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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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老爹,還是自己照顧。”黑袍男人面無表情地說。 她撐著笑,沒再說什么。一輛出租車停在酒店門口,她甚至還未和黑袍男人道別,就匆匆鉆進了出租車里。 回到家,閻墨剛換上睡衣,躺倒在沙發上。門鈴響了起來。她抬眼看了鐘,照理說,現在婚禮還沒有結束。 閻墨開了門,門口站著順豐的快遞員。 “閻小姐,請你簽收。”快遞員半開玩笑地說:“你是買了磚頭么,這盒子怎么這么重。” 閻墨反復地確認了一遍,腦海中迅速檢索著最近買的東西: “會不會寄錯了?” 快遞員擺了擺手,指著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閻墨,電話···” 閻墨打斷了快遞員:“謝謝。”說完,接過快遞員遞來的盒子。確實很重,她一只手差點沒拿穩。 盒子打包的很嚴實,膠帶纏了一圈又一圈。 閻墨撕了很久,才將紙盒拆開。里面,竟然是一個陶瓷骨灰罐。 她再掃了一眼,脊背霎時襲來一陣刺骨的涼意,喉間卡住的氣體一股腦涌了出來,她對著那個骨灰盒,不斷地咳嗽。 豆大的淚珠,噼里啪啦地滴在那個罐子上方。 上面,鑲嵌著一張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一個男人張揚地笑著。 紀殊。 第44章 閻墨想過很多次, 她重新看見紀殊的場景。只是唯獨沒有想到,她最后看見的,會是一盒骨灰。 她的胃突然一陣翻涌, 酸腥的感覺在她的喉嚨突然上竄。閻墨跑到浴室,抱著馬桶用力的吐著, 粘稠的紅血撒在光潔的白壁上,她按下按鈕, 水在馬桶里打了個旋, 絞著她嘔出的鮮血朝著下水道的方向疾馳而去。 密碼鎖滴滴的響著,腳步聲在客廳停滯了很久,而后加快踏進整個屋子唯一有光的地方。 閻墨轉過身,一雙交雜著紅血絲的雙眼瞪著那個人,手扶著馬桶沿,指尖輕輕地打著顫。 “回來了?”她沙啞著嗓子, 平靜地說。 季澤無言, 伸出手, 直接將她攬入懷中。她掙脫,季澤又按住。最后, 她無力地趴在季澤的肩頭, 抱著他的脖子。眼里噙著的淚全數涌出, 所有的情緒剎那間噴發。 “是你,是你···”她磕磕巴巴地抖著。 季澤輕拍著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邊低喃:“沒事···沒事。”他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淚。 閻墨握住他的手, 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半響,她開口:“季澤,我餓了。” 她臉上的妝化開,眼角邊是黑乎乎的一片。她對著季澤,扯出一個笑。 季澤勾了勾唇,從架子上扯下一條毛巾,敷在她的臉上:“真丑。” 閻墨扁扁嘴,拿著毛巾揉了揉眼睛,開始洗臉。水龍頭的水汩汩地朝外冒著,她對著鏡子,怔了很久。 如果···如果今晚她沒有順利的回到地獄,那么最后一個靈魂,就是季澤。 她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漫散的思緒聚攏,匯集在她的腦中。 閻墨關了水,走到廚房。季澤熬著一鍋粥,米香在蒸汽小口中散開,飄在廚房里。 她一只手環住季澤的腰,一只手撥開上層的幾根黃瓜,挑了一根小的,放在嘴里,半只腦袋從他的背后探出:“什么時候煮好啊。” 季澤不緊不慢地切著小菜,由著閻墨摸著他的胳膊搗亂:“快了。” 他們對紀殊的死只字不提,對未來將會發生的事默不作聲,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那般。 水燒開,季澤倒了菜下去。閻墨像只樹袋熊趴在他的身后跟著他來來回回。 季澤冒著小虎牙,轉過身捏了捏閻墨的臉,稀松平常地說著: “明天有一例膽管炎手術” “那我算算”閻墨扳著手指:“要···6個小時。” “不算太長。”他說:“應該能準時下班。” “怎么?”閻墨咯咯笑了聲。 “趕回來喂你。”他推了推一直偷吃的閻墨:“小心油。” 閻墨嘖了一聲,坐到了廚房外。 明天,如果,她還有明天。 * 隔日,季澤難得起遲。他只覺得頭暈沉沉,伸了手去摸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竟然已經快9點了。 手機上,幾十個未接來電。他瞥了一眼身旁,閻墨已經離開了。他匆匆地掃了周圍一眼,驀地察覺到了什么。 甚至沒有回一個電話給曹院,他下床,打開衣柜,打開鞋架,翻了床頭。 所有,閻墨搬來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整個家寂靜的可怕,人去樓空般荒蕪。 甚至,客廳里擺著的那盒紀殊的骨灰。 他手里拿著的手機驀地響起,電話那頭,傳來曹院急躁的聲音,她問:“季醫生,閻醫生早上辭職了怎么回事?” 他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千斤的重石。季澤從沒有這么的慌亂過,也從沒有對一個人的離別感到如此的恐慌。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說話,更甚至,只能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于是他掛了電話,從床頭的抽屜里拿了另一個手機,一塊零幾年流行的黑黑的翻蓋手機。 手機嘟了幾聲后,電話接通:“閻墨走了。” “她還在江里。她在之前的那個···” 季澤拿了鑰匙匆匆下樓,電話那頭,一聲尖銳的聲音倏忽傳來:“季先生”他說:“你可以,不救她。畢竟,我們會尊重你的選擇。” 季澤沒有再回答謝必安。從他知道閻墨是鬼神的那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選擇。 馬路上的紅綠燈交錯跳動,他就這么一直開著。到了閻墨和小薯之前住的那個小區,又忘了停車,急急地踏上樓。 門鎖著,他一遍遍地敲著門,后來,變成了一遍遍地捶門,最后,季澤不知從哪里找來的鐵棍,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直接撬了鎖,一腳踹開了門。 屋里,空蕩蕩的。所有的家具都鋪上了一層白布。 “閻墨?”他在房間的最角落,看到了閻墨。她裹在一條白布里,縮在墻角,一雙眼睛露著,無神地看著天花板。 她聽到這聲,身體顫了顫,幾近用了全部力氣嚷著:“別過來。” “季澤,我求求你,別過來。” 她緊緊地揪著那塊白布,朝墻角的方向挪了挪。 季澤微微一怔,他還是走近,半蹲著身子,手指撥開她散在白布外的發梢。 她垂著頭,抖如篩糠。 季澤從沒見過這樣的閻墨,脆弱的像是飄在半空的孤葉,連風都可以將它撕碎。 他的心,宛若被萬千利劍捅碎。他恨不得立刻找到白無常,代她承受所有,讓她,模樣如才到人間那般,平安地回家。 她的眼角,爬上褐色的大塊斑點。季澤又進了些,想要撥開她裹著的那塊白布。 “季澤,我求求你。”她第一次說的這么的卑微:“我求求你,走吧。” 她伸出一只手,企圖推開季澤,卻被季澤死死的拽著,那根干瘦的胳膊上,爬滿了大塊的焦黑。 他的喉結上下的滾動著,眼里是一閃而過的詫異。 “我這樣,你也嚇到了吧。”閻墨苦澀地笑了笑,縮回手,又蜷成了一團。 她也嚇到了,只是一夜,短短的一夜,她的身體卻腐爛成這樣。 也許,她的時間真的到了盡頭。 “所以,你快走吧。”她枯啞的聲音響起:“好好的活著····好好的,救···” 她還未說完,整個人,連帶著那塊沾著她膿液的白布都被季澤圈在了懷里。 他就這么抱著閻墨,靜默地看著她:“吸陽氣,還有用么?” 他問。 閻墨慌亂地推開他:“季澤,你別···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 他淺淺地笑著,手拖著那塊白布,按著她的臉頰,吻在了她的眼角。吻在她那塊蠟黃干癟的皮膚上。 她瘋了似地抗拒著,但她現在,連抗拒的力氣都沒有。 蓋在她身上的布被掀開,那具焦尸一般的軀干赤在空氣中。 “季澤,季澤”她喚著季澤的名字:“別看我好么,我這樣,很丑。” 她顫顫地抖著那雙手,半跪在地上,去拉那塊掉落的白布。 “墨墨”季澤低頭,含住她的耳垂,摩挲撕咬著:“別怕。” 閻墨渾身的氣力抽干了,半絲說話的氣力都沒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本能的流淚,本能地抵著他的挺括的胸肌,本能地偏過頭,拒絕他鼻腔里襲來的暖意。 “墨墨”他細碎的吻一路向下,劃在她焦黑干皺的皮膚上。她再忍不住,按著他的胳膊:“季澤,你會后悔的。” “我從來沒有做過”季澤在她耳畔輕輕地說:“后悔事。” 他扳正閻墨的臉,吻在了她的唇上,兩瓣失了色的唇,被他含在嘴里,仔細地舔舐著。 他清楚,瀕臨死亡的鬼神是無法拒絕陽氣的。但他確實沒想到,閻墨能忍成這樣,她掐著自己的指甲,豆大的汗珠沾濕在她的額尖。 已經有幾塊指甲,被折斷,血,濃黑的鮮血和腐爛的皮膚黏著在一起。她的手腕,已經是骨包著皮,一絲血色都沒有。 季澤的心,又像是被生生挖了一刀。 閻墨,會倔強成這樣。 他松開閻墨,低頭,解開上衣的扣子,一點點地褪去衣物。 “你···季澤·你在干什么。”她嘶啞著嗓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失色地嚷著。 “你的時間還沒到。”季澤回:“你還可以,恢復。” “我現在這樣”她朝后退著:“你真的會死的。季澤”她撫著墻,干咳道:“你現在離開,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