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坑太深,沒有任何道具的情況下,即便是霍侯也不能輕易地爬上爬下,對于掉落在坑底的晶核,自然沒辦法撿到手里了。 霍侯在說完那句話后,便伸出手,杜照明感到洞內(nèi)的溫度陡然下降,意識到霍侯要做什么后,未及思考已經(jīng)喊出聲。 “等等,你不能殺掉這幾只喪尸!”喊完后,也顧不得緊張害怕,朝霍侯兩人跑了過去,“這幾只喪尸對基地很重要,你不能殺掉它們。” 如果不是霍侯已經(jīng)站在深坑邊緣,再往前一步就要掉下坑去,杜照明很有可能還會站到他面前張開雙手來阻擋——不過,現(xiàn)在雖然不能擋在霍侯面前,他卻蹲到了那兩名活著的異能者身邊,拿出一把匕首抵在昏迷著的異能者脖子上。 靠武力他絕不是那兩人的對手,所以,只能以人質(zhì)來威脅了。 “如果你要殺掉坑里的喪尸,我就殺了這兩個人。”說這話時,杜照明的語氣已經(jīng)平靜許多,不知是因為想到對策有所倚仗,還是其他什么原因。 霍侯卻沒有看他,仿佛他這個人不存在似的,雖然沒有下一步動作,卻保持著往下看的姿勢,與身邊的甘棠隨意地聊著天。 “棠棠,那兩只喪尸將水平如何?跟我們平常遇到的一樣嗎?” 甘棠也沒有看杜照明,微微歪著頭,露出思考的樣子,語氣有一點點疑惑,“好像差了點,而且,這里的血氣這么重,它們也沒表現(xiàn)出多興奮的樣子。難道,新鮮的血rou已經(jīng)刺激不到了嗎?” 霍侯回頭掃了眼地上的尸體,血沒有流太多,傷口處甚至已經(jīng)結(jié)冰。他收回視線,又瞄了眼漆黑的坑底,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距離,大概明白些了什么。 不過,就算是因為低溫鮮血容易凝結(jié)不易傳播氣味,加上距離較遠,異能者的血rou對喪尸的刺激也不可能這樣弱化掉。唯一有可能的解釋是—— “就像是野獸與家禽的區(qū)別——這幾只喪尸相當(dāng)于圈養(yǎng)起來,吃的是人類投喂的食物,在一定程度上已經(jīng)被馴化了也不一定。” 甘棠點點頭,表示認可霍侯的說法。 被完全忽視的杜照明:“……” 是自己的存在感低,還是故意這樣忽視他以示輕蔑,這兩人從現(xiàn)身到現(xiàn)在,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讓他像個小丑一樣唱著獨角戲。杜照明想到這里,心中涌起一股郁結(jié)之氣。 既然不在意這兩名異者的性命,那就由他來了結(jié)好了。 杜照明眼神陡然嚴厲起來,揚起手中匕首。 啪嗒—— 匕首沒有刺入異能者的大腦,被什么東西打中飛出去,撞到巖壁上發(fā)出“叮當(dāng)”的聲音,又摔到地上。 杜照明臉上浮現(xiàn)痛苦之色,一只手緊緊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腕,止不住的鮮血從指縫里流出。 “還需要留著他嗎?” 甘棠望向霍侯問道,聲音平靜,似乎只是在問要不要留拜訪的客人吃飯這樣的問題。然而杜照明心里清楚,她問的是要不要留下自己的性命。 “嗯,一會有幾個問題要他解答。” 霍侯回答地云淡風(fēng)輕,依然沒有看杜照明,揮手射出無數(shù)冰錐,將坑底的喪尸悉數(shù)清除。這個時候,杜照明再是想要阻止,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數(shù)月的努力功虧一簣,杜照明忘記手上的疼痛,整個人都有些恍惚起來。直到霍侯與甘棠解決掉坑里的喪尸,雙雙來到他面前,他才愣愣地抬起頭,看起來很是失魂落魄。 “用同伴的血rou喂養(yǎng)喪尸,不管是怎樣的理由都不可原諒,但是,我還是想聽聽你的解釋。” 霍侯居高臨下地望著杜照明,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顯得頗為平靜。 杜照明抬起頭看看霍侯,又看了看他身邊站著的同樣面無表情的甘棠,表情呆愣,似乎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你是霍侯?”杜照明一字一字地問道,臉上沒有懼怕之色——這個時候的他一點身為階下囚的自覺都沒有,仿佛是在與霍侯平等對談。霍侯沒有在意他的態(tài)度,盯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緩緩地問了一句。 “你是杜照明?”雖是疑問句,用的卻是肯定語氣。 杜照明一愣,似乎沒想到霍侯知道他的名字,卻也沒有在意。看到霍侯點頭,不知是想起什么,突然扯開嘴角笑了笑——那笑只是單純地扯動嘴角,笑意未達睜底。 “所以,預(yù)告了兩次氣候變異的,就是你?”低聲問出這句話,杜照明沒有等霍侯回答,徑自說了下去。 “末世來臨,人類最大的敵人是喪尸,這一點,不管發(fā)生幾次氣候異常都無法改變。夏天過去了,冬天也會過去,到時候,潛藏的喪尸重新跑出來,變得更加難以對付。而幸存的人類,光是為了應(yīng)付饑餓與寒冷就已經(jīng)精疲力盡,耗光所有力量了。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到時候誰來對付喪尸?!”杜照明忽然激動起來,從地上爬起,揮舞著雙手沖霍侯大聲喊著。 “難道你們都忘了嗎?我們真正的敵人是喪尸,從始自終都是!可是現(xiàn)在呢,為了暖點的爐子,和軟一些的面包,就可以拋棄故地,像侯鳥一樣遷移。以為這樣就可以躲過災(zāi)難活下去了嗎?喪尸遠比人類更強大,不管是酷熱還是寒冷都無法殺死它們,在我們還為了幾塊面包和毛毯爭奪的時候,它們已經(jīng)變得更加強大,更加可怕。” 杜照明的聲音慢慢低下去,仿佛積起的氣勢泄掉一般,看起來有些萎靡,卻又執(zhí)拗地不甘放棄,頭也低了下來。 “所以、所以,能對付喪尸的,只有喪尸。在真正的喪尸皇出現(xiàn)之前,必須創(chuàng)造出另外一個能與之抗衡的力量。否則,幸存下來的人類,最終也只有死亡一途。” 洞中徹底安靜下來,杜照明的話讓霍侯擰緊眉頭,知道他拿異能者喂養(yǎng)喪尸的原因后,不覺氣憤,而是有種深深的荒誕感。 喂養(yǎng)喪尸,是為了培養(yǎng)出能與喪尸皇抗衡的力量? 這句話有任何邏輯上的聯(lián)系嗎? “你怎么確定,養(yǎng)出來的不是一只毀滅人類的喪尸皇?難道你給它投喂了食物,它就能認你為主?”霍侯盯著杜照明,眼神冰冷,語氣透出一絲譏誚。 幾年前南方基地的研究所做活體實驗,關(guān)了一只喪尸做研究,結(jié)果那只喪尸逃了,成了第一只喪尸王,圍攻他們的基地,差點讓他失去甘棠—— 霍侯閉了閉眼,壓下將將浮現(xiàn)的記憶畫面。不管過去長時間,當(dāng)年的情景他都不愿再重新回憶起,稍有觸及,便是錐心之痛。 面對霍侯的質(zhì)問,杜照明閉緊嘴巴,既無辯解之意,也無悔恨之情,似乎堅定地相信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 而為了達成他所認為正確的事,犧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從杜照明的表情理會到這一點的霍侯,稍稍感到有些頭疼。 “趙輿深知道嗎?”忽然,一直沉默地甘棠出聲詢問,聽到甘棠的問題,杜照明愣了愣,不知是沒聽清,還是因為甘棠口中那個名字。 “你現(xiàn)在所做的事情,趙輿深知道嗎?”甘棠盯著杜照明的眼睛,慢慢地又重復(fù)問了一遍。 “趙先生當(dāng)然不知道!”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似的,杜照明急急地脫口否認,比之剛才霍侯質(zhì)問他時,情緒上顯得要激動許多。 霍侯的眼神沉了下來,他看了眼甘棠,沒有說話。 甘棠的神情依然沒有多大變化,眼神卻在一霎那間,變得冰冷無比。 上一世在北方基地待了近十年的甘棠,知道趙輿深做為北方基地實際的掌權(quán)者,對外的稱呼是基地長,而只有他的心腹親信,有時會稱他為—— 趙先生。 第146章 似夢 ——她又坐在那個地方, 望著天空發(fā)呆了。 廢棄的高樓之上,一個孤獨的身影坐在那里,雖然隔著一段距離,那人身上孤寂的氣息依舊能感覺得到。夕陽西下, 將影子拉得老長,地面上往來行人漸少,很少有人抬頭向上看, 腦子里思考的都是明天跟隨軍隊出任務(wù)時怎樣保全自己的事情。 但是那個人,或許是因為本身的強大,生存變得游刃有余,所以,普通人在意的事情那人全不在意——或者說, 世上根本沒有那人在意的事情。 不知是因為夕陽的緣故, 還是其他什么原因, 眼前所有的畫面都蒙上了一層灰色, 像年深日久的舊照片似的,所有景物的輪廓略有模糊,顏色也黯淡不少。 明明沒有見過的情形,為什么卻覺得有些熟悉呢? 遠處似乎傳來人的喧嘩聲,卻又聽不分明, 他的眼睛注意著對面樓頂?shù)哪莻€背影, 也不知看了多久,世界仿佛凝固了一般。那個背影成了夕陽下的雕像,而他這樣凝望的視線也似乎從未移開。 但, 那個人,是誰呢? 門外響起敲門聲,他聽到自己應(yīng)了聲,“進來。”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一位夾著文件的年輕人,啊,這人他認識,是他的秘書。 “趙先生,會議馬上要開始了,盧隊長和白將軍正在會議室等您。”年輕的秘書對著站在窗前的人說道。 他愣了愣,那兩個人什么時候這樣恭敬了,每次開會都要再三催請,甚至有時還會托詞不來,這次竟然會提前在會議室等他? ——啊,不對,最近他沒有召開什么重要會議。 心里這樣想著,他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回答道:“讓他們先等著,我一會兒就過去。” 這樣慢待那兩個人,會有麻煩的吧? 姓白的還好說,畢竟年紀大了,僅靠一些舊部下維持手中的權(quán)力而已。但那位盧隊長就不同了,仗著自己是基地第一大異能隊的隊長,很多時候,是不把他這個普通人的基地長放在眼里的。 他心里有些著急,但辦公室里那兩個人似乎一點都感受不到這點著急,反而顯得很理所當(dāng)然。 年輕的秘書望著長官的背影,越過他的肩膀看向?qū)γ娴母邩牵壑虚W過了然,說話的語氣顯得輕松,甚至還帶著微微笑意。 “啊,那位大人又坐在那里看風(fēng)景了,真是想不明白呢,天天坐在同一個地方看,什么樣的風(fēng)景都會看膩吧。大人心里的想法,果然不是我們這樣的人能夠看透的啊。” ——大人?是指那個坐在樓頂?shù)娜藛幔繛槭裁催@樣稱呼? 心里疑惑的同時,他又聽到自己用平靜淡然的語氣說道:“是你們想多了,她其實,什么都沒有想。” “哦,果然還是先生最了解那位大人。擁有最強大的實力,雖然幾乎從來不說話,卻一直支撐先生守護著我們的基地。上次出去剿滅那只精神系王者喪尸,如果不是那位大人及時趕到,異能隊就要全軍覆沒了。大家在心里都非常感激她,可惜別說當(dāng)面道謝,很多人連靠近都不敢。我也好想跟那位大人說話呢,卻一直沒有開口的勇氣。” 為什么不敢靠近?又為什么沒有開口的勇氣?是那人很可怕嗎? 不,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深深的敬畏。 他在心里這樣回答。 ——如同神明一般的敬畏,連靠近都仿佛是種褻瀆。 可是,他身邊并沒有這樣的人,那么他們談?wù)摰娜擞质钦l呢? 橘紅色的太陽即將隱沒山頭,天上絢麗的光彩慢慢收斂至邊際,那個仿佛亙古存在的背影,在火光一般最后的燦爛光線里站起身,緩緩張開雙手。 那一刻,被夕陽映照出來的剪影,美麗而安詳,如同夢幻般不真實。被時光機定格在了記憶深處,雖經(jīng)歲月磨礪,卻永不褪色。 無論是畫面本身的美感,還是其中透露出來的美好意味,都不是這樣一個世界所應(yīng)該存在的。 心中不期然浮現(xiàn)某部詩劇中的一句話: 你多美啊,請為我停留。 這個念頭剛剛閃現(xiàn),就見樓頂那人張著雙臂,像飛鳥一樣直直向下跌落。 心頭陡然震顫,仿佛隨著那道影子墜落—— 一驚而醒。 趙輿深急促地喘吸著,零下十幾度的溫度額頭上卻冒出細汗,他直直睜著眼睛,有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過神來。 過了片刻,他閉了下眼,稍稍穩(wěn)定心神,轉(zhuǎn)首四顧。 熟悉的裝修擺設(shè),是他經(jīng)常用來辦公的地方,四面都是墻,根本沒有窗戶,就更沒有從窗戶看出去的對面大樓了。 趙輿深略有些疲憊地撐著頭,手指插。入頭發(fā)里,他閉上眼睛,思考著剛才夢里所看到的情形。 只是打了一會兒盹,又做了那個夢,夢中的情形那般清晰,一點兒也不像夢,就像真正發(fā)生過的事情一樣。 難道是最近基地事情太多,壓力太多,以致身心疲憊才會做這樣的夢?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驚醒沉思中的趙輿深,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真的回到夢里,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熾白的燈光才反應(yīng)過來——這里是需要二十四小時照明的地下,不是有白天的地面,沒有窗戶,更沒有透過窗戶可以看到的廢棄高樓。 難道真的只是個夢而已嗎? 那一刻,不知為何,趙輿深心里忽然涌起深深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