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撫我頂，為的不是別的，無非是結發受長生而已。

    沙僧當場就問了出來：“師父，上等是……”

    唐僧含笑道：“靠自己。”

    “這話怎么說？”

    “靠自己，煉氣存神也好，晨鐘暮鼓也罷，總之目標是心向大道，修為到時，自然能得長生。”唐僧道，“且若是靠自己得到的修為，也不必再擔心因為修為不夠被人欺辱為人奴役，這樣的途徑得到的正果，自然瀟灑無拘，得的是真正的大自在。”

    這話，至少是政治正確的。

    別的不說，看看西海龍宮和五莊觀這鮮明的對比就明了了——

    西海龍宮之內，小白龍與自家父王關起門來，小白龍不過是說了兩句玉帝做的不對，打碎的也是龍宮里面堆積成山的珍珠，都能夠被害怕被玉帝知道然后遷怒龍族的西海龍王綁上天庭告一個忤逆。

    然而人家五莊觀之內，哪怕鎮元大仙擺明車馬只拜天地不拜天帝，人家就是明明白白寧愿拿人參果便宜了取經僧給佛門漲聲望都不愿意獻給天庭，玉帝也只能在凌霄殿中跳腳摔杯子，而不能真的將鎮元大仙如何。

    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區別。

    說起這個，小白龍的聲音也是多了些許酸楚：“師父說的固然沒錯……只是要得證大道何其艱難，若有半點證得大道加強自身的可能，又哪里有人愿意活得生活只剩下面前的茍且呢。”

    唐僧卻堅定道：“再艱難，那才是不被人欺凌的正道，別的法子也可求的長生，不過那就不被自己所掌控，終究是無本之木，也正因此，但凡有一點證了大道的可能，都足夠吾輩孜孜以求。”

    想想手中意外得到的遠古龍族的修煉之法，想想遠古龍族的榮光，小白龍還是咬咬牙認可了。

    再艱難也得走啊。

    誰讓那才能真正讓人瀟灑世間自在無拘呢。

    瞬息之間，敖烈心底里都興起了一股子人間正道是滄桑之感。

    #好好修煉，天天向上！#

    第43章 花果山猴王

    陷入“龍不好好修煉那和咸魚有什么區別”的小白龍只聽到沙僧問了出來：“師父，中策是？”

    “封神。”

    “封神？！”

    八戒與沙僧脫口而出，一副我了去這特么也能算，師父你別是被佛祖忽悠了吧的樣子。

    唐僧失笑：“怎么，不信啊。”

    仨徒弟齊刷刷地搖頭。

    當然不信。

    不管他們是個什么背景，自然都是接觸過被封神之后的人，知道他們現狀到底如何。

    ——神魂不完整就意味著不能修煉，身上有職司就意味著不得自由，明里倒是被世人跪拜承受香火，但是……

    誰特么稀罕那點香火啊。

    修仙修仙，吸取靈力強大自身，一路得證混元大道那個叫修仙。

    上古那些個圣人，有誰是靠人的跪拜得了人的香火然后等級蹭蹭蹭上漲最后得了圣人之位的？

    就連捏泥人成圣的女媧娘娘，那也不見得是集中了信徒的愿力成了圣——她才捏了幾個泥人啊，那點愿力夠干嘛的。

    嚴格來說，人家娘娘明明是捏了泥人之后泥人被天道認可，這才成了圣。

    別說圣人了，玉虛十二仙雖然戰斗力遺憾的一比，但是人家的修為水平難道是靠吃香火吃出來的？

    為什么要修煉？

    正如人類進化百萬年，絕不是為了吃蔬菜的——六道生靈修煉了一輩子，也絕不是為了最后去天庭拿一個神位的金飯碗，然后和個公務員似的朝九晚五天天打卡，完事了還要受老板的氣。

    總之吧，成神，其實算不上理想的結果。

    rou身封神尚且可以爽一把，可以和二郎神一樣聽調不聽宣，老子心情好才去天宮拜一拜玉帝，心情不好我自己個就在灌江口和我的兄弟們愉快的玩耍——真正苦逼的真靈封神，那是真的被限制到脫不了爪爪了。

    既然是這樣的局面，難道，成神還能算是所謂中策？

    那下策得寒磣成什么樣啊……

    小白龍不信邪地問了出來：“師父，下策是？”

    “蟠桃，人參果，還有十世修行，得佛門東進之大氣運的你師父我，吃了之后或者是與天同壽或者是能多活很多年，也能叫某種意義的長生。”

    一聽這個下策……

    就躲在樹后面的白骨精感覺自己都不會呼吸了。

    她今日過來，所有的打算，無非是過來把唐僧綁回洞府然后做一點醬醬釀釀的事情，吃掉唐僧之后得長生而已。

    在這件事上，御弟哥哥的具體用途，其實和一個人參果或者是蟠桃，并沒有什么區別。

    只是從取得的難度上看……

    蟠桃依舊好端端在天庭，就五百年前齊天大圣那么高深的法力吃了蟠桃都被如來佛祖親自鎮壓這件事上來看，白骨精自己再瞅了瞅自己個的小身板，基本上也已經放棄了去天庭搞事弄一個九千年蟠桃的選擇。

    至于人參果……鎮元大仙的兇殘程度……反正是聽一些老妖怪說，遠在當年，西方佛祖，斗姆元君，黎山老母，沒有一個不被鎮元大仙的鞭子抽的哭爹喊娘的。人家如此級別的大佬當年都有這般黑歷史，她個野生妖怪就不要作這個大死了。

    于是乎，如今自己個就到骷髏山來了的唐僧，明顯是最容易搞到手的。

    曾經是。

    但是現在……唐僧這貨對長生這件事如此了解，可見這貨對仙人的事兒也門兒清，怕是……自己這點道行，在人家面前，根本不夠看。

    那要不要變成村姑糊弄人，就很值得思考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白骨精才覺得自己或許需要聽唐僧說下去。

    論為何吃天財地寶得長生是下策。

    從而琢磨一下我到底要不要放棄吃唐僧rou，正經走他口中長生的上策——即好好修煉，全靠自己。

    而唐僧那邊，在徒弟們一副師父不說清楚咱們就沒個完了的眼神之中，玄奘大師只幽幽問道：“你們可知道，吃了蟠桃人參果，或者哪怕為師割塊大腿rou讓你們啃一口，這種東西能讓人長生，是個什么原理？”

    這個問題當然難不住幾個徒弟。

    ——基本原理是對身體的改造，延緩衰老速度，多活個四萬七千年的。

    等徒弟們解釋完，唐僧直接就冷笑道：“身體好了黑白無常就不會來找你們了？”

    仨傻徒弟：……

    天蓬元帥，卷簾大將，西海太子，當然都沒那么甜。

    地府是個什么工作機理這個他們也都懂。

    生死簿并不是高檔到基本等于人工智能ai系統，真說起來其實人家連oa辦公流程管理都算不上。

    簡單講就是，你吃了一口人參果或者蟠桃，并不意味著生死簿上會隨時更新——嗯這個人吃過人參果壽命得涂改一下寫成原壽命加四萬七千年，這個人吃過九千年蟠桃所以自然而然黃色高亮，從此此人不用死。

    所以，該到那個時候，黑白無常還是會來找你的。

    而吃了人參果蟠桃乃至于唐僧rou，并不必然代表你今后修為就會突飛猛進，拳打玉帝王母，腳踢老君元始，從此懟天懟地走向人生巔峰。

    你很有可能連一個黑白無常都干不掉。

    然后你就魂魄離體，去了地獄，那個不怎么衰老的身體和你也沒啥關系了。

    是沒錯，無病無災就掛了這樣會有些遺憾，但這世上天天有人非自然死亡，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呀。

    更或者，某人命里該死于造反之后劊子手的屠刀，但是某人若是機緣巧合啃了口蟠桃延壽，總不能你從此就刀槍不入了吧。

    聽了這話，幾個徒弟都點頭。

    確實是這個道理沒錯。

    但是小白龍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對了：“師父，要是在生死簿上沒有名字呢。”

    唐僧反問：“比如？”

    這個比如，比如的就可以有點多了。

    比如曾經都已經得了至少是地仙散仙之位，后來被打成妖孽的截教弟子，那就是天不收地不要，孤魂野鬼也似半點存在感沒有。

    比如被孫猴子劃掉了名冊的猴子猴孫。

    還有，想被比如的白骨精——她自以為自己在生死簿上沒有名字，妄想自己吃了唐僧rou之后，得以長生。

    白骨精豎起耳朵接著聽，暗搓搓希望那龍太子給一個和自己類似一點的例子。

    然而小白龍關注的卻是花果山的猴子猴孫。

    一聽小白龍居然在問猴子猴孫，剛剛取了桃子回來的悟空愣住了。

    唔……大圣爺他一個跟斗十萬八千里，摘個桃子而已，花不了齊天大圣多長時間，當然是早早就回來了。

    本來也是要急匆匆回來投喂自家師父，又恰巧聽到了這頗為新奇的長生之論，悟空這才頓住腳步打算一聽。

    然后就好死不死聽到了猴子猴孫。

    悟空這更得小心翼翼不能打斷唐僧的思路了。

    ——花果山的猴子猴孫們，其實悟空自己有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

    他只告訴自己，當年在生死簿上把他們的名字都劃了，然后黑白無常就找不到他們了，應當可以不死，自己又離開了花果山，花果山上再也沒有了會帶著他們作大死的猴王，那日子一定會更好過的對不對。

    如今小白龍提起，悟空這才被逼著去想一想，他們到底過的好不好。

    說起來，二郎神和自己打的昏天黑地之后，自己被鎖了琵琶骨擒上天庭，從八卦爐里面出來就一怒打入凌霄殿，然后就被佛祖鎮壓了，一路匆忙，還真是不知道二郎神有沒有對花果山的猴子們做了什么。

    或許……若是師父允許，我什么時候回去看看？

    悟空這么想著，只支起了耳朵聽。

    卻見唐僧聽到小白龍提起生死簿上無名的猴子猴孫之后，表情有些沉重。

    小白龍一看就知道可能情況不對，關切地問出聲：“師父？”

    “二郎真君擒了悟空之后，有沒有對猴子們動手……”唐僧只偏頭看向了八戒沙僧，“悟空沒告訴過我，那時候他也自顧不暇，怕是不知情，悟能悟凈你們倆知道么？”

    這不是什么秘密，八戒和沙僧也就沒有半點隱瞞——

    搜山，放火，把絕大部分猴子都活活燒死，再收集了他們的魂魄，押往生死簿上重新造冊，再入輪回。

    一聽這話，悟空當場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