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放下槍，雖然明知是這種結果，心里還是有些失望，忍不住看向旁邊的主持人。主持人笑容不變，看了青年一眼，然后微笑著注視那只還在吼叫著的喪尸。

    吼叫聲慢慢弱下來，喪尸掙扎的動作似乎也變得緩慢起來。青年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眼睛一下也不敢眨地盯住那只喪尸。

    圍觀的人群驟然安靜下來，全部視線都落在那只喪尸身上，看著它一點一點，動作變小，然后，全然靜止下來。

    四下無聲，上萬人的露天場所，除了另外兩只喪尸的嘶吼聲外，靜得只能聽見風聲。

    驚奇還未結束，主持人讓青年再次舉槍，這次對準的是喪尸頭部。

    第二次扣下扳機，青年才意識到，這把槍射擊時的聲音很小，現在全場安靜下來，他才能聽到一點。

    有等級較高的視覺異能者，清楚地看到一顆圓形子彈飛向喪尸的眉心，破開皮rou，深入腦中。喪尸幾乎是立即靜止下來，沒了聲息——用機關槍掃射，傾泄無數子彈打爛喪尸的腦袋才能將之消滅，現在，竟然只用一顆子彈就殺掉了一只喪尸？

    很多人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青年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還沒有回過神來，而周圍人群盯著他手里的槍，目光火熱，蠢蠢欲動。

    隨后，由關戰親自出馬，演示用一把小小匕首不僅破開金屬化喪尸的防御，還順道割下它的頭顱，大家的表情似乎已經沒有太吃驚了。

    ——或許只是震驚過頭，變成麻木了而已。

    山城基地的晶源武器亮相，震驚世人，消息像風一樣傳遍各大小基地。

    能讓普通人殺死喪尸的武器，能讓異能者更容易殺死喪尸的武器，還有什么，比這更吸引人？

    在做為獎品發出三件晶源武器后，山城基地公布如下消息。

    一，因制作工藝復雜，材料難得，晶源武器生產數量有限，會優先裝備本基地的戰隊。所有戰隊人員，可以積分兌換晶源武器，達到積分要求的才能兌換，不可賒欠。

    二，非基地戰隊人員，可以定制晶源武器，限名額，限數量，一人只能定制一件。

    消息公布之后，留在山城基地的人簡直都要瘋了。限額定制能搶到的人非常少，一般只有那些實力強大的異能團隊才有那樣的財力——這里的“財”，專指喪尸晶核。

    經過劉通一事后，手里攥著大量喪尸晶核的人猶豫不決起來——想要繼續用來提升異能，怕變成劉通那個樣子；可除了用于異能提升，這東西在普通異能者手里，又沒什么其他實在用處。

    不過，雖然晶核的異能提升價值受到懷疑，它硬通貨幣的角色卻并未受此影響，不管是個人還是基地，依然拿它來用于購買交換各種物資。

    現在出現以喪尸晶核為原材料的武器，正好給這些人指出一條新的路子。

    不管是普通人還是異能者，如果能有一件晶源武器在手，生命不就相當于多了一層保障嗎？異能者也有異能耗盡的時候，而使用晶源武器，不僅可以節省異能，就算在異能耗盡時也可以護身，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呢？

    定制名額搶不到，很多異能者便將視線定在了山城基地的戰隊招新上。

    優先裝備基地戰隊，公告上說的非常清楚。

    如果說之前，申請加入山城基地戰隊的人數像坐飛機一樣飆升，那么現在，就是乘上了火箭。

    先前那些基地代表有聯合起來給山城基地一個教訓的想法，在見識過晶源武器后，態度統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們不需要晶源武器，他們需要的，是制作晶源武器的方法。

    異能大賽后，山城基地一躍成為眾多基地中最受歡迎的一個，且誰都不想得罪。

    霍侯每天忙得團團轉，卻依然時刻關注著甘棠的行蹤。好在甘棠不是個亂跑的人，平常沒事的時候，她總是登到高處，一個人能靜靜地坐一整天。

    如果在基地辦公大樓的天臺找不到她，那就去山頂找，她一定會在那里。霍侯甚至養成了每天忙完后去山頂接甘棠的習慣。

    “她為什么總喜歡坐在高的地方，是為了看風景嗎？”

    懸崖下方，韓遲與衛霆并肩而坐，一起抬頭仰望著上面甘棠靜坐的背影。韓遲很不解，他來到山城基地后，經常看到甘棠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里，他試著爬上去過，但幾次都沒有成功。

    他無法理解甘棠的行為，其實不只他，整個基地，除了那個叫霍侯的人，好像沒人能明白甘棠心里在想什么。

    “她是在修煉。”這是衛霆一直堅持的看法。

    韓遲扭過頭，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男孩仰起臉，眼睛里全是認真與堅定。

    “修煉？你當她是妖么，要吸收草木日月精華？”

    衛霆收回視線，瞥了韓遲一眼，像大人般嘆了口氣，“甘棠的厲害不是你能了解的，就算她是真的妖我也不覺得奇怪。”

    韓遲默了片刻，木著一張臉問他，“你認真的？”

    衛霆白他一眼，用一副不跟他一般計較的口吻說道：“就算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

    韓遲哽了一下，默默收回視線，他真是傻了才跟一個小孩子計較這些。可是現在所有人都很忙，哥哥被抓了壯丁頂替了郭品言的位置，做了風隊的代理隊長；之前跟他玩得好的陳新升了普戰隊隊長，更是忙得腳不著地。

    縱觀整個基地，好像就三個閑人。一個，在懸崖的上頭，兩個，在懸崖的下頭。

    韓遲閑得頭上長草，只能跟小朋友衛霆玩。

    霍侯忙完工作，上山接甘棠回家吃飯。

    對于其他人來說，甘棠是一個沒有情緒沒有表情的人，對霍侯來說卻不是如此。他就像是甘棠情緒的接收器一樣，能察覺到甘棠情緒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比如，現在。

    “棠棠，出什么事了嗎？”霍侯甚至沒看到甘棠正面，只是靠近她后，便敏感地察覺到甘棠身上隱隱透露的不安。

    能讓甘棠感到不安的事情，到現在為止，還不曾出現過。

    “不知道。”甘棠轉過身看向霍侯，她說“不知道”時，表情茫然中帶有焦慮，這讓霍侯心下微沉。

    甘棠沒有預知異能，但她對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卻比所有人都清楚。既知要發生，哪怕事情再嚴重，都不會影響到甘棠的心緒。那么她現在的不安，很有可能是源于某種未知的危險。

    人們內心的恐懼，大多源自于未知。

    霍侯沒有將甘棠的這種不安不當回事，慎重起見，他甚至叫來了基地唯一的預知異能者——或許是等級尚低的緣固，這名異能者的預知并不十分準確，在旁人看來，更像是神棍。

    看到這名預知異能者時，霍侯更加相信了甘棠的感覺。

    如果甘棠僅僅是不安的話，那么這名異能者，已經是陷入巨大的恐慌，到了快要嚇死自己的地步了。

    “你看到了什么？”霍侯沒有一句廢話，單刀直入地發問。

    “喪、喪尸，好多、喪尸……”異能者面色發白，聲音打顫，眼睛下面覆蓋著濃重的黑眼圈。

    “說清楚點。”霍侯眼神一凝，聲音依舊沉穩。

    異能者不斷搖著頭，身體支撐不住似地扶住旁邊的椅子，他的表情看起來像隨時會哭出來一樣，“說、說不清楚，我只看到好多好多的喪尸，還有、還有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很可怕，非常可怕。”他連著強調了三次。

    預知很難具像化，但刻印在身體里的感覺卻非常真實。

    霍侯不由皺起眉頭。

    難道是喪尸潮？這一年來各個基地發生過好幾次喪尸潮，規模有大有小。最大的一次，據逃出來的幸存者說，至少有數萬喪尸圍困，而那個基地的人數才不過二萬左右而已。

    所以，基地覆滅。

    無法確實具體的危機是什么，最大的可能是喪尸潮，霍侯寧可信其有。

    霍侯一邊下令加強衛星城的防御，一邊讓沈元的科研所全力制造晶源武器，晶核無限量供應。

    與此同時，降低戰隊招收標準并簡化程度，以最快的速度將招收到的新人投入到訓練當中，加強每一只戰隊的實力。

    除了基地的一些核心人員外，無人知道這一系列舉措背后的真實原因，只以為是山城基地趁機擴張壯大而已。

    一個月后，慕名前來投奔山城基地的熱潮慢慢降了下來，當然，其中之一的原因是山城基地快達到飽和狀態，而他們又沒有建立更多的衛星城。

    不建立衛星城擴大基地規模，好接收更多的幸存者，卻將精力投入到對現有衛星城的防御上去，這在很多人看來，是無法理解的短視行為。

    他們這種想法，很快被打臉。

    大家發現最近逃難的人忽然多了起來，各地喪尸潮頻發，一些小點的聚居地，喪尸潮過后，什么都沒留下。

    很多大的基地也遭到喪尸大軍攻擊，但跟以往不同——之前發生過的喪尸潮不會被打退，只有殺光所有來圍困的喪尸，才算結束。而現在，喪尸大軍在跟好幾個大基地交戰后，突然撤走，沒有人知道原因。

    喪尸潮由南至北，所過之地，但凡抵抗不強，防御太弱的基地，全部被拔除，死傷慘重，只有少部分異能者逃出。

    逃到山城基地的幸存者，帶來了喪尸大軍最新的消息。

    “我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喪尸，甚至沒人能看清它們是從哪個方向來的，移動的速度非常快。在被喪尸包圍前，有人想要逃離基地，沒有跑多遠就被殺了。我知道一條地道，鉆進地下才跑了出來。”

    “有很多的高級喪尸，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多高級喪尸聚在一起，還有比高級喪尸更厲害的喪尸。我們基地最強的一名異能者，只是一個照面就被它殺掉了。”

    逃難的幸存者都盡量不去小基地，因為那樣的話他們可能就沒辦法逃第二次。大的基地，城防堅固，有眾多厲害的異能者，對上喪尸潮還有取勝的可能。即便不能取勝，也能堅持到喪尸大軍撤退。

    喪尸潮的移動似乎有明確的路線，在這條線路的前方，很多零散的營地和聚居地都散了，他們找到最近的基地加入。

    這種時候，沒人愿意待在外面，四處瞎轉，因為誰都不知道會不會碰上這只喪尸大軍。

    霍侯派出速度最快的偵查兵，以企找到這只喪尸大軍的具體位置，測算喪尸潮到達的時間——霍侯心里有種預感，這只喪尸大軍早晚會來到他們基地，并且，不會輕易撤離。

    緊張的氣氛籠罩在基地上空，沒有人再出城做任務，老弱婦孺都被移到了基地主城，幾個衛星城里，現在都駐扎著所有的戰斗人員——包括普通人和異能者。

    經過緊張地趕工，基地八支戰隊，每支都配備了一百把晶源槍，總共八百把——這是沈元帶著科研所所有人員日夜不停趕工，只制作晶源槍才有的成績。

    已經有偵查兵發現了喪尸大軍的行蹤。跟人類不同，喪尸不需要休息和進食，幾天幾夜行軍都沒有問題。所以，即使是等級很高，經驗非常豐富的速度異能者，想要跟住這只喪尸大軍都有些困難。

    根據傳回來的消息看，這些喪尸大軍在攻擊人類基地時有一個規律——都是高等級喪尸在前面先展開進攻，后面等級較低的喪尸速度也慢些，它們在后面慢慢跟上，將整個基地包圍。

    還有一點就是，這只喪尸大軍并不是完全從一個地方移動到另一個地方。其實更像滾雪球——速度慢的喪尸掉隊落下，當要進攻下一個新的目標時，附近的喪尸便會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

    所以，雖然每次進攻后都會消耗掉不少喪尸，這只喪尸大軍進攻時的規模卻沒有變小多少，反而還有增大的趨勢。

    喪尸大軍接近北方基地，北方基地遭遇喪尸潮襲擊。喪尸大軍遇到最強烈的抵抗，損失嚴重，兩個小時后，丟下大堆尸體，剩余的喪尸撤退。

    喪尸大軍向西而來，沿途隊伍再次壯大，踏平數個小型基地。

    喪尸大軍接近山城基地。

    一百公里。

    五十公里。

    十公里。

    接觸。

    ——兵臨城下。

    很多人在事后回憶說，從未見過那樣的場景。不只是喪尸潮的規模平生僅見，還有那樣從遠處的地平線出現，如同萬馬奔騰一般，向著基地涌來。

    那種一往無前沖上來的氣勢，簡直就像是無所畏懼的革命烈士一樣，向著炮火沖鋒——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些喪尸確實可稱得上革命烈士，因為，一樣地不畏懼死亡。

    各種異能綻放，下陷的大地，激飛的火球，驟然長出的荊棘墻，突起的狂風等，還有飛起的子彈，組成第一道防線，將喪尸阻攔在至少五十米之外。

    突破這一道防線的喪尸，沒有異能或子彈追著，而是遭遇到近身白刃戰。

    山城基地這個時候的地形優勢顯示出來，三面絕壁，防守之時只要守住一面就可以。雖然另外三面也有衛星城，但為了便于防守，一開始時便放棄了，所有人只守著一面防守就好。

    這種無法四面圍困的地形，也打亂了喪尸的進攻節奏，它們全部擠到一面來。喪尸與人類交戰的接觸面積減少，大大降低了基地的防守壓力。

    能沖過第一道防線的喪尸，基本都是高級喪尸，而能與高級喪尸近身交戰的人，基地里沒有幾個。

    甘棠是一個，霍侯，是另一個。

    兩人一左一右，守在十米高的城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