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節
“對了,方才阿叔……”慕容定猶豫著開口,“其實阿叔方才那一下并不是有意的。”慕容定那會看到清漪被慕容諧丟開,下意識的伸手去抱,把她囫圇抱在懷里,他懸起來的心才平穩半點。到了現在才想起給慕容諧說好話。 清漪一愣,而后反應過來他想要說什么,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沒甚么,方才丞相也是心急。” 說罷,她瞥向門,內堂的門關的一絲縫隙都沒有。她抿了抿唇,慕容定望見她抿的很緊的嘴角,知道她嘴上不說,其實心里并不和她嘴上說的那樣,毫不在意。 “寧寧。”他拉住她的手,纖細的手掌被他握住,清漪感受到來自他掌心的力道,回握了一下。 慕容定心頭不安和焦躁輪流凌遲著他的軀體,清漪的撫慰讓他稍稍好過了些。 醫官忙得滿頭大汗,連連施針,暫時保住了韓氏的性命。韓氏被送到內室,藥水煎熬好送上來,喝不進去,慕容諧接過去一口含了,親自給哺到韓氏嘴里去。 原本應該是兒子兒媳做的事,全部讓慕容諧做完了。清漪看到慕容諧喂藥,尷尬的厲害,只好到外面去。 到了廂房里,蘭芝白著臉從外頭進來。 清漪聽到聲響,“怎么了,現在外頭是個甚么情形?” 她們到現在還在丞相府內,這里不是清漪的勢力范圍,她也不好過問慕容諧怎么處置下頭的人,她叫人把那些庖廚的雜役還有侍女關押起來,已經是僭越了。 蘭芝臉色蒼白,嘴唇哆嗦。 清漪見狀,拉住她,“怎么?” 蘭芝哆嗦了好會,雙眼才算有了焦距,哆哆嗦嗦的屈下腿,坐在清漪對面。 “奴婢打聽來的消息,說庖廚里頭所有人都被關押起來了,燒紅了鐵往身上烙,不管男女都扒了衣服……” 蘭芝說的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后語的。清漪聽明白了,她吃了一驚。照著慕容諧的脾氣,此事絕對不可能善了,但是清漪沒想到,竟然是庖廚底下所有人都被抓了,還別說那些侍女。 “炮烙之刑?”清漪看向蘭芝。 蘭芝點點頭。灰白著臉,縮頭縮腳的坐在清漪面前,低頭不言語了。 清漪沉默下來。主仆兩人相對無言,清漪過了好會搓了搓手,眉頭皺了皺。最后嘆出口氣來。 慕容諧將庖廚底下所有人全部一網打盡,帶去刑訊,所有碰過韓氏吃喝東西的人除去清漪以外,都被關了起來或者軟禁。甚至是那些本家親戚都沒有例外。 一時間,偌大的丞相府里頭人心惶惶。 婆母中毒生死未卜,做兒子兒媳的,哪怕有天大的事,也不能離開。慕容定卷起袖子去查韓氏中毒一事了。留下清漪守在韓氏身旁,韓氏的情況并不怎么好,面色唇上沒有半絲血色,雙眼閉著不省人事。 清漪剛看過一回韓氏,慕容諧來了。 慕容諧除去上朝和處理政事之外的所有時間,幾乎都花在韓氏這里。 “丞相。”清漪給慕容諧行禮,慕容諧看都不看她,抬了抬手,坐到了韓氏床前。他仔細看了一眼韓氏,伸手給她理了理發鬢旁的亂發,看了一眼旁邊守著的衛氏。 “你要好好伺候她,她平日最好打扮,發絲梳的一絲不茍,半點都不準亂。你伺候了他這么多年,也應當知道她的習慣。”慕容諧道。 衛氏惶恐的跪伏下來,“是。” 清漪跪在那里,有些不自在。慕容諧指責的是衛氏,可她停在耳里總有幾分說她不盡心。 慕容諧沒管清漪和衛氏,他握住韓氏被子下的手,深情的望著她,“你要快些好,你要是不快點好,我都不知道我還會做出甚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等你好之后,你想要甚么都成,我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你怎么能有事呢?” “你想要甚么,我給你弄來。誰叫你不痛快了,我也親自給你整治。你睜開眼看看我。”慕容諧輕聲道。 床榻上的女子閉著眼沒有半點動靜,慕容諧又道,“六藏才有了兒子,你不是最喜歡小蠻奴么?和我一塊好好看他長大,六藏好不容易長大成人了,你怎么著也該享享天倫之樂吧?” 清漪聽到慕容諧嗓音變得嘶啞,她額頭都要冒冷汗了。偷偷看了一眼衛氏,衛氏恨不得整個人縮在一旁。 “我占了你這么多年,我知道是我乘人之危,但這么多年,我總怕眨眨眼,就沒有了。”慕容諧說著,把韓氏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好不好?咱們再多走幾年,好歹把這輩子順順當當走完了,到了下頭,哥哥要把我怎么樣,我都認了。” 慕容諧顫著手,想要把她的手暖一暖。 “等你好了,我就娶了你,我們名正言順,讓那些人再也也挑不出錯來。”慕容諧道。 正說著,外頭傳來門拉開的聲響,然后就是咚咚咚的腳步聲。慕容定大步走進來,雙目布滿血絲,一進來,噗通跪到慕容諧面前,“阿叔,人找到了!” 慕容諧回頭,剎那間,眼里的溫情褪盡,“是誰?” “拷打了這么久,終于有人承認,說是給暫時放置膳食的屋子里頭,有個侍女要同伴把指定的那壺酪漿送到阿娘面前。哪壺酪漿,恰好是阿娘最喜歡的口味。” “到底是誰?” “那侍女供認,說是嬸母院子里頭的人……”慕容定說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雖然心底懷疑過那個女人,但是想到那個女人畢竟是被關起來了,而且早就沒了實權,誰會聽命于她。誰知道自己竟然是小瞧她了,哪怕是被關起來,還是有辦法來害人! 慕容諧面色絳紫,他站起來,雙目血紅,清漪看一眼,望到慕容諧滿面殺意,心下知道要不好。 還沒等慕容定下句出口,慕容諧大步而出。慕容定緊跟其后,被清漪一把拉住。 “看樣子,丞相是要去找賀樓夫人對質了,你不要過去!”清漪拉住他,急切道。 “我就是要過去看看,看看那個惡毒女人到底怎么個下場!”慕容定氣喘如牛,胸脯起伏,他瞥了一眼榻上的韓氏,眼圈紅了。 “這么久了,你一直在外頭,還沒有好好的在阿家面前呆過,這會你到阿家面前坐坐,好不好?”清漪輕聲道,話語里都帶了幾絲懇求。 慕容定堅硬如鐵的心,被她這一句話,化作了一泓柔水。他和母親相處的時日并不長,哪怕母子兩個都在長安,見面的次數,幾乎還湊不足一雙手。他腳尖轉了個方向,向韓氏踱去,坐在韓氏面前,低下頭,小聲嗚咽。 * 外面的所有事似乎都和正院沒有半點關系,自從賀樓氏在大庭廣眾之下,口不擇言,說小蠻奴沒那個福氣來承受慕容諧的刀之后,就被軟禁在正院里頭。 不管外面有多熱鬧,還是多雞飛狗跳。這個正院永遠都像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半點都傳不進來。 現在一陣緊促的腳步打破了這份持續已久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