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這種言論一出,且不說民眾怎么看,兩位新出現的難兄難弟心里先就不是滋味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現在人心已經黑暗到這種地步,社會上一旦出現受害者,你們不為他們難過,一致譴責始作俑者,反而調轉矛頭說受害者的不對!這跟某位女性被□□了,你們不譴責強/jian犯,卻指責那位女性自己有責任有什么分別!” “是,我是跟嶺上有私仇,他們剽竊了我的作品,這不算仇?被圍戳穿之后非但不道歉,反而找人毆打我,恐嚇我,這不算仇?” 反擊完了網友的冷嘲熱諷之后,這位受害人還上傳了當年自己受傷后拍的照片,以及醫生的診斷證明。 “對,我確實沒有證據,這也是他們有恃無恐的很大一個原因,可有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證據!換做你遇到這種事情,你會猜不出下手的是誰?” “之前我以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無權也無勢,跟他們作對無異于螳臂當車,所以不敢出聲。而且我也沒有錢,打官司周期太長,賠償金額多少不說,中間的漫長等待就足夠把我耗死。而且嶺上把控了歌謠界很大的市場份額,只要他們想,之前對我說的讓我混不下去,就絕對不是戲言!” “我沒本事,除了寫歌什么都不會,所以為了生存選擇忍氣吞聲,你們可以嘲笑我,譏諷我,可唯獨不能質疑這件事的真實性!” “我本以為這件事會成為我一輩子的陰影,沒想到現在被人捅出來了!” “說我是蹭熱度也好,說我是借別人的東風也好,我也可以明確的承認,我就是覺得宋志這件事可以把嶺上的假面撕下來,所以才鼓足勇氣站出來!我忍了幾年了,這幾年中我吃不好睡不好,事情剛發生的一年多我天天做噩夢,疑神疑鬼,不管走到哪兒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晚上睡覺甚至不敢關燈,怕黑影里會突然有人沖出來……” “我就把話放在這兒,不管這次結果如何,從今天開始我會每天更新talk狀態報平安,每天換一次密碼,如果哪天我突然消失不見了,請大家作證,一定是嶺上的人報復我!” 讓一個成年男人向全世界承認自己曾經被人欺騙、愚弄甚至逼到近乎精神崩潰并不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這位作曲者卻選擇公開講述自己的遭遇,可見確實被折磨的夠嗆。 弱者本就容易得到同情,更何況眼下這種局面? 圍觀群眾登時就炸了,太顛覆三觀! 本以為是業界勞模的音樂公司,竟然一朝被揭發道德敗壞、視法律為無物; 本以為是實力派的偶像們,竟被舉報說他們的大作根本就是抄的! “太恐怖了,我覺得自己簡直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啊啊啊,崩潰了,我是那個女團的粉啊,啊啊啊我的小jiejie們,你們倒是出來說句話啊!哪怕是假的我也信!” “已哭瞎,弟弟上個月剛跟嶺上簽訂了練習生合同,本來下周就要去報道了……” “天吶,簡直難以置信,我剛買了他們的專輯!” “臥槽太勁爆了,牽涉面越來越廣,現在不光是卓鳴,涉嫌抄襲、剽竊的歌手和團隊越來越多,嶺上統共才多少歌手啊,到底有沒有清白的?” “心驚膽戰,我偶像應該沒事吧?劫后余生的感覺,剛才看到差點嚇尿了。” “……樓上高興得太早了,之前宋志事件出來的時候,誰能想到還會有其他的受害者?同理可證,誰又敢保證不會有其他的受害者?” “吐血,幸虧我偶像從來就不走原創路線,好險好險……” 冼淼淼看的瞠目結舌,好久回不過神來,完了之后表情復雜的對同樣難掩震驚的任棲桐說,“桐桐,你這次可是干了件大事!” 此時任棲桐腦海中也是一片翻江倒海,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為朋友出頭這么一件小事,竟然只是冰山一角!從事發到現在過去了才不過短短幾十個小時,可劇情的飛速發展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雙臂撐在膝蓋上,微微伏著身子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轉接屏幕的眼神陰晴不定,片刻后,卻又有些無奈的跟冼淼淼道,“別學十月。” 冼淼淼笑嘻嘻的蹭過去,突然毫無征兆的沖他的腦袋出手,三下五除二將他打理的非常帥氣有型的頭發弄得亂七八糟,然后在他額頭上重重親了一口,“桐桐。” 任棲桐的運動神經和反應速度遠比冼淼淼來的快得多,因此早在她抬胳膊的瞬間就明白她想干什么,不過到底還是沒阻止,只是既無奈又包容的任她胡鬧,自己卻本能的坐直了身體,又將兩條胳膊虛虛圈在周圍,防止冼淼淼因為鬧得太得意忘形而從沙發上滾下去磕傷。 真正的帥哥撐得起任何發型,而任棲桐毫無疑問就是個大帥哥,此刻饒是他的腦袋像極了雞窩,看上去依舊非常時尚帥氣,還帶點兒罕見的頹廢而犀利的潮范兒。 冼淼淼越看越滿意,再想想這家伙是自己的戀人,就又換成了得意。 她再次往對方臉上用力親了一口,伴隨著響亮的聲音道,“桐桐,我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任棲桐一挑眉,好看的眼睛里滿是愉悅,就這么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說,“我的榮幸。” 冼淼淼傻笑一會兒,忽然眼睛一亮,賊兮兮的說,“桐桐,干脆,我們干一票大的!” 任棲桐有些蠢蠢欲動,還有些遲疑,“不太好吧。” 這個時候? “有什么不好的!”冼淼淼卻很果斷,一本正經道,“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 任棲桐就有那么點兒熱血沸騰。 按理說,下午他還要為兩天后的另一場演唱會做最后彩排……但畢竟女朋友如此真誠的發出邀請,他再拒絕,就不大好…… 然而就在他準備脫衣服時,卻見冼淼淼一臉興奮的站起來,抓了手機就開始打電話,“喂,王律師,我們干一票大的!” t恤剛掀起個角來的任棲桐:“……” 一個小時之后,代理宋志歌曲被剽竊一案的王律師忽然發布聲明,說自己已經跟另外兩位受害人進行了接觸和前期談話,雙方達成協議,決定由自己統一代理。 在表示自己一定會全力以赴之后,王律師又呼吁其他受害者也勇敢的站出來,用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律師就是律師,煽動群眾也可以說的如此大義凜然,義正詞嚴: “音樂本應該是凈化心靈,安撫人心的寶貴精神財富,它應當純潔無暇,誰也不愿意看到這片凈土被玷/污……希望大家都能夠相信法律,相信它不是虛設的,不僅僅是保護有權有錢者的利益……你的忍氣吞聲就是對不法行為的縱容,長此以往,它損害的不僅僅是你的個人利益,還會是整個社會的風氣……” 王律師一發聲,網上就更熱鬧了,還有人特地去@嶺上的官方talk,幸災樂禍道,“哈哈哈,這下你們完蛋了,這位王律師從業多年,但凡是名譽和所有權官司,還從來沒輸過呢!” “這特么的就很尷尬了,剛公司還說卓鳴的事件只是藝人和經紀人的個人行為呢,結果立刻被打臉!搞笑了吧?一個人還能說是個人行為,可兩個三個四個五個也都是?感情嶺上的藝人和經紀人們都擁有高度自主權吶,可以完美欺上瞞下,想偷天換日就偷天換日,想移花接木就移花接木,然后老板統統不知情……尼瑪,嶺上的領導層這是藥丸啊!” “哈哈哈,不知道嶺上還要人嗎,我也想過一把【原創】歌手的癮!” “噗,這是真的踢到鐵板了,誰能想到宋志跟任棲桐的私交真的那么好,后者為了替他出氣,竟然能做到這一步,連大家趨之若鶩的獎杯都不要了!” “水妹越來越給力了,王律師這種級別的,一般人還真是請不起;而要不是這種級別的,還真是打不贏官司……” 群眾討論最容易歪樓,幾分鐘后,大家的熱議點竟然就轉到了任棲桐身上。 他的粉絲就不用說了,幾乎要把他視為人生導師、指路明燈,就是好多路人也對他夸贊不已,說他能在第一時間站出來,冒著得罪人的風險揭發黑暗,簡直就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典范,正義的化身,妥妥兒娛樂圈的一股清流! 原來有些家長還不同意孩子追星,說明星渾身銅臭味,三觀不正又浮躁,現在一看任棲桐,竟也略略改觀:難得現代社會還有人肯為了義氣和正義不顧一切…… 托這件事的福,任棲桐后面兩場演唱會的入場券越發一票難求,官網早就脫銷,于是人們再次將視線轉移到“人類最后的希望”——黃牛身上。 就這樣,黃牛票價格一路飆升,真是火箭都沒這個速度。 曾經七千多塊的紀錄很快被打破,短短兩個小時就有人出到一萬多,而且還在繼續上升! 看著好似每一秒鐘都會往上躥一躥的票價,有勇氣有魄力捂到現在的黃牛們簡直笑裂了嘴巴,而之前就為了降低風險提前出售的黃牛們卻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嶺上公司上下現在已經是頭大如斗,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誰能想到這會兒會把以前的舊案翻出來? 嶺上的老總杜笙黑著臉把全部經紀人和高管都喊到會議室,挨個罵個狗血淋頭,脾氣上來還抬手重重甩了其中兩個人的耳光。 不少員工只是聽說自家老總是個笑面虎,平時看著笑呵呵的,其實骨子里是個狠人,可那都只是傳聞而已,誰也沒見過,時間久了,也都不拿著當真。誰知今天轉眼就有兩個一米八多的壯漢給他一巴掌扇出血來,都本能的一哆嗦。 旁的不論,單是這打人的狠勁兒和打完人繼續面不改色痛罵的熟練度,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有膽子小的女經紀人直接就給嚇哭了,可一看同事嘴角的血,又連忙死死憋住,不敢哭出聲來。 任誰多年心血經營到如今這個地步,卻在一件小事上翻船,眼見著就要沉入海底……也絕對咽不下這口氣! 杜笙氣的牙冠都磨得咯咯響,恨不得先把惹事的任棲桐抓過來大卸八塊,再把冼淼淼那個不怕死的丫頭片子拿來狠狠折磨一番! 可是偏偏這倆人都不是什么無依無靠的角色: 任棲桐的父親雖遠在海外,但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聽說對這個小兒子極其疼愛,自己要真動了他,沒準就要攤上大事兒;而且眼下他跟冼淼淼如膠似漆,差不多就算是半個尚家人; 冼淼淼那死丫頭就更不用說,雖然媽早死,爹作死,但家里的老頭子和尚云清那老小子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角色,他們不光跟上面的人交好,就是三教九流也…… 當年自己初轉行那會兒,還是尚清寒那老頭子掌權的時候,都是混娛樂圈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直到現在,他還記得那種感覺: 那時的自己還有些血氣方剛、年少無知,說不好聽了就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覺得尚清寒就是個老頭子而已,外人傳的那么神乎其神根本就是瞎扯淡! 人老了就不中用了,老虎還有死的那天,更何況是個人?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次業內人舉辦的晚宴上,尚清寒帶著當時貌似感情還不錯的尚云璐和冼笠然姍姍來遲,他們進門那一刻,整個宴會場都安靜了片刻,然后大家就像得到了某種訊號,空前一致的放下手頭的事情,笑容可掬的迎上去,規規矩矩的站好了,近乎諂媚的彎下腰、伸出手…… 當時跟自己一起來的人還怎么說來著,“可惜你小子晚生了幾年,不然要是能把那位公主殿下娶到手,嘖嘖!” 杜笙忍不住開始回憶,當時他是怎么回答的來著? 具體內容已經忘記了,但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幾乎是帶著幾分不屑和挑釁的走上前去,朝尚清寒伸出手,笑得有些敷衍和虛情假意,“老爺子,我是杜笙,剛入行沒多久,以后還請您多多指教。” 他的同伴簡直魂飛魄散,可尚清寒卻好像并不在意,非但沒生氣,反而笑呵呵的打量了杜笙幾眼,然后非常和氣的跟他握手,“小伙子,不錯。” 杜笙便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得意,還挺嘚瑟的沖同伴飛了個眼神,結果下一秒,尚清寒卻在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輕聲說了句: “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可野心太大了,就怕你兜不住。” 這話的音量不算大,也不是用什么特殊的語調和語氣說的,甚至平穩到幾乎沒有溫度,可杜笙卻愣是感受到了無端的壓迫。 他猛地回過身去,剛好對上尚清寒已經年邁卻依舊有神的眼睛,然后忍不住一抖…… 這么多年過去了,杜笙還是忘不了那個眼神,那個平靜中透著無限壓迫的眼神。 他好像什么都沒有看,卻又好像什么都看到了,只這么一眼,杜笙就覺得自己心里那點小算盤,統統暴露…… 尚清寒就好像一座山,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而這座山恰好對冼淼淼疼到了骨子里,假如杜笙真要動冼淼淼,就必須要先搞定他。 但問題是,他搞不定…… 可難道真就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多年的心血就這么付之東流?他不甘心,不甘心! 假如真把自己逼上絕路,大不了,大不了…… *** 那邊冼淼淼正緊盯事態發展,琢磨什么時候才好把手上的大料放出去,爭取把嶺上一鍋端的時候,老爺子來電話了。 “外公?” 尚清寒頭一句話就戳破了她的小心思,“接下來,你是不是想爆杜笙?” 孫女的那個u盤他有備份,自然也知道里面有杜笙的大料,而且還不是一星半點,真要在這個時候放出去了,杜笙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 冼淼淼一怔,點頭,“對啊,這件事肯定是他授意的,不然手下員工不可能有這么大的膽子,而且他還雇兇打人,這不是” “淼淼,”老爺子出聲打斷她的話,意味深長道,“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本就沒什么絕對的對與錯,也沒有真正的黑和白。” “外公,”冼淼淼突然就有點不能接受,“您該不會是?” “這件事你聽我的,”老爺子沉聲道,“做人留一線,凡事不要做得太絕,人一旦發瘋,會做出什么事來可就不好說。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目的只要達到了就好,見好就收吧。” “可是”冼淼淼還是不甘心,外界對娛樂圈本就一直頗有微詞,現在她意外抓到這么一條大魚,正是幫大家肅清環境的大好時機,難道就這么放棄? “沒有可是!”老爺子的語氣罕見的嚴厲起來,“你還太年輕,很多事情不知道輕重,你斷了別人的財路,跟逼他去死又有什么區別!當一個人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他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冼淼淼之前還真就沒考慮這么多,現在聽老爺子一說,不由得悚然一驚,后腦勺一陣陣發涼。 老爺子畢竟心疼她涉世未深,又放軟了聲音加以安慰,只是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掛了電話之后,冼淼淼一個人發了半天呆,最后雖然萬分糾結,還是把杜笙的爆料剔除,只發了嶺上其他幾個頭目的八卦…… 而那邊差不多下狠心決定要跟對手魚死網破的杜笙一看,新出的爆料雖然極多又勁爆,但唯獨沒有自己的,也就知道還是有人放了自己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