你卻不行。 我決不允許你給蘇家列祖列宗丟臉。 3個數再不下去,我就用你的項上人頭祭旗。想來就是3舅在這,也會同意的。” 雖然知道蘇美琪不過是故意要跟自己作對,絕不是要投敵。 可若棠早就恨她任性,害那么多親衛枉死他鄉,如今又不顧大局,在人心惶惶時胡鬧。 為了益州千萬人安危,心急快吐血的若棠也帶了遷怒,說出的話狠毒又刻薄。 聽她說什么自己想投降狼胡,做軍妓乞求茍活,根本沒有那意思,可又無話可辯的美琪要氣瘋了。 看了眼那些文官武將,聽了郡主的話后,對自己鄙視輕蔑,明晃晃的眼神。 滿臉紅漲的大小姐又羞又悔,喊了一聲:“顏若棠,你等著我爹爹回來,絕不會饒你的。” 扔下狠話甩開母親,到底還是扭身猛跑向后院。 若棠望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彪悍的勇氣到是值得人高看一眼,可怎么腦殘也是如此彪悍。真是蠢到無堅不摧的地步了。 還等你爹回來收拾我,想到這話不由冷笑的若棠也寧愿三舅回來,替美琪打自己一頓狠得呢! 總比這一城人時刻擔心,能不能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要好啊! 再不理會那個腦殘中的戰斗機。 好在大舅看人眼光實在不錯,留守的臣子除了有忠心,又有狼胡從來殺降的慣例威嚇,官員們到是一心眾志成城,發誓拼死抗擊胡虜。 嘴上的英雄話說的好聽,可十之八|九想的是,最起碼這樣死后還能得個忠貞為國的美名。 若棠也不介意他們的真心假意,如今只要肯抗敵就是好同志。 ☆、第79章 . 安排好后續的守城,城內治安一系列的問題后,若棠才長呼了口氣,跟老師周傳芳一起吃過不知道算是午飯還是晚飯的一餐。 就著米飯嘀咕一陣排兵布陣,安民的計劃,才強打精神跟兩個女護衛去了后院。 她沒有去見病倒了的舅母,也沒拜見族中早在正廳等著發號施令或者好意指點的長輩。更沒有理會幾個嫂子對自己欲言又止的目光。 此時,若棠需要做王府中的絕對權威,不能有第二個聲音出來跟自己作對。鬧出任何亂子。 所以她任何事都不跟后院任何人商量,暴君樣一言以斷。召集所有近親到了正廳后一言不多,只和瑛姑說話。 “從今天起,王府后院除持手諭的人外,無關人都留在后面各自院子中,亂走亂竄一經發現,就地革殺。瑛姑你留下守護這些夫人小姐的安全。” “是。” 都知道瑛姑在王府里略超然的地位。除了王爺,若棠,是誰的命令也不聽。好身手捏死她們就跟個小螞蟻似的。 又見若棠發話時冷峻異常的面色語氣,也沒人敢跟美琪似的自取其辱跳出來爭鋒。 紛紛表示會好好待在后院不給府中添亂。 果然是武力永遠比道理更能說的通。 若棠滿意她們的知趣,又吩咐孫嬤嬤和管家精簡飲食,每日多熬些粥湯,藥水送到前面給守城官兵們。 正要回轉前院,家里的幾個小蘿卜頭沖上來,怯怯的喊她姑姑。 如今蘇家嫡系三代除了跟父兄上戰場的,留在王府里最大的男孩不過七歲,小的還在襁褓中。 若棠蹲下身,憐愛的摸摸幾個侄子的頭,心口仿佛被刀剜一樣痛。 卻是什么安慰,許諾的話也說不出。 只能抱著他們軟團一樣的身子,仰望蒼天,祈求老天給予一線生機。 讓這些還沒長成的花兒,有機會盛開,有機會結果。 5天,10天,15天,三面城墻多次的修補,城內的擂石、箭矢、火藥也不多了。 南城門已經幾次被胡人攻入,又被將士們舍生忘死搶回。不少將官兵卒戰死,自愿組織的女子護城軍每天都在含淚搬運,埋葬親友尸體中。 估算了下日子,幾州之隔的舅舅那邊就算接到消息后晝夜兼程,也還要10天左右才能大軍回援。少量的輕騎過來也只是白白喪命。 但如今內外不通消息,一只飛鳥也不能越過胡人箭網。 守城的兵將他們對于援軍在腦海里到多了幾分期盼。畢竟沒有消息也許就是好消息。 可惜知道實情的若棠明白,永安不知道還能不能挺過明天。 “胡人畢竟是外族,他們習慣一望無際的草原,寒冷的雪中北風,幾百年來搶奪屠城后不久自動就會退回關外。 就算一兩個想賴下的,享受中原的繁華溫暖。 在滿腦子三十六計,時刻不忘祖宗,復國的中原漢人不停起義造反后,也會一頭煩惱的被義軍幾打即散。” 聽了若棠這么沒頭沒尾,讓人一頭霧水的話后,不知道她目的的瑛姑撓撓眉心,安靜等待下文。 “所以,對于此時的舅舅來說,一舉攻下揚州反而比永州的安危更重要。” 這下瑛姑明白了,同時也驚駭了。不可置信般的呢喃一句。 “可是蘇家宗祠,王妃,你們都在城中,王爺怎么能舍下?” 翻了翻手中的史冊,若棠綻開個清清冷冷的笑。 “對于有野心的男人,要把大業看得比任何事都重。 就像說他們許諾說愛你,最愛,只愛你。可他們有他們的方式,用他們的方式來愛。 在所有女人里他最愛你,可面對很多東西他還是會把你丟下。卻并不是食言,懂嗎?” 很富有哲理的一段繞口話,瑛姑捉摸了半晌覺得有理。 想到若棠對于城破后,幾個包括她在內精英高手的任務安排,瑛姑不由黯然。 想想這丫頭她到是真能舍生取義,安排自己和高手們抱著幾個幼小的孩子趁城破混亂時離開。確實是最容易安全逃脫的法子。 可情義從來不能兩全,人這一輩子總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幾回。 所以,表面答應的瑛姑也暗暗下定決心。 第一次不準備聽若棠的話,在那兩個襁褓幼童和她一手帶大女孩中做了魚與熊掌的取舍。 而若棠就是她能舍棄一切,不可放棄的熊掌。哪怕這樣過后,她的女孩會怪她也無所謂。 這天晚上,很久沒有回后院的若棠一個人好好洗了個澡,把自己里里外外收拾了個干凈,又津津有味吃了頓熱面。 第二天一早,穿好一套她最喜歡的竹葉邊勁裝,換上銀色軟甲。 把一顆血紅色藥丸,塞在衣領角低頭就能含到的地方。才精神依舊的準備上城墻。 看她面色如常的冷靜準備,明白永安危在旦夕。 見主子要殉城赴死的幾個大丫頭,手中也攥緊了毒|藥的瓶子,怕流淚不吉利,都死死咬著唇忍著。眼圈卻不由自主紅透了。 心里也不好受的若棠勉強對她們笑了一笑,戀戀不舍的摸摸胸口掛著的小玉梳。 這東西是葉衡送自己的定情信物,傳說是當年玉梳公主與將軍結緣,重逢,再認的信物。 知道她喜歡亂世中那樣堅貞不渝,生死與共的愛情。 不知怎么找到東西的葉衡把一對玉梳鄭重送給她,表明了自己最真摯的心意。 想著大軍出征揚州前,在飄揚細雨,亂紅輕飛中他給自己打著傘。 把這一對精致潤透小玉梳,遞過來時漆黑的眸里看不見周圍美景,仿佛全世界只有自己的動人目光,還有毅然的輕聲許諾。 若棠心口一甜又是一苦。 “若若,我此去揚州一定憑軍功掙出個伯侯,不讓你委屈。你等我。 等我回來,就跟王爺提親。等我們結婚后,你想過什么日子我就陪你過什么日子。 哪怕是你一直想要的縱馬江湖,暢意山水。我這些年攢下的錢,也夠我們逍遙一世的了。 這些天你就在家里好好想!安心等著我,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那傻瓜總是不會什么特別的甜言蜜語,可些點滴小事,如火眼神,都能讓自己明白他的心意。 當時心頭一動的她,把其中一只梳子塞進他手中。用最純的心回應。 “天地為證,以梳為憑,我等著你,一定平安。” “嗯,我會的,為了你我也會平安歸來的。” 那些平淡卻動人心弦的話言猶在耳,可如今的自己卻是要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