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不能施展功夫,只能慢行的劉一小心控制著步速。 前方正行走的蕭策卻突然停住,發呆望天,后面護衛也跟著無聲站住。 看了好一會主子月白天水碧袍子,在光影里劃出明明暗暗流光。 覺得一時半會不能前行,無聊的劉一小聲問身邊,也身姿腳步不動,只用目光東張西望的張三。 “聽說昨天遼東王府過來替王妃傳話的內總管,被咱們主子賞了頓狠得鞭子。” “嗯,”昨天輪侍的張三點頭后又不解的搖搖頭。“還是為了那盒從益州漢王那兒換來的,說是萬金難得的寶貝。什么當初孝武帝送給皇后愛妻,刻著春江花月夜詩詞的棋子。” 想到那盒侯府里幕僚臣子們都不贊同,王爺、王妃也不滿,派人過來屢次規勸說教,主子卻執意用戰船、好馬換回來,瘋魔了似的日夜帶在身邊的棋子,劉一也死死皺起了眉毛。 諾大香爐里白煙裊裊,絲絲繞繞。 若棠至誠恭敬的跪在大慈大悲的觀世音面前。反復為母親念誦佛經。 看看升到正空的太陽。 才跟著表小姐一路歇歇停停,跌跌撞撞爬上山不久的李楠,撞了撞守在門前青竹樣動也不動的葉衡。 “你餓嗎? 聽說這里的齋菜還不錯。又說給咱們安排了最上等的。 郡主爬山又跪頌這么久經文,肯定也很餓很累了。一會咱們就在這湊合吃午飯吧,晚上再吃頓好的。” 一直默默看著薄薄蒲團上,郡主筆直跪著背影的葉衡無聲點點頭。 瑛姑服侍著跪完經的郡主去禪房休息。再出來時手上有重重的藥油味。 葉衡知道,這是揉跪久了的膝蓋用的。想到郡主如雪的膚色也不知道這么久跪下來,膝蓋會青紫成什么樣。心口頓時一慟。 甩了甩手,瑛姑道:“表小姐那邊在房里用齋,你們也輪換吃飯去吧。我守著郡主,完事給我帶5個素包子過來就行。” 瑛姑比他們大了20歲,郡主是她一手抱大的。 他們幾個當了侍讀后,武功也常受她私下里指教,還算親近。說話也隨意些。 “郡主不舒服嗎,怎么不吃飯?” 脫口而出的葉衡,因為李楠也跟著問了出來,并沒有引起瑛姑的格外注意。 哎,瑛姑有些惆悵,又有些不滿訓道。 “虧你們還是郡主的侍讀,這天什么日子不知道?主子每年這天都是這么過來的。不都是一碗素面,就算是慶了生辰。” 他們當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可往年這天,郡主都只是跟王爺兩人在一起的。他們也挨不著邊啊! 此時,第一次知道這事的二人怔愣很久同時在心間感慨。 當今,有多少人以孝搏名。想當初嫁進王府前,8夫人給生病祖母抄寫經文在佛佑寺發放。弄的人人得知,孝女之名遠揚。 郡主她卻只默默無聞自做自的。真是,咳! “咳呀!疼!” 上等的禪房里,完全癱在床上的張嘉慧沒有了淑女儀態。 她素白的臉被曬得通紅,汗水一浸蜇的刺痛。用力過度的腿抽筋一樣抖。最糟糕的是軟底輕靴里的腳火燒火燎地疼。 丫頭打來盆溫水,幫著她褪去帶血的白襪清洗。 女護衛劉安拿過小和尚送來的針,藥,白布。半蹲在地上道:“小姐,你忍一忍。” 在火上把針一燎,利索一穿,一個沒磨破的血泡挑開。倒吸一口涼氣的張嘉慧忍不住要抽回腳。 可沉穩的劉安握住了她的腳踝,兩下把三個血泡一一挑開灑上藥粉包上白布才松開。 這幾下真是疼狠了,看小姐剛擦干的鬢角又被冷汗濕透。丫頭趕緊把涼帕子遞了過去。 咬牙擦了擦汗,帕子一碰臉又是針刺一樣。張嘉慧不由暗自懊悔不該逞強。 僧院里沒有女人養顏護膚的膏子,自己的臉也不知道會不會曬黑曬傷。 而且眼下別說跪經,腳疼的就是走兩步她也不能,下山回去該怎么辦呢? 看著丫頭端過來色香俱全的素齋,裝孝女大發了的她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膳堂里吃的正香的李楠,看了葉衡幾眼不解的問:“干嘛只吃包子,那個素丸子、還有香菇,味道也不錯。” 嗯,心里說不出滋味,胸口發堵的葉衡依然如同嚼蠟般大口只吃著素包子。他還要守護郡主,不能沒有體力。 吃過飯,兩人換了人親自守在禪房外。 禪房里面若棠午睡沉沉。腳痛的張嘉慧迷糊過去又醒來,總是睡不實。迷糊間,透過嵌開的窗子,一眼看到葉衡清俊側臉有些怔楞。 聽他交代完下午安排,回來的劉安看小姐醒了,小心問道:“小姐,是不是口渴,要不要喝茶?” 嗓子正干的嘉慧看著這個一直本分安靜的女護衛笑著點點頭。 搬出王府前母親就跟她說過,家里人口少有丫頭婆子,看門護院的人就行了。她身邊不必在留專門的女護衛。 她也知道,舅父給的安家銀子雖然多,可也是有數的。 是他們一家子今后幾十年的倚靠。而且哥哥娶媳婦,自己的嫁妝都要不菲花費。 四個女護衛除了出門真是用不著。 就連當初王妃按美琪給她配置的四個一等,八個二等大丫頭,女紅、禮儀的嬤嬤,琴棋書畫的女師都太浪費了。 小家過日子,犯不上擺那個譜。 何況她們出了王府,這些人當初的目的落空也未必能安心守著。 可搬家時忙亂,緊接著又是父親喪事,這事就沒及時提。她在過年時已經發現下人里有心思浮動,找門路回王府的。 想著年后跟母親商量給些銀子打發。互相都留些體面。 沒想到又遇到美琪。偷跑她一時腦筋迷糊,也許是守父孝,面對那些庶妹,姨娘的不甘,她竟放任著自己沖動的跟上了船。 想來三舅和若棠都會對一向辦事穩妥的她,所說推卸責任的借口有所懷疑吧。 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多想無益,只能好好計較以后了。 滿腹心事的嘉慧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端著杯子有一搭沒一搭跟這個少言寡語的女侍衛聊天。 “小姐,葉將軍傳話說晚上我們在后山渡口做船回去,不用走多路了。晚飯也會送到禪房里來。” 不用走路了,太好了。 動了動腳趾,嘉慧輕松道:“知道了。對了,你和葉將軍是同門怎么他用槍,劍,你們用刀呢?” “葉將軍小時候只在外門學過兩年,就選到王府練武了。” 哦,嘉慧了然。 想到她去給哥哥送衣服時,曾經看過瑛姑跟葉衡在演武場對練。聽哥哥說什么他們身法一脈相承。原來是另有親近好師傅了。怪不得,這一路也不見葉衡對同門師姐有一絲不同呢! 放下茶杯,她又溫和開口詢問。 “如今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回到益州家里還有幾年喪期,不知道你和師妹有什么打算。我人小力微,可你們跟了我一場,能幫上的自會盡力。” 本來打算回去就找借口請辭的劉安,沒想到小姐這么大度體諒。 望了望隔壁若棠郡主的房間,咬著唇開口求道:“小姐,我們清溪門...... 作者有話要說: 看文的小天使們冒個泡吧!賣萌打滾求收藏的布丁好想你們。 ☆、第 35 章 佛寺鐘聲沉沉響起,天邊夕陽余暉灑金。 在清寧寺后山腰,一株幾人合抱粗滿是綠油油芽葉古樹下,金燦嫩黃的迎春開得正熱鬧。 站在樹下,近處片片嫩綠草山坡上,那些紅的粉的野花點綴其間,像是艷麗的織錦地毯。 遠遠望去,山下河對岸大片嬌艷粉紅的山桃如緋色云霞似的絢爛,不少鳥雀歡快的穿梭其中。 可對比起西南王府花園的各種名花錦簇盛放,這點野趣實在不夠看。 偏偏,午休后出來的若棠站在樹下,正興趣盎然欣賞著這算不上景致的風景。 瑛姑已習慣了她很多與眾不同的價值觀、審美觀。 估計著以她的性情,會在這消磨到天黑。搖搖頭,吩咐人去取些水,在拿個厚些的墊子來。 她自己對野景沒什么趣味,坐到旁邊打坐練功。 悠悠的河水里,不時有大片花瓣飄過。想到家里舅舅今天一個人去佛佑寺看望母親,會不會很想自己,很孤單,若棠本高昂的情緒不由有些黯然。 跟在她不遠處護衛的葉衡一路折了些嫩柳花枝,編編纏纏好一會突然上前道。 “郡主。” 一枝被編在嫩柳花筐里,寶藍色的花被遞到少女身前。看她有些驚訝的眼神,少年故作淡然的解釋。 “我看著這花又大顏色又少有,就采了過來給郡主看看新鮮。” 艷麗濃重的寶藍色花瓣,密密層層幾十片簇擁著白色的花心。 那花瓣質感厚實,就像是陽光下的天鵝絨。的確是看起來很特別的野花。 沒想到這家伙手巧,眼光也不錯。很喜歡的若棠,接過明顯精心編制的花柳籃。眉眼彎彎,輕笑了聲。 “是特意送我的,是生辰賀禮嗎?” “嗯,愿郡主年年有今日,一世安康喜樂。” 話音一落,心里突然反應過來今天什么日子的葉衡臉色一變,憂心飛快看了兩眼她的神色。 這些年,王府里從來沒有給郡主過過生辰。也沒見人送過她什么生辰禮物。 這不可說出口的忌諱人人清楚,可他剛才也不知道怎么,就魯莽的說了句祝壽的話。 也許,是因為這一天他心間腦海,全是生日時本該新衣華服,珍饈美味,熱鬧慶生的郡主。卻孤零零餓著肚子,素素一身青衣,跪在佛前單薄的背影吧! 所以才脫口而出了那句話。那句他想為她慶生,讓她歡喜一天的話! 此刻猛然發現自己犯了忌的他心理暗暗祈禱:老天保佑,千萬別勾起郡主的傷心事才好。 這還是若棠此生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每年舅舅也會送她很多珍貴的東西。卻從來不會在花朝母親死祭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