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
慕容定咬牙,“好了別生氣,我帶你,我去哪,你去哪。”說罷,他匆忙放下車廉,上馬到前頭去了。 清漪回過頭來的時候,慕容定已經不見蹤影。她嘴角露出一絲笑來。 她倒是可以選擇讓慕容定把她安排到哪家農戶哪里去,但是有些人她不看著,心里就總是掛念著。別說這會要是兩人分開了,見個面難得很。 大軍開拔,浩浩蕩蕩的向著長安的方向逼近。同州離長安的距離很近,不說近在眼前,也但幾日路走下來,也差不多到了長安郊外。 慕容諧善于用兵遣將,這一路幾乎是高唱凱歌,大軍一路開進到了長安郊外。大軍就駐扎在驪山。 驪山草木茂盛,風景優美,自周代以來,就是帝王家的游樂的去處。不過大軍駐扎在這里,可沒有半點游山玩水的興致,何況以往為了帝王玩樂而修建的那些個宮殿早已經不見蹤影,連個木頭渣滓都沒有剩下。 駐兵驪山,慕容諧休整兩日之后,迅速向長安發動了攻勢。清漪和韓氏自然是不可能跟著慕容諧慕容定他們打仗去,留在營地里等他們回來。 韓氏閑來無事,讓清漪過來,和她做個伴說說話。 韓氏這段時間趕路,一路上顛簸不停吃了些苦頭,臉頰都有點凹陷了下去。不過人雖然瘦了,但是精神還是不錯,她瞧著清漪的肚子,看了看手邊的籮筐,“真是不服老不行了,年輕的時候,一件上襦,我花個幾日就能好好的做出來,現在做幾件小衣服,用眼時日一長就覺得頭昏眼花的。” “阿家休息一會吧,待會媳婦來就可以了。”清漪輕聲道。 韓氏搖搖頭,“你身子還不好呢,六娘你現在是一個身子兩個人,所以要更加注意。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那個老家伙,現在光是一個長安,就夠他忙得團團轉了。他顧不上我,我干脆給自己找點事做。” 原來是為了打發時間,清漪點點頭。 韓氏揉了下眼,清漪見到忍不住說,“阿家休息會吧,要不和媳婦說說話?” 韓氏樂了,“我和你不是正在說著么?”她說著有些感嘆的看向外頭,“這地方好呢,雖然百年都沒見著有帝王將相往這邊走了,可是這靈氣從這山上還是看出來了。靈氣毓秀,果然是不虧做了這么百年的都城。” “嗯,的確。”清漪頷首,她有心讓韓氏開心開心,“到時候,夫婿和大將軍陪著阿家在驪山上走走?” 韓氏一揮手,“他們哪里來的空,他們的心大著呢,到時候打完了長安,還要去打段蘭,事多著呢。”韓氏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半點怨懟。 “不過也沒關系,他最好的時光也被我占了,如今剩下個糟老頭。”她說著笑了兩聲。 清漪也跟著一塊樂,韓氏突然問了句,“說起來,你阿叔這段時間也應該到了吧?” 清漪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也該到了。” 她嘴上答著,心下很奇怪。韓氏和楊蕪一家并沒有往來,上回知道楊蕪帶著一家老小回祖宅去了,韓氏感嘆了幾聲沒有緣分之后,就沒提起了。如今突然從韓氏嘴里聽到,她總有些奇怪。 “那就好,這兵荒馬亂的,帶著一家老小,也不容易。”韓氏感嘆了一回,她看向清漪,“你現在怎么樣,已經不吐了吧?” “嗯,現在吃些酸棗壓一壓,也沒有以前那么容易吐了。”清漪道。 韓氏聽了點點頭,“那就好,這孩子和六藏還真有些像,我當年懷他,也是這樣,甚至這家伙還忍不住提前出來,八個月就出來了,我都擔心他養不活呢,結果八個月和足月似得,白白胖胖,把他阿爺也樂的原地轉了個圈。” “哐當!”韓氏話語才落下,兩人就聽見哐當一聲,轉過頭去,見到衛氏手慌腳亂的打掃一碗被打翻了的米粥。陶碗碎裂成了三四塊,里頭的粥水淌出來,黏糊糊在地上,看著叫人厭煩。 “怎么?”韓氏開口。 “夫人,奴婢不當心打翻了。”衛氏俯首道。 “……快些收拾好吧。小心手指別被割到了。”韓氏隨意吩咐了兩句。 衛氏應了,手指在斷了的碗邊緣上碰了下,看似無害的陶邊割開了皮rou,鮮紅的血淌出來。清漪無意瞥了一眼,腸胃里剎那間波濤翻涌,她猛地捂住嘴。剛剛嘔了一聲,聽到外頭馬聲嘶鳴。 攻城的人回來了! 清漪松開捂住嘴的手,甚至顧不上和韓氏說一聲,跌跌撞撞站起來跑出去。見著許多人騎著馬,滿臉的汗水。剎那間,酸臭的汗味將這方空間填的滿滿的,清漪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又要吐了。 一個男人快走幾步到她面前,沖她抱拳,“阿嫂,六藏他中箭了,你過去看看!” 清漪捂嘴弓腰用盡全力忍吐,聽到這句,所有的感官在瞬間全部褪去,她臉上慘無血色,盯著面前還在喘氣的男人。 她推開他,馬上往慕容定的軍帳跑去。 慕容定在攻城的時候,一不留神,挨了一記流矢。身上的明光鎧被小心翼翼的脫去,幾個親兵將他腳上的靴子脫下來。 一陣雜亂的足音從外面沖進來,慕容定掛著額頭上的冷汗回首一看,就見到清漪站在門口,雙眼緊緊的盯著他,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 慕容定心里一緊,似乎是被人給一只手攥住,比背上的箭傷好疼,叫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親兵們正幫忙料理慕容定的傷勢,誰也沒有料到清漪會在這個時候進來。 慕容定板起臉來,“你怎么來了?你……”他的話戛然而止,清漪當著他的面,一行清淚流下來。 慕容定頓時給結巴了起來,舌頭幾乎打了個結堵在喉嚨里頭,搜腸刮肚的想安穩她的話。可話還沒說出口,清漪自己擦擦眼淚,快步走過來,“你們不要忌諱我,該做甚么做甚么。” 清漪這話一出,親兵們覷了慕容定一眼,見著他沒有任何異議,又忙活起來。 清漪去看他的背,這會慕容定身上的明光鎧已經脫下來了,身上只穿著里頭的袍子,背上一塊再明顯不過的血污,一支明晃晃的箭插在上頭。外頭的那一段箭桿已經被折斷了,這會還露出個頭出來,被血給泡得腥紅。邊緣一圈瞧著幾乎有些發黑了。 她咬住下唇,瞧著慕容定已經閉上了眼,她知道這會他恐怕也不好過,也不說話,就這么坐在他旁邊。 李濤拿著一把剪刀從袍子的領子那里剪開個口子,往下一撕,可撕到傷口那里,李濤猶豫著不敢下手。那里被血水給泡得貼在傷口上,要是撕開,恐怕慕容定自己就能疼的跳起來。 “怎么了?”慕容定等了半晌沒等來動靜,抬眼看李濤。李濤連忙垂首,“將軍,這衣物正好被血糊住了,不好來硬的。” “甚么不能來硬的,就這個我還受得住!直接扯開就行了!”慕容定不耐煩道。 “這……”李濤求救似得看向清漪。 “我來吧。男人手勁大,我給你弄開。”清漪說著叫人取過一條帶子,把自己的兩只袖管給綁起來,坐到他身后去。 慕容定隨便李濤這么一群臭男人看,結果清漪坐到他身后,一雙纖纖素手真的貼在他背上,渾身上下都不得勁起來。 夫妻兩個到現在,連孩子都懷上了,什么事都做過,他身子都不知道被背后的女子看了多少回,但私心里還是希望她看到的是他最強壯最英俊的時候,而不是現在這樣,背上插著支箭的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