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莊瑾瑜沒說話。帶著伊糖到了家私房菜館子。今天來這里純粹為了路近,方便說話。 點了菜還有伊糖的特殊要求。 他就給伊糖倒著茶說:“程皓給你說了沒,我想叫你來我們拍賣行。” “說了。” “你看我拿你當自己人,我都不給你說,請你來,自己人咱們說叫你過來。” 伊糖說:“那謝謝你,但我不想去,我們公司也好呢。” “好?”莊瑾瑜不知該給個什么表情:“哪里好?” “你覺得哪里有不好?”伊糖反問他。 莊瑾瑜說:“不是,那晚上我也在,我就實話給你說,回頭我也問了,鼎盛那是大公司,咱們市數得上的開發商,而且那人名聲不好,手段不干凈,程皓和他是舊日恩怨,你肯定不知道。”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我和程皓也認識好多年了,他和鼎盛老板的女兒以前好過,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女孩鬧了自殺,所以人家爸爸恨程皓,一定要他永不翻身。” 伊糖端著杯子,慢慢又放下,然后說:“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只喝白水。” 莊瑾瑜看了她一會站起來,又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這是好茶,你試試,白水有什么好喝的。” 伊糖說:“那我就喝這個吧。” 莊瑾瑜再坐下,就忘了自己剛剛說哪兒了。 過了會菜都上了,他想起來:“對了,你考慮的怎么樣?過來吧,我們的待遇絕對比程皓那邊給你的好。對了,他給你什么待遇?” 伊糖拿著筷子,搭在唇邊,筷子有很淡的清油香氣,她想了想說:“其實你剛才說他女朋友那個版本,一定是外面謠言中,他覺得最喜歡的一種。因為這個邏輯比較合理。” 莊瑾瑜:“你說什么?” 伊糖說:“那個老板的女兒,不是程皓的女朋友。雖然我不應該替當事人澄清,可是在這件事當中,我選擇相信程皓,這是程皓親口說的。有些有錢人會變得不講理,正是因為周圍人的巴結,他也許只是一時看程皓不順眼,下一個命令,但周圍無數人就會習慣去討好他,把打擊程皓變成討好他的手段。” 她看著莊瑾瑜:“你說,岑遇安如果真像你說的手段很多,那他女兒和程皓好過,還自殺了,他會不讓程皓也挨一下割腕的疼嗎?” 莊瑾瑜沉思片刻:“這樣一想也確實是,他打擊程皓的手段,一看就知道,手里沒有真正抓住程皓的短處。” 伊糖喝了一小口茶。 莊瑾瑜說:“難怪程皓現在和岑遇安又一起走動,你這樣說我覺得很多事情瞬間就迎刃而解了。” “什么一起走動?”伊糖夾著西芹問。 “最近這一周,從你們取消預展后,程皓每天都去鼎盛集團,你不知道?” “他為什么去?”伊糖蹙眉,心里有些不快。 莊瑾瑜說:“你的消息還是不夠準確,我聽說程皓這是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了。其實談戀愛和結婚是兩回事,程皓的想法也許是會變的,何況你也不了解程皓不是嗎。你才回來。” 伊糖張口想說話。 莊瑾瑜筷子點著她笑道:“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你連他家好多古玩都不知道,你要覺得自己了解他,那你知道為什么他家那么多古玩,他不愿意變現一兩件讓你們拍行有個更輕松的起步呢?” 伊糖沒有言語,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么。 *** 那天之后,她留意了下程皓的行程,程皓以前出去,她從來不會打聽他去哪兒。 但這次,她都不由自主會旁敲側擊問一下。 沒有人知道。 然而,她就是知道程皓去了鼎盛集團。 沒辦法。莊瑾瑜每天都來找她吃飯。 “伊糖,那個姓莊的怎么回事?”肖揚手指在鍵盤上敲著問。 伊糖坐他身后,在看他打游戲。 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肖揚堅決要說勞逸結合,這幾天中午一定要玩一會游戲。 伊糖說:“還是那事情。” 肖揚長腿一勾,白色大桌下活動文件柜被勾過來,這種鐵皮柜子下面有小輪,抽開下面放a4文件的柜子,從里面拿出盒巧克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塞給伊糖。 他的手又回到鍵盤上。 “別只顧自己吃哈。”他說。 伊糖打開了,里面一整盒只吃了兩個,都是各種黑白巧克力做成貝殼的樣式。 “給。”她拿了一個遞過去,肖揚偏頭吃了。 她自己捏了個,邊上咬了點,就覺得夠了:“這個太甜了。” “我覺得還行。”肖揚側頭:“再給我吃一個。” 伊糖在盒子里挑:“你喜歡吃白巧克力多的,還是黑巧克力多的,或者奶油巧克力的?” “白的。”肖揚側頭張嘴。 門開了,程皓提著一堆東西進來,看到他倆明顯愣了下。 那表情明白在說,有人忙成狗,你倆竟然還打游戲。 伊糖把那巧克力塞進肖揚嘴里,她手肘搭在肖揚椅背上,順勢使勁碰他一下,肖揚回神,連忙一腳把那文件柜踹出去,客氣道:“里面的巧克力,隨便吃。” 程皓脫著外套,真瞅著看了看:“怎么這么多?” “情人節,肖揚好行情,別人送的。”伊糖咬了口她手上的,又急速臉皺成一團。 肖揚偏頭和她糾正:“應該說行情好,不是好行情。” 伊糖捏巧克力的手抬得高,以一種明顯高傲的姿勢在吃那個她不愛吃的巧克力。可惜程皓沒看她。 程皓洗了手過來,拉了椅子在對面坐下。這個人,沒有人給他送巧克力。 伊糖把盒子推給他:“吃一個。” 程皓搖頭,直接把盒子推遠,然后說:“王矯,賬上能不能調出來三萬塊錢?” 伊糖和肖揚頭抬頭,看向屋角一直趴著在睡子午覺的王矯。 王矯迷糊著坐起來:“我看看。” 肖揚笑起來,用手肘向后碰了碰椅背,示意伊糖看。 屏幕上是一個卡通女娃娃跳出來換裝,他沒有玩過這種,手連著換了好幾套。 忽然側頭問:“糖糖,你以前當的什么樣的模特?” 王矯在遠處抬頭,打量了一陣伊糖身上的白色短衣服,肯定道:“超模吧,就是那種成天出入時裝周的那種超模。” 肖揚轉身上下看伊糖,隔著衣服,試圖看出伊糖的真實身材。 佯裝不熟悉的口吻說:“你條件不錯,有名嗎?” 伊糖把那巧克力扔進垃圾桶,一點不介意他眼神的刻意輕佻,反問:“你覺得條件好就是出名的條件?” 王矯:“那不然呢?難道你要說潛規則?” “那是什么?” “潛規則……”王矯說:“就是像有些明星要拿角色,和導演制作人都有些不可言說的關系那些。” 伊糖對著那擠眉弄眼的樣子,猜出意思:“有些人是,有些人不是。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每個人看重的東西不一樣。你喜歡算賬,可也有不喜歡算賬的人。我要喜歡愛算賬的,就會喜歡你這種。可我要不喜歡愛算賬的,就喜歡另外一種。制作人也是一樣的,有些很忠誠人品高尚,有些人也許并不磊落。我想合作,自然找我認為合適的。” 肖揚問:“那有沒有那種,如果不屈服,就拿不到重要機會的時候?” 伊糖聞言,看了程皓一眼,他左手計算器,右手一張白紙,正在紙上飛速寫東西。 “什么才是重要的?”伊糖看著對面的筆落下一行,持續下一行,她說,“……最多就是沒錢餓肚子而已,我試過因為要還賬,一個月只吃紅蘿卜土豆紅薯,也沒餓死。” 她心里有了事,出口才發現語氣有點冷。 連忙調整語氣補充道:“這記錄,后來沒有機會打破了。還有點遺憾。” 王矯顫巍巍問:“是因為你后來紅了嗎?” “不是。”伊糖說:“因為后來我有了永久居留,沒錢也是可以領失業救濟金的。可惜沒機會領,一直都有工作了。” 程浩對王矯說:“帳算出來沒?” 王矯連忙低頭算賬。 肖揚拆了另一盒巧克力,遞給伊糖:“試試這種。”他打游戲,摸過鍵盤的手臟,這意思讓伊糖給他再順便喂一個。 伊糖在里面挑三揀四,就聽程皓忽然說:“紅蘿卜土豆和紅薯,那時候不愛吃西芹和西藍花嗎?” 伊糖說:“紅薯和土豆屬于正餐,西芹西藍花吃多少才能飽,你肯定沒試過。” 肖揚轉頭,抬手隨便安撫地拍了拍她。 程皓頭也未抬地又說:“付那一大筆賬目,是給你mama?” 伊糖拿著塊巧克力傻住! 她想套話知道他為什么要去鼎盛集團,也想告訴他,沒錢真的沒關系的。尊嚴什么的,是一定要記得盡量保護的底線,因為一但踩過一次,慢慢就會不記得那底線原有的樣子。 但沒想說漏嘴這件事。 只是打架那晚給她哥提了一句呀……這樣他都能串起來 程皓抬頭來,看著她。 陽光從她背后的玻璃穿透,落在他臉上,他一絲笑意都沒,看著她問: “幾歲的時候?” 天藍藍的,今天沒有霧霾,白色的云從天上輕飄飄吹過。 伊糖心里滴滴答答,不敢對視那深的眉,也假裝看不到那眼中溫怒,不想把這些歸結為關心或者在乎。 她沒有忘記自己說這些閑話的目的,王矯還在那邊算賬呢,為了幾萬塊錢。她越發不理解,如果是窮途末路的低頭,她理解,如果只是因為愛好收藏不舍得,她無法接受和認同。 “問你話呢。”程皓對她敲了敲臺面,語氣已經有明顯的生氣。 好像她不說,他這次會沒完一樣。 伊糖心里有酸有甜,不情愿地答道:“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