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石明嫣會意過來,揮手示意宮娥們退下。 門簾輕動,屋子里霎時就剩下她們三人。 ☆、第一百五十章 瘧疾 第一百五十章 瘧疾 太子妃身子尚且羸弱,坐不了片刻就半躺下來:“現在除卻你我同湄芳格格,再無外人,夫人有話就說吧。” 敏瑜瞧她氣色不甚好,來時的怨氣到此也都壓了下去,思忖一下才道:“我來只問娘娘一句,清兒是如何落水的,娘娘又是如何落水的?” 太子妃輕嘆口氣,已然料到她會如此發問:“說來不怕夫人不信,我并不知小格格是如何落水的,我只是碰巧從曲溪那里經過,無意間瞧見水中似是有個孩子,跑近瞧了才知是清兒。我救她心切,原以為曲溪之水并不深,縱身躍下去之后才明白是我低估了它。很抱歉,沒能第一時間救出小格格,讓她受驚至此。” 碰巧從曲溪經過,又能碰巧看見清兒落水?世間哪里有這等碰巧之事? 敏瑜緊盯著太子妃的眼睛:“你再想一想,在你去曲溪之前可曾碰見過什么人,聽過什么話沒有?” 太子妃思索良久,慢慢搖一搖頭:“不曾碰見過什么人,也不曾聽過什么話。去曲溪是我臨時起意,因為那兩日正逢盛暑,太后她老人家體力不濟,倦懶怠動,是以我想去看看她可大安了,并不曾告知過任何人。” 這就奇怪了,若然兇手不知太子妃要去面見太后,路過曲溪,如何敢在曲溪對清兒下手?難道,不似湄芳所說,要以一石二鳥之計害了太子妃和清兒,而是專門加害清兒的嗎?可是清兒畢竟只是一個小孩子,又非宮中人,害了她能有什么好處? 是殺雞儆猴,亦或是殺一儆百? 敏瑜想不通,縱然湄芳兩次三番言明,大抵是太子側妃林氏所為,可她從未得罪過林氏,亦是不曾與她謀面,她為何這般狠下,下此毒手? 湄芳原是靜默聽她二人一問一答,這會子聽聞太子妃是臨時起意去的曲溪,心里也直犯嘀咕,沒道理就那么巧讓太子妃在曲溪救了落水的清兒呀,這其中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內幕。 “太子妃,你方才說你從曲溪經過見到水中有個孩子,那么,是你第一個發現的嗎?”湄芳心中古怪,忍不住問道。 太子妃經她提醒,腦中一個激靈,眉尖一蹙,倒是記起來:“不,不是我第一個發現的,是跟著我的人說水中像是有人,我才看見的。” “跟著你的人?” 湄芳和敏瑜相視鎖眉,敏瑜追著問道:“那個人呢,如今在哪里?” 太子妃朱唇輕抖:“她……她已被當場杖斃了。”那日跟著她去的共有一個婉侍,三個宮娥,第一個發現清兒的就是那個婉侍。她正因為聽見婉侍的話,才走近瞧了,由此引出后面一連串的事故。 后來她被救醒,得知小格格身子無礙,已送去萬字房,而自己腹中卻沒了一個骨rou。她傷心過度,一時未曾細想其他,只聽說皇上同太子處置了跟著自己的那批人,理由便是照顧太子妃不力。 而今湄芳和敏瑜問起來,太子妃方知自己錯過了那么多的細節。 她全然不敢相信,然而又由不得她不信,自己的身邊人終究是背叛她了。 湄芳卻氣得跺腳,人證死了,還怎么找人去對質? 敏瑜亦是大感遺憾,不過只要明白了的確是有人在太子妃和清兒身上動手腳,總有機會找出端倪。方才不是說那個婉侍先發現的嗎?她若當真是內應,勢必還有一個人配合著她,專等太子妃出現,才將清兒推下了水。 或者說,即便太子妃不在曲溪那里出現,而換做另一個地方,那個人勢必還會在太子妃眼皮下害了清兒。原因無他,只為了將清兒的出事怪罪到太子妃身上。 這個人……真是耍得一手好計謀。 “太子妃,你可知你那個婉侍是哪里人?” 能被人收買利用,且不惜以死來保守秘密,若非她有把柄攥在別人手里,是萬萬做不到這一步的。 石明嫣同樣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以往不明白的事,經由敏瑜和湄芳點破,而今都已逐漸清明。見敏瑜問起,便道:“這個婉侍是康熙三十三年選進宮的,原是正黃旗佐領包乃爾的女兒,進宮第二年撥到東宮的,以前問過,她家里還有一個弟弟未滿八歲。” “別的呢?” “別的就沒仔細問過了。”她是太子妃,她是婉侍,兩人之間尊卑分明,哪里能夠聊得許多? 敏瑜也知這話問她著實沒有意思,不過太子妃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就又接著道:“你可知東宮跟這個婉侍相好的是誰?” 石明嫣想了想:“往日看著她同柔婉相處不錯,或者柔婉知道的更多些。”說罷,她就要叫人喚柔婉進來。 湄芳體貼她的身子,親自出去喊了柔婉來。 那個柔婉左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因之前跟著石明嫣的那些人打的打,罰的罰,散去了不少。太子惦念太子妃身側不能無人照管,于是就將她同另外兩個平日里謹言慎行的宮女提拔上來,安置在太子妃身邊。 柔婉與婉侍同為正黃旗人,又是同鄉,原就有幾分情誼。入宮后婉侍官階高她兩級,關系同鄉之情,沒少提攜她,由是宮中時常可見二人聚在一處的身影。 此刻太子妃單單叫了柔婉來,她心里惶恐,不知何事,入內便屈膝道:“娘娘何事吩咐奴婢?” 太子妃示意她平身:“沒有事要吩咐你,不過是問你幾句話。” “是。”柔婉小心答應。 太子妃便道:“我問你,蓮華之前同你交好時,可曾對你說過什么稀奇古怪的話?” 蓮華是那個婉侍的閨名,柔婉自她被杖斃后,傷于故人已逝,再不曾提起這個名字。眼下太子妃問起,她悚然一驚,只怕太子妃是要遷怒自己,忙跪下道:“蓮華同奴婢尋常只說些家常話,沒說什么稀奇古怪的話,太子妃明察啊。” “你慌什么!” 湄芳看得好氣又好笑:“站起來回話,你仔細想一想,蓮華同你說的家常話里,可曾提到她家里出過什么事沒有?” 無怪乎她會這么問,以她前世那么多年看電視的經驗,人之所以被利用,十之八九與自己切身利益有關。而在這切身利益中,十之八九又多是有關親人。 沒什么比掌管一家人的性命而更能威脅別人的事了。 柔婉不敢隱瞞:“蓮華的阿瑪是佐領,薪俸雖微薄,倒可維持生計。不過,蓮華曾提到過她的弟弟得了瘧疾,言及她父母年事已高,若是沒了這個弟弟,往后只怕她們家無后可繼香火。” 瘧疾? 敏瑜緊緊抿唇,這個病放在現代就是是瘧原蟲寄生于人體所引起的傳染病,經瘧蚊叮咬或輸入帶瘧原蟲者的血液而感染,長期多次發作后,可引起貧血和脾腫大。兒童發病率高,大都于夏秋季節流行,縱使現代醫學發達,惡性瘧死亡率仍是極高,更別說放在古代。 要是蓮華為了救她的弟弟,甘心為兇手賣命,得錢去給弟弟治病,也不無可能。 敏瑜沉吟稍許,問那柔婉:“后來呢,她弟弟的病治好了沒有?” 柔婉搖搖頭:“這個奴婢就不大清楚了,只聽聞她又提起過兩次,說是或者有藥可救,不過那藥極其難得罷了。” 有藥可救……極其難得…… 敏瑜和湄芳對看一眼,兩個人于現代醫學上或可知曉一二,可是古代醫學以中醫為主,提起來都是各種草藥,她們也不知瘧疾之癥要用何法子去解。 石明嫣卻隱隱有些驚異,似是想起什么。然而想起來的同時,她的臉色倒更加蒼白了,半晌才晦澀開口:“那藥應是金雞拿。金雞拿專治瘧疾,用二錢金雞拿研末,以酒調服。若輕了些,再吃一服,即可止住瘧疾。止住后或一錢,或八分,連吃二服,可以出根。”三月里弘皙也曾得過瘧疾,就是皇上賞下的金雞拿,救了弘皙一命。 可弘皙是林氏的兒子,金雞拿也只有林氏殿中才有,難道害了清兒和她的人……就是林氏嗎? “你知道誰有金雞拿。”湄芳這一句話不是疑問,而是相當肯定了。 石明嫣無力點點頭。 敏瑜猛然抬首,按住石明嫣放在床沿的手道:“告訴我是誰?” 石明嫣回首望她,咬著唇默然不語。 湄芳冷笑一聲:“太子妃,事到如今你還包庇罪犯嗎?你可別忘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害沒的。” 肚子里的孩子? 敏瑜又是一驚,按住石明嫣的手不覺緊握:“你沒了一個孩子?” 石明嫣看她神情訝異,的確是不知道的樣子,而不是裝出來的,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敏瑜苦澀尤甚,她雖不入宮,卻也常聽湄芳提及,東宮因太子妃無子,太后時常惦念不忘。卻沒想到她好不容易懷了一個孩子,竟為救清兒沒了。 “是我們施家……對不住你。”敏瑜直覺自己的手都在哆嗦。 她總不愿與皇家有牽扯,然而總是一次次的事與愿違。她原以為只有清兒是受害人,卻想不到太子妃受害更深。 ☆、第一百五十一章 殺機 第一百五十一章 殺機 太子妃心中亦是傷痛不已,這個孩子不僅是她惦念許久的,更是她與太子和睦的結晶。沒曾想就這么不明不白失去了,在她還來不及看一眼的時候。 然而她畢竟還得繼續面對余下的一切,縱然心有凄然,也強裝著無事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怨不得旁人,jiejie莫再自責了。” 敏瑜搖一搖頭:“這事沒個結果,我是不會罷休的。你放心,你孩子的債,連同清兒的債,我會一同討還。” 石明嫣無聲嘆息,她只能顧得上自己,卻管不得敏瑜如何。 屋里一時靜謐,胤礽得到口信,聽說敏瑜和湄芳來了,忙不迭就從詹事府往東宮趕去。 在大殿門口碰著施世范,兩人都是一驚,施世范連忙下跪給他請安:“臣請太子的安,太子爺吉祥。” “咳……免禮吧。”胤礽好大不自在,這個人他真是看一眼都煩得很,索性也不同他客套,一甩袖子就邁步進殿中去了。 施世范等他走開,才緩緩站起身。 他不愿見他,他何嘗又想見到他呢?只是,不知敏瑜在殿中見了他會如何? 跟著太子回來的隨從暗含小心,德住是從小就在太子身邊的,與施世范也算舊識,看他面色不覺訕笑道:“施爺放心,有太子妃在呢,不會出什么事的。” 他不提起倒罷了,越提起越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施世范不覺心頭煩躁,賠笑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只是靜默站著。 德住嘿嘿附和兩聲,不多做停留,忙轉身往殿里去。 敏瑜同湄芳見太子妃身子虛弱,不便于和她多說,正要告辭去找李佳氏算賬。冷不丁太子急急從外頭走進來,當下碰個正著。 湄芳一怔,下意識就去看敏瑜,卻見她已然屈膝請安起來:“臣婦見過太子殿下。” 湄芳忙也跟著請安:“見過太子殿下。” 胤礽疾走的腳步這才停住,望著她二人,怔忡片刻才想起來道:“快起來吧,不是外人,無需多禮。” 敏瑜和湄芳微微頷首,方站起身來。 胤礽拿眼仔細打量敏瑜幾回,瞧她容顏浮塵,蒼白無力得很,心中一慟,不覺失聲問道:“三meimei是才趕回京的嗎?” “嗯。”敏瑜微不可聞的答應一聲。 胤礽便又道:“見過皇阿瑪他們了嗎?” “見過了。” “也見過清兒了?” “嗯。” “哦,哦,那就好。清兒她……她出了點意外,你不要擔心,皇阿瑪說了,宮中御醫那么多,總有治好清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