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
“你……”楚楠狠狠地噎了一把,趙真人是他找來的,起先就是為了驅除日食,后面日食果真沒有發生,在外人眼中,這顯然是趙真人的功勞,而他因為舉薦得當,也得當了皇帝的嘉獎。若此時,他開口駁斥趙真人的能耐,無疑是在讓皇帝懷疑他當初舉薦的誠心與目的。 楚楠壓下火氣:“如果陸卿不娶南疆的公主,等待陸卿的就是死,趙真人難道是希望陸卿就此沒命嗎?” 趙真人惋惜地說道:“為了圣上,為了整個北梁的國運,恐怕他該受此一劫。” 楚楠氣得險些暴走:“你們這些神仙,不是最見不得凡人受苦嗎?怎么還講出如此狼心狗肺的話?圣上的江山是靠一條無辜的人命換來的嗎?北梁的國運是靠區區一個士子昌盛的嗎?不死陸卿,我北梁就會亡國嗎?” 趙真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沉了下來:“太子慎言。” 皇帝拉長了臉:“太子——” 楚楠凝了凝眸,道:“父皇,據兒臣所知,陸卿本就對南宮公主一往情深,是不得已才接受了與三公主的親事,如今出了這樣的岔子,難道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嗎?還望父皇順應天意,讓陸卿求娶南宮柔。” 皇帝最近被一連串的古怪現象弄得疑神疑鬼,楚楠與他談論道理,他未必聽得進去,反倒是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他誠惶誠恐。 他猶豫地皺起了眉頭。 趙真人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利用天意蠱惑圣上,貧道明白你想拉攏陸家的決心,但此事關乎江山社稷,還望太子以大局為重。” 皇帝看向楚楠,眸光微微閃了一下。 楚楠厲聲道:“你不要滿口胡言!陸卿是圣上的侄兒,圣上連自己侄兒都不管不顧,傳出去,怕是要令朝臣寒心!令百姓寒心!” 皇帝內心終究是傾向于保住陸卿一命的,抬手制止了越吵越兇的二人:“罷了,這件事,便照太子說的辦吧。太子,由你親自去向南疆王提親。” 趙真人忙道:“圣上不可呀!陸卿與南宮公主命中并無婚配之命,那南宮公主的身上縈繞著一股巨大的金氣,與圣上的龍氣相克,會削弱您的運勢呀!” “竟有這種事?”皇帝的面色都白了。 趙真人點頭:“圣上最近紫微星弱,也是受到南疆皇室的龍氣影響,不過這些是暫時的,待他們回國便沒事了,只是切記,陸卿不能娶南宮公主。” 不能娶,那就只能死路一條了。 皇帝舍不得陸卿,可在自己與整個北梁面前,他又不得不犧牲陸卿,這或許會引起陸家的不滿,可此時,他顧不上了:“那就依趙真人的吧!” 楚璃憤憤不平地走了。 看著他決然而去的背影,皇帝無奈地嘆了口氣:“這孩子,還是太善良了些,做皇帝,哪兒能有這么多婦人之仁,有時救一個,背地里需要犧牲無數個,他還不懂啊!” 趙真人道:“太子殿下還年輕,慢慢教就是了。” 皇帝苦澀一笑:“但愿真的只是因為年輕。” 趙真人笑笑,沒再接話。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作者無話可說 ☆、第 71 章 楚楠氣悶地出了御書房, 回往太子府,太子府離慶陽王府不遠,他順道回了一趟家。 是的,在他心里,這依然是他的家。 楚瑤許久不見大哥了,興奮地迎了上來:“大哥!” 楚楠溫柔一笑, 揉了揉她腦袋。 還是與從前一樣的動作, 可楚瑤總覺得怪怪的, 狐疑地望著大哥的臉:“大哥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興。” 楚楠牽了牽唇角:“沒有, 是剛下朝,有些累。你最近功課怎么樣?” 楚瑤自信滿滿地說道:“我功課當然好了!你就等著我以第一名的成績考上甲班吧!不過……”她頓了頓,眸光暗淡下來, “大哥不在廣文堂,師兄們也不怎么玩蹴鞠了, 草場上空蕩蕩的, 怪冷清。” 她沒告訴大哥的是, 陸薇那小丫頭最近也不惹事了, 偶爾碰一面,她懟上兩句,陸薇竟然不把她懟回來, 真是無聊啊! 慶陽王妃側面的小路上走了過來,看到兒子,眼睛就是一亮,但很快, 面色沉了下來,瞪了女兒一眼道:“瑤兒,怎可對太子殿下如此無禮?還不快給殿下賠罪?” 楚瑤哼了一聲,不肯就范。 慶陽王妃加重了語氣:“瑤兒!” 楚瑤抱住楚楠的胳膊:“他是我大哥!” 慶陽王妃冷聲道:“他現在是太子!是未來的國君!不是你大哥!” 楚楠本就有些疲倦,聽了母親的話,喉頭掠過一絲苦澀,勉強一笑,說道:“這是在家里,又沒外人,母妃不必在意這些虛禮。” 慶陽王妃正色道:“禮不可廢,殿下如今在朝中如履薄冰,正是該萬事小心的時候,可不能給任何人留下把柄。” 楚楠的眸光微微暗了一下:“連您也要與我……” “殿下。”慶陽王妃深深地看向楚璃,眸中的提醒與警告不言而喻。 楚楠無奈地轉過了臉,在皇宮,在御書房,在趙真人那兒憋的一口氣,一瞬間翻了好幾倍,脹得他胸口發堵。 慶陽王妃看出了他的難過,有種上前把他抱在懷里的沖動,但她不能。她拽緊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了rou里,仿佛只有這樣的疼痛才能堪堪喚回她的理智:“殿下突然蒞臨王府,可是有事?” 這是他的家,他不高興的時候最想回來的對方,本想像從前那樣,拉著母妃的手,說些沒羞沒臊的話,可如今看來,不大可能了。 他只覺眼眶有些發熱,拼命地忍住,語氣如常道:“沒什么事,路過,進來瞧瞧而已。” 慶陽王妃眸光閃動,隱忍著,恭謹地欠了欠身:“多謝殿下記掛,殿下日理萬機,若沒什么事,還請早些回到太子府處理公務,替圣上分憂。” 分憂分憂,你心里就只想著要我做個合格的太子,有沒有理會過我的感受?! 楚楠雙目發紅地看著面前像個仆婦一般卑微的女人,胸口的悶氣忽然變成了一把尖銳的匕首,扎得他一片血淋淋的疼痛。 慶陽王妃始終低垂著眉眼,叫人看不清她眸中的神采。 “孤告辭了,王妃保重。”楚楠冷冷說完,甩袖離開了王府。 一直到他消失在道路盡頭,慶陽王妃才抬起了滿是淚水的眼睛。 她終于把她疼愛的孩子送了出去,送上了他父王一輩子都沒能爬上的高位,他身上承載著的是他父王畢生的夢想,但為什么,她一點也不高興? 楚楠回到太子府時,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如果硬說成為太子后他學會了什么,那就是隱忍。 他召來幾位幕僚,把趙真人的事與眾幕僚說了,幕僚們紛紛嘆氣。當初他們找來趙真人,只是為了安撫不停抓捕道士的皇帝,他們問過李監正了,李監正說日食是有,但未必能被觀測到,他們決心賭一把。 事實證明,他們賭對了。 只是他們萬萬沒料到,這陰差陽錯找來的趙真人,竟然是個白眼狼,得了皇帝的賞識,便想過河拆橋。 他們真有些后悔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早知如此,當初說什么也不會出這種餿主意。 “孤覺得,這個真人有問題。”楚楠若有所思道。 一位姓楊的幕僚道:“殿下的意思是……懷疑他背后有人?” 楚楠蹙眉:“孤只是猜測,找人留意一下他的動靜。” 楊幕僚點頭:“是。” 當晚,楚楠的人便探聽到了趙真人異乎尋常的動靜。 “殿下,我的人跟蹤趙真人,您猜他去了哪兒?”楊幕僚冷笑著問。 楚楠正在批閱奏折,聽到他的話,筆尖微微頓了一下,好笑地說道:“可別告訴我,他去了青樓。” 楊幕僚笑著搖頭,頗有一絲抓到對手小辮子的快意:“雖不是青樓,不夠也不是個道士該去的地方。” “哦?”楚楠來了興趣,眼皮子一掀,看向了楊幕僚。 楊幕僚一字一頓道:“芳、園。” 芳園是個魚目混珠的地方,它以唱戲為主,但暗地里,也有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褻玩戲子、吸食五石散,不過是沒深入那個圈子,并不了解罷了。 楚楠也是當上太子之后,才曉得自以為單純聽戲的地方,竟藏了那么多腌臜,就連在他眼中清純如白蓮的侍女彩屏,竟也不動聲色地與他的某位已有家室公子朋友暗通款曲。 那日,他實不該帶陸薇去芳園,幸虧陸薇沒看到什么不該看到的事。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正是那一次無心的芳園之行,改變了他這一生的命運。 他如今貴為太子,弄到芳園的票就容易多了。 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芳園的柜臺,丟出一錠金子,掌柜的拿了金子,兩眼大放異彩:“這位公子,請問您是來聽戲的,還是來找樂子的?” 楚楠四下看了看,趁人不備,從寬袖中拿出一個畫軸,放倒了掌柜面前:“我找人。” 掌柜的一邊留意著周圍的動靜,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開畫卷:“公子就是找他?” “你見過他?” “見過,他在二樓的玉蘭閣。” “一個人還是……” 掌柜的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楚楠又丟給他一錠金子,他一把將金子塞進了懷里,湊近楚楠,小聲道:“和一個男人,那人的樣子我沒看清楚,只是瞧著像是與公子差不多年紀。” 和他差不多年紀? 楚楠的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答案,唇角冷冷地勾了勾,問掌柜道:“還有呢?” 掌柜挑眉,看向了楚楠的錢袋。 楚楠打開錢袋,將剩余的三錠金子全部倒在了他桌上,他像饕餮見了rou似的,口水都差點掉了下來,呼啦啦掃進懷里,壓抑住興奮道:“哎呀,一瞧公子就是個正經人兒,沒聽過那些腌臜事兒,我這么與公子說吧,他們關了門,不許我們的人進去打擾,公子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楚楠又不是三歲孩子,如何不明白?萬萬沒料到一個修真之人,背地里竟干出這種齷齪的勾當!被他自己逮住,算他倒霉。 若是把這事告訴圣上,想來圣上不會再輕信于他。 不過,此人在圣上跟前甚為得臉,干掉他,不如控制他。 一番權衡后,楚楠在心中做出了決定。 他壓下心頭隱隱跳動的火苗,對掌柜道:“我來打聽消息的事,不要與旁人提起。” 掌柜識趣地笑道:“我今天,壓根兒沒見過公子呢。” 楚楠走上二樓,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玉蘭閣。 他凝神靜氣,用內力聽了聽里頭的聲音,果真是不堪入耳,他狠狠地惡寒了一把,若不是為了抓到某人的把柄,他還不愿意如此污了自己的眼睛。 他忍住干嘔的沖動,一腳踹開了房門,他動作太迅速,乃至于藏在隔壁的暗衛根本沒能反應過來。 床上顛龍倒鳳的人兒聽到一聲破門的巨響,驚得身子就是一僵,隨后,是一聲冰冷的暴喝:“誰這么大膽子?來人!” 這聲……怎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