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宋志進去一看,明窗凈幾的,地上纖塵不染,一色床上用品都是雪白雪白的,而且房間朝向也好,又寬敞,說實在的,比他現在租住的公寓還好呢! 他喃喃著說不出話,只是感動,就聽冼淼淼又說,“你要是想錄歌的話,也可以去公司的錄音室,明天我去跟胡總打個招呼,就什么都有了。” 人家方方面面都給考慮到了,就是親媽來了也不能更周到,自己還能有什么不滿意的?! 宋志不善表達,只是不住的說著謝謝,然后眼眶就漸漸的紅了,要不是顧忌到冼淼淼還在,說不定真就要掉幾滴男兒淚了。 冼淼淼不是沒看到他的變化,只是眼下情況緊急,實在不能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感動上,便裝著不知道,往地板上一坐,又拍拍眼前的位置,示意宋志也坐下,“來,有些事兒我得問問,坐吧。那個叫卓鳴的你認識嗎?之前跟他或是他的經紀人、公司的人接觸過嗎?聽任棲桐的意思,那些歌你根本就沒對外發布過,那又是怎么到了他們手里的?這事兒你之前知情嗎?” 宋志剛要說話,冼淼淼的電話就響了,是謝磊。 下班之后他就回家了,難得自己做了頓飯,又看了場球賽,之后還慢吞吞的洗了個澡,這會兒才出來。因為他對歌曲什么的也不感興趣,就沒看頒獎典禮,只是剛才躺著刷手機的時候才知道網上都炸了鍋,于是趕緊打電話給冼淼淼,問有沒有什么事是自己能幫忙的。 冼淼淼一眨眼,看了看“衣不蔽體”的宋志,“還真有,你現在就去還沒關門的不拘哪個商場里買幾套男士換洗衣物出來,休閑款的,還有那些個你覺得你們男的平時會用到的都買些來,注意安全,買完后馬上送到原來鄧清波住的公寓來。” 宋志一聽這個就是給自己的,當即漲紅了臉,很不好意思地說,“冼小姐,真是不用這么破費的,我家里有衣服。” “你現在還回得去嗎?”冼淼淼道,“估計你家附近現在都被娛記和狗仔圍得水泄不通,怎么可能進得去?” 就算不是宋志,恐怕任何一個出入他家的人都要被逮住問個底兒朝天,難進難出,中間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再出什么亂子……有那個閑工夫,還不如去外面買呢! 宋志一聽,也就訕訕的閉了嘴,不說話了。 見他這樣,冼淼淼反而笑了,“這些小事你真不必放在心上,于公,咱們是合作伙伴,我有義務保障你的正常創作環境;于私,我非常欣賞你,而且你是任棲桐的好友,我就更該這么做了。就說咱倆吧,雖然關系沒有跟任棲桐來的那么親近,勉強也能算得上是朋友吧?既然是朋友,又何必為了幾件衣服計較?” 論起忽悠人,冼淼淼自認比不了小舅舅尚云清,但對付宋志這樣的老實人還是非常游刃有余,當下幾句話就把他說的啞口無言,而最初的不安和拘束也多少消散了些。 平靜下來之后,宋志才開始回答剛才冼淼淼的問題,只是頭一句話就把冼淼淼給嚇得夠嗆:“這事兒,怪我。” 嶺上這家公司只有十幾年歷史的公司主推歌手,旗下有幾個個人歌手,還有兩個代表的男團女團。因為專攻音樂,多年來倒也積累了不少人氣,擊倒了不少老牌公司,現在雖然還跟其他競爭對手維持著三分天下的局面,但在國內音樂圈已經隱隱有成為未來帶頭大哥的趨勢,而負責卓鳴的經紀人郭松跟宋志還真有那么點兒關聯:是大他幾屆的師兄。 差不多半年前,郭松輾轉聯系到宋志,說聽了他跟任棲桐合作的專輯后覺得不錯,想跟他約幾首歌。這種事本來就是很平常的,加上又是校友,宋志也沒多想,就給了。 半個月后,郭松再次找到宋志,說那首歌上面覺得不錯,已經決定要給他們公司的新人當做出道曲目,然后公司還想多要幾首,如果可以的話,希望給這名歌手發迷你專輯。又說有他在,就一定能選上,到時候兩筆款子一起結,這樣還能方便一點。 類似的買賣宋志也做過幾次,確實有不少大公司會嫌一首歌一首歌的結算太麻煩,如果后面還有合作的話,比較傾向于一起結算,所以那會兒他真就沒起疑心。 誰知郭松第二次拿了宋志的歌之后,就再也沒了消息,非但沒主動聯系,就連當初說好了的兩個月之內給回音也好像成了空頭支票。 宋志這才有點急了,鼓起勇氣打電話催,結果對方的態度跟當初要歌時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變得極其不耐煩。 “著什么急啊?我們這么大一公司難道還會賴你幾首歌不成?節假日演出多,財務那邊忙亂的很,等著吧!” 宋志就是個軟和性子,對方都這么說了,他也沒好意思逼得太緊,真就回去老老實實等著。 結果這一等又是兩個多月,中間宋志又更新了一臺機器,手頭的存款都花光了,剛接的幾個單子還沒交上去,經濟驟然緊張起來,這才被迫再次催款。 又催了差不多半個多月,郭松才打給他三千塊錢…… “三千?!”冼淼淼不禁瞪圓了眼睛,追問,“你給了他幾首歌?” 宋志想了想,“大約八/九首吧。” “這么多歌就給你三千塊,打發要飯的嗎?!”冼淼淼不由得怒從心頭起,“后來呢,你就沒再要?怎么不去告他!” 這要是換成當年那個還住地下室的宋志,三千塊無疑是天文數字,可眼下今非昔比了,他早就因為跟任棲桐的合作成了作曲圈子的新秀,身價倍增,不要說八、九首歌,就是一首歌三千塊也算侮辱人了! 見宋志一副受氣包的樣兒,冼淼淼也有點兒哀其不幸恨其不爭,忍不住數落道,“你也是夠可以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也得有個限度吧,那都是你的心血啊!賣出去了你怎么不盯著點兒?而且他發的歌好歹你也聽聽吧!現在倒好,人家拿著你的孩子去賣了錢,特么的還獲了獎,你這個親媽還被蒙在鼓里做夢呢!” 她這話說的不可謂不重,一般關系不特別鐵的成年人估計都受不大了,但宋志非但沒有惱,反而十分感動。 北漂這么多年了,還從沒有人用這樣的語氣罵過自己。冼淼淼越是這樣,就越證明她真是為了自己好,真拿自己當朋友。 而宋志轉念一想,又覺得悲從中來:她一個只合作過幾次的人對自己都這么好,偏偏自己的師兄要拿著自己當傻子耍…… 冼淼淼罵完之后尤不解氣,就開始琢磨怎么整這個郭松,最好能把他上面的人也狠狠扒一層皮下來。她還就不信了,如果不是上面默許,助長這股不正之風,郭松區區一個經紀人會有這么大的膽子?是吃了一頭熊還是一只豹! 想了下,她突然雙眼一亮,兩只手猛地一拍,對宋志說,“你現在就給郭松打個電話,就說你從網上看到這件事兒了,問到底怎么回事。對了,別忘了錄音,這都是證據的。” 現在宋志很有點兒唯冼淼淼馬首是瞻的意思,她怎么說,他就怎么做,當即掏出自己那部已經局部掉漆的老款手機撥起來——冼淼淼都懷疑那電話能不能錄音。 宋志一連打了三遍對方都不接,冼淼淼就示意他繼續打,然后一直到第五遍,郭松才接了,而宋志剛一開口,郭松就破口大罵起來: “好你啊,這事兒是你捅出去的吧?我不就是給錢給的晚了點兒嗎,至于嗎?什么?x你媽,用你的歌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不然有本事的話你倒是自己唱去啊,去啊!以為自己搭上冼淼淼就了不起嗎?別做夢了,那妞兒有的是錢,多的是人想跟她獻殷勤,就是那個姓任的人家自己不也能寫,現在還記得你是誰啊!別以為合作過一次就是娘,人家就要管你一輩子,裝什么大頭蒜吶!有本事告我去啊,告我去啊!告訴你,老子的事業要是毀了,你也別想好過!” 說完,就惡狠狠地掛了電話。 假如說之前宋志心底多少還存著一絲僥幸,比如說是公司領導強迫,郭松自己也沒有辦法之類的。只要郭松解釋,哪怕是狡辯呢,他心里多少能好受一些。 可現在,事實真相就這么赤果果的擺在面前,像剛被宰殺的牛羊一樣開膛破肚,鮮血淋漓,宋志突然覺得全身冰冷,一股寒意從骨子里頭蔓延開來,幾乎連手機都抓不住。 這就是他信任的學長?他曾經歡欣鼓舞,以為在茫茫人海中遇到老鄉的那種熱情和興奮都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現實給了他迎頭一擊,幾乎將他打的魂飛魄散。 冼淼淼先拿過他的手機,確認錄音清晰且沒有遺漏后才安心,只是到底怕宋志心軟,就立刻復制一份后發到自己手機里,這才算是完活。 見宋志這個喪魂落魄的樣子,冼淼淼心里也不好受,被人背叛的滋味她深有感觸,確實銘心刻骨,叫人一輩子都無法忘卻。 可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宋志糊糊涂涂過一輩子,還不如現在就把膿包擠破,將腐爛的地方切除,流出鮮血,這樣才能徹底長好。 冼淼淼剛要出言安慰,任棲桐就打了電話過來,“抱歉,我給你惹麻煩了。” 他捅了簍子是痛快了,可需要善后的,可不就是冼淼淼? 冼淼淼倒不在意,還轉達了尚清寒的話,笑道,“外公夸你呢,這可是不容易。” 任棲桐一聽,果然也笑了,就覺得老爺子真是心胸寬廣、魄力非凡,這要換做一般人,得知有人給自己的寶貝孫女捅了天大的簍子,還不得氣炸了!又怎么可能夸獎。 “那是,我外公可不是一般人!”冼淼淼還挺得意。 得意之余她也不忘說正事,“我把宋志接到公司公寓這邊了,他家那邊肯定已經暴露了,你這幾天也不要回酒店,住在我家,等會兒先讓陸海送你過來,再去酒店拿行李。” 任棲桐一一應下,又說,“蘇哥也在車上呢。” “蘇哥也在?”冼淼淼一怔,很快就明白了蘇蒙這么做的原因,當下十分動容,“幫我說聲謝謝,對了,你問問他有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 任棲桐把這話一說,蘇蒙就挺曖昧的笑了,“快得了,你們情侶家家的蜜里調油,我就不住過去當電燈泡了。” 他這擺明了是無意中聽到兩個人講電話后開玩笑。 見任棲桐面上微囧,蘇蒙被他嚇了半晚上的心臟這才舒服了,又舒展下胳膊,笑呵呵道,“我沒事,等會兒麻煩你們直接把我送到家就行了,你有人關心,我回去也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呢!” 作者有話要說: 嗯,蘇叔表示,偶爾我也需要賣個萌…… ☆、第98章 跟任棲桐結束通話后, 冼淼淼再回頭看宋志,就見他還是一副倍受打擊的樣子, 盤腿坐在地上, 兩眼發直。 也難怪, 宋志北漂都好幾年了,受盡人情冷暖, 好不容易事業有點起色了, 卻又被親愛的學長狠坑一把…… 她嘆了口氣,拍拍宋志的肩膀,“人生這么長, 誰還能不認識幾個人渣呢, 你放心, 不勞而獲的那些人一定會得到報應的。” 宋志這才稍微回了神,勉強扯扯嘴角, “嗯。”然后就繼續發呆。 冼淼淼狠下心來,上網把卓鳴出道至今發行過的歌曲全都找出來,讓宋志一一比對, “你仔細看看, 這里面還有沒有你的作品。” 不對比則已,一對比真是嚇一跳! 據宋志最終回憶確定, 他一共交給郭松九首歌,而現在光是從卓鳴的迷你專輯里就找出來四首!除了曲名之外,一個音符都沒改動! 而迷你專輯之外,以卓鳴原創的名義發表的單曲還有兩首, 其中就包括讓他獲獎的那支單曲。 面對這樣的結果,冼淼淼氣笑了,而宋志也徹底涼透了心。 照時間來看,自己給郭松第一次打電話的時候,估計他們就已經開始制作了,可就是這樣,他非但不承認,甚至連錢都不想給! 眼下這種情況,他確實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必要的事情都問過了,冼淼淼也不再打擾他,等謝磊來送了衣服,再三確認不缺什么了,就準備回家,臨走前還反復叮囑宋志不要再接郭松的電話,如果有什么搞不定的突發狀況,可以直接聯系她,也可以聯系付秀。 回去的路上,冼淼淼先給胡奇峰打了個電話,替宋志做了一系列的申請——畢竟現在明面上胡奇峰是最高領導,有什么事兒該吱的還得吱一聲。 然后她又聯系了上次幫著打戴夢官司的王律師,對方一接起電話來就開始笑,“哎呀冼小姐,您終于聯系我啦,放心,這事兒您就交給我,一準兒給您辦的漂漂亮亮的。” 剛才他還在家里琢磨呢,大小姐究竟什么時候給自己打電話,這不就來了! 冼淼淼一聽,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 笑的是,上次戴夢的案子王律師給處理的確實漂亮,這會兒那丫頭早就給她爹塞到國外不知哪個三流影視學院留學去了,而戴老板的事業也因為那次風波大受打擊,接二連三的競標失敗,生意一落千丈……王律師這人的確牛。 哭的是,貴啊! 王律師是璀璨的御用律師,可不是冼淼淼工作室的律師,他們倆合作那就是正常的生意往來,平時咨詢點兒什么事兒都是卡著表按小時收費的。真到了打賠償官司的環節,王律師該按幾點幾的比例提成就提成,零頭都不抹,一點兒也不含糊。 以往都是冼淼淼跟別人奉行“談感情傷錢,所以堅決不談感情”的宗旨,可一旦對上王律師,她還真就乖乖掏錢。 冼淼淼現在一聽他笑就習慣性的頭皮發麻,“王律師,咱們這可不是頭一回合作了,您可得給我個友情價,說句不怕丟人的話,我這座小廟要供您這尊大佛,還真是有點吃力。” 王律師繼續笑呵呵,“冼小姐真是過謙了,誰不知道您現在是國內外有名的青年才俊?不比我,上有老下有小,幾個孩子馬上就要出國讀書,難吶,難吶。” 冼淼淼:“……” 你再吹,再吹啊!真困難你今年年初倒是別買新別墅啊! 倆人舌燦蓮花外加臭不要臉的說了十幾分鐘,冼淼淼使出了渾身解數,可都被王律師一一化解,繞來繞去就是不提少要錢…… 第二天一大早,冼淼淼和任棲桐吃過早飯后一起去上班,前者凳子還沒坐熱呢就聽付秀報道,“老板,王律師來了。” 冼淼淼本能的揉太陽xue,得,要錢的祖宗來了,自己還能怎么著?好好伺候著唄! “哎呀,”剛一進來,王律師就熱情無比的跟她握手,“有日子不見,冼老板瞧著更精神了。” 冼淼淼一聽他笑就太陽xue直突突,忙讓他坐下,“行了,咱們也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我這次的事兒呢,想必您也從電視上、網上了解了,您有什么看法?” 王律師今年五十多歲,頭發已經微微有些花白,他也不染,只是整整齊齊的梳著;他的長得濃眉大眼,可眉梢眼角又稍稍下垂,再配合著慣性上揚的嘴角和深深的笑紋,很容易給人一種“這老頭兒賊好欺負”的感覺。 可等你真正跟他接觸過之后,就知道這是位擅于扮豬吃虎的狠角色,最直接的體現之一就是:該拿錢的時候絕不手軟,誰說也沒用! 王律師放下公文包,小口喝了咖啡,這才問,“您手里都有什么,說來我聽聽。” 冼淼淼就把宋志的講述說了遍,又把錄音給他聽了。 “呵呵,這可是個好東西,”王律師一聽那錄音就樂了,笑的特別慈眉善目,“冼老板做事也是越發的滴水不漏啦。” 這人說的話你就不能當真聽,不然一時頭腦發熱估計又能給他宰一筆! 冼淼淼就笑笑,也不往心里去,就見他用胖乎乎的手指頭在茶幾上點了幾點,然后笑瞇瞇的問,“這事兒啊,就看您具體想要什么程度的結果了。如果單純只圖出口氣的話,那簡直太簡單了;如果還想往上,多少要費點工夫。” 這話不過是白問,他跟冼淼淼合作過一次,對于對方的行為方式和性格特點把握的非常清楚,要這姑娘選擇前者,他保準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當凳子坐! 果然,就見冼淼淼挺無奈的瞅了他一眼,“您這說了不等于沒說么?光出氣的話我至于把您老請來嗎?” 還這么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