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證據，不然很快會真的被當成流言，讓他們壓制下去。最多太討論幾天，沒看到實質性的證據，漸漸也不會再有人提起。”霍侯淡聲說道。

    韓時度看著被重重包圍住的大樓，眉頭皺得死緊，這里明里暗里都有不少警戒著，想要混進去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我們不可能從這些人眼皮子底下混進去，連研究所的邊都挨不到，怎么拿出證據？”

    “我可以。”甘棠在一旁突然開口，韓時度吃了一驚，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就聽到霍侯斷然拒絕的聲音。

    “不可以！”只是想起研究所的具體位置，就已經那個樣子了，霍侯無法想像甘棠再次置身于研究所時，會變得怎樣。他心里已打定主意，不讓甘棠下到研究所去，就更加不可能放她獨自前往。

    被霍侯一口否決，甘棠只是抿了下嘴巴，沒有說什么。韓時度看了看兩人，總覺得在兩人身上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他聰明地保持沉默，沒有問出來。

    他此行，只要找回自己的弟弟就可以了，其他人有什么掩藏的秘密，統統與他無關。

    “曝光研究所的事情先不要做，我們需要找到韓遲與郭品言的下落，屆時只要暴露出這里的地址，自然有人會替我們拿到證據。”霍侯心里清楚之前傳出的消息，有利也有弊。

    利，制作輿論，讓基地民眾其他未參與此事的基地高層對研究所形成壓力。這種被人盯上的緊張時刻會讓研究所有收斂，甚至可能會暫停實驗，保證韓遲的安全。

    弊，則是會打草驚蛇。如果研究所將實驗體轉移，他們很可能再也找不到。

    消息傳出后，霍侯與韓時度輪流監視這個地方，以找出他們是否還有其他出入口，幾天觀察下來，確定研究所確實存在另外的出口。

    短時間內，僅靠他們三人是不可能找到另外的出入口的，而他們也不能再等下去。

    霍侯決定入夜后進研究所一探，只是他一個人進去，讓韓時度與甘棠留在外面接應。

    天黑之后，霍侯準備行動，臨行前，他握住甘棠的手，對她說道：“棠棠，相信我。”

    甘棠與他對視半晌，慢慢地點了一下頭。

    借著夜色的掩護，霍侯很順利地進入大樓。他如今異能高達五級，精神力僅在甘棠之下，在清楚大樓里人員分布，以及看過甘棠憑記憶畫下的地圖的情況下，躲開探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進去之后，霍侯發現這里是一座軍火庫，存放著大量經過改良后的軍火武器。他一路往下，找到了研究所的大門，門上沒有什么防護措施，一推就推開了。霍侯心中疑惑，不由警惕起來。

    沿著過道往里走，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安靜，霍侯沒有看到人，也沒有看到其他任何實驗體。

    末世之后，科技手段倒退，人們更多的依靠異能。但異能仿佛天生，沒辦法后天修煉獲得，這便催生了一些人想通過非常手段獲得異能的念頭——比如，嫁接，或者，轉移。

    當看到那些不人不獸的實驗體時，霍侯心中陡然生出無邊的憤怒。很明顯，他現在所看到的這幾個實驗體，是進行了嫁接手術。

    用全金屬化的變異喪尸的手，接在人的兩臂上；截去人的下半身，接上蛇的尾巴；或者直接在人的股后，接上一條不知什么物種的尾巴，尾巴尖有著帶刺的長鉤。

    在這里，人不再是人，而是被當成一件物品，可以隨意擺弄，如機器零件一般按要求組合成新的成品。

    所有的實驗體都閉著眼睛，不知是死去了還是昏迷。

    看到這些，霍侯在憤怒的同時，也不由在心里慶幸沒讓甘棠下來。但是，想到甘棠曾經是這些實驗體中的一個，甚至遭遇了比這更可怕漫長的折磨，他內心的憤怒便無論如何都無法平復下來。

    霍侯在這些實驗體中穿梭，試圖找到韓遲或郭品言的身影。走過好幾個房間后，他依然沒找到那兩人的身影，反而發現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好些變異生物，甚至是喪尸的實驗體。

    在一個封閉的玻璃屋內，霍侯看到了一只高等喪尸。這只喪尸從外形上來看，已經和人類非常接近，只是肢體還有些僵硬，以及白霧一樣看不出瞳孔的眼睛，顯示它是只喪尸。

    幾乎是霍侯剛踏進這邊的房間，那只喪尸便看了過去，靜止狀態瞬間解除，變得暴躁起來。它撲到玻璃上，對著霍侯所在的方向用力砸著，張開嘴發出嘶吼。但因為是隔音的，里面的聲音沒有傳出來，只有砸玻璃的“碰碰”悶響。

    忽然，不知觸動了哪里，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聲音刺激的那只喪尸更加暴躁，許多實驗體似乎也被驚醒，一下子霍侯耳朵里充滿各種奇怪的聲音。

    霍侯察覺到有大批人正在接近，他知道不能再待下去，正要離開之時，忽然看到一道黑影從前方掠過。

    霍侯很確實這里沒有他人，而所有實驗體似乎也都被禁錮著，無法自由行動。

    只猶疑了兩秒，霍侯向著那個黑影追了過去。

    黑影了速度很快，一路左拐右拐，霍侯發現這是與自己進來時完全相反的方向，然而看起來也不像研究所的更里面。

    霍侯想起研究所的另一個出口，這個念頭剛從腦中閃過，前面的黑影忽然消失不見，然后霍侯發現，他來到了研究所的出口——另外一個出口。

    霍侯回身往里面看了一會兒，眸色深沉，眼神有些復雜。他默默站了一會兒，遠處有雜聲響起時，身形一閃，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119章 韓遲

    研究所的另外一個出口， 開在了城郊一個很隱蔽的位置， 如果霍侯不是從里面出來， 恐怕到了附近也發現不了這個出口。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研究所里那么多實驗體，無論進還是出都沒能引起人們注意和懷疑——因為根本沒人能看到。

    霍侯很快找到甘棠與韓時度兩人， 然后才知道， 之前在研究所里引起sao動的并不是他， 而是幾只跑出來的實驗體——是的，在霍侯下到研究所時， 幾只實驗體不知怎么就逃了出來， 在逃到大樓時被消滅了一只， 但還有兩只逃了出去。

    實驗體逃出， 研究所不可能封鎖得了消息，如果他們不能第一時間找到并消滅那兩只實驗體，那么，無論是對南方基地，還是研究所， 都會是個大麻煩。

    到了第二天白天，果然如霍侯所預料的一樣， 南方基地亂成了一鍋粥。那兩只實驗體沒有跑出基地， 而是在基地里大開殺戒，僅僅一個晚上就死了上百人。

    兩只實驗體被殺掉了一個，另一只在則被基地的異能者困在一棟房子里，周邊的住民被緊急疏散。

    當霍侯他們趕到封鎖的房子外時，那只實驗體已經被擊斃， 蓋著白布用擔架抬出來。周圍拉起警戒線，但大量幸存者涌過來，將房子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大喊著要負責人給出一個交待，要求看清楚擔架上襲擊基地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基地派出了軍隊維持秩序，穿著白大褂的研究人員圍在擔架邊，在軍隊的護送下離開。

    “是受到感染的異能者，他們在接受治療的過程中轉變成喪尸，并逃出了醫院。現在我們已經將這幾個喪尸擊斃，大家可以放心了。”

    一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高聲向圍觀人群喊話，他對眾人提出的一些問題做出解答，態度和說辭都比較有說服力，有些人便漸漸相信他剛才那一番說辭。

    研究人員中，有一名戴眼鏡的男人很顯眼，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神情冷漠，像是領頭人的樣子。周圍吵嚷的人群，一點都未被他放在眼里，他徑直走到擔架旁，掀起白布看了看，眉頭皺起，臉上神情更冷。

    放下白布后，男人隨意地擺擺手，擔架被抬進車里。男人坐進另一輛小車，在全副武裝的士兵的護送下，揚長而去——從頭到尾，他沒有抬頭望人群看一眼，仿佛這些人都是螻蟻雜草，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車子離開后，人群慢慢散去。

    甘棠目送那輛車遠去，等到回過神來時，發現不知何時霍侯摟著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正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棠棠。”霍侯緊了緊甘棠的手，滿眼擔憂。剛剛有那么一瞬間，甘棠整個人仿佛被抽離了似的，身體成了沒有靈魂的空殼，雙眼沒有焦距地注視前方，渾身冰涼。

    自從來到這個基地后，這種狀況時有發生。甘棠在想起往昔那些黑暗的回憶時，身體本能的表現出抗拒成凍結狀態，但她本人卻無一點歇斯底里。仿佛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情緒，情緒最外露時，也不過是對著他，用平靜的語氣說了一句，霍侯，我好痛。

    霍侯憂心忡忡的同時，更是心疼無比。

    甘棠對上霍侯的眼睛，愣了一下之后，明白了他此時的擔心。她搖了搖頭，忽然抱住霍侯腰，投入到他的懷抱里，霍侯不由呆怔住——這是甘棠第一次主動抱他。

    “不一樣。”甘棠側頭靠在霍侯胸膛，睜著眼，直直地望著前方，眼神平靜，語氣淡然沒有任何起伏，頓了頓，用同樣的語氣再次重復一遍。

    “不一樣。”

    霍侯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甘棠的意思。

    甘棠說的不一樣，是指這上輩子和這輩子不一樣了吧？她沒有再被關進研究所，也沒有再遭遇那些事情，所有的傷害只存在于記憶里。

    ——而最重要的是，這一世，有他在。

    霍侯怔立半晌，眼中各種神色變幻，最后定格為一片堅定，他抱著甘棠的手微微用力，將她緊緊地，收束在自己懷里。

    三人回到旅館，經過前臺時老板忽然叫住韓時度，給了他一個信封，說是剛才有人來指名給他的。

    韓時度覺得奇怪，他們來到這里后沒有用真名，怎么會有人知道他住在這里。

    打開信封后看到里面的東西時，韓時度面色一變，手微微發起抖來。

    “想找韓遲，來這里。”

    信封里是一幅手繪室內示意圖，圖下寫著上面那句話。

    “這是研究所的示意圖。”霍侯拿過那幅示意圖，看了一眼便認出正是昨晚自己去過的地方，沉吟片刻后問韓時度。“有誰知道你是來找韓遲的？”

    韓時度怔然搖頭，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我找的那幾個人，沒有跟他們提小遲的事，而其他認識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我來了南方基地。”

    霍侯聽得眉頭微擰，圖上標注了一個地方，可能是關押韓遲的所在，他昨天并沒有找遍整個研究所。可是，這個時候，有誰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還附送一幅地圖？

    霍侯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個黑影，卻又在心里搖頭自己否決。

    “不管是誰送來的，我都要去一探究竟。”韓時度恢復鎮定，望向霍侯認真地說道。

    不管是有人暗中相助也好，陷阱也罷，知道小遲可能在某個地方后，他不可能坐視不理，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只是——

    “這次由我去，如果小遲確實在那里的話，我會想辦法將他帶出來。如果沒有……你們在外面也可見機行事。”

    韓時度的意思霍侯明白，他是不想拖累自己和甘棠，只不過他們此來，也不僅僅是為一個韓遲。尤其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東西，霍侯的眼色不由冷了下來。

    “人要救，而這個研究所，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霍侯本來不想讓甘棠一起去，讓她依然守在外面。里面那些東西，如果甘棠見到，不知又會受到什么樣的刺激，而霍侯不忍。

    但是甘棠堅持，對于這個研究所，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而最重要的是，那個人的性命，上一輩子她親自了結了，這一輩子，也必須由她來葬送。

    望著眉頭緊蹙，憂慮不已的霍侯，甘棠默然半晌，凝視著他的眼睛，輕聲說了一句，“不一樣了。”

    這是之前甘棠說過的話，而這次，她說得更加坦然，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真正平靜。霍侯從她那雙向來缺少情緒波動的眸子里，讀出更深層的意思。

    不一樣了，因為有你在。

    無論遭遇什么樣可怕的事情，我知道，這一回，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不需要再獨自默默承受。

    孤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獨自走在這條黑暗冰冷的路上，無論怎么看，都永遠看不到盡頭。

    最后制定的計劃，是兵分兩路。

    韓時度跟甘棠去找人，霍侯想辦法炸毀研究所。

    軍火庫的武器提供了方便，霍侯找到炸藥在幾個選定的地方安裝好。到時只要引爆這些炸藥，在連帶作用下，軍火庫也會爆炸，研究所即便不被炸毀，也會在震動中被埋于地下。

    發生實驗體逃離事件后，整棟大樓的戒備更加森嚴，如果不是知道有另一個入口，他們恐怕是沒辦法混進去的。

    “研究所有三層，這是最下面一層，你們下去找人，速度要快。一旦找到人，我就會按下搖控器，我們只有三分鐘時間逃離。”霍侯慎重地交待韓時度與甘棠兩人，甘棠沒什么反應，韓時度聽了，猶豫地說道。

    “要不，還是我一個人去吧，昨天你已經搜索完上面兩層，下面的話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霍侯看了甘棠一眼，見她四處張望似乎有點等不及的樣子，抿了下唇，眉頭不自禁皺了起來。他看向韓時度，“不僅你要找韓遲，我也要找到郭品言。不要再說了，事不宜遲，按計劃行動。”

    三人分頭行事。

    韓時度跟在甘棠身后，見她熟門熟路地比他拿著地圖找路還快，心里暗暗稱奇，也沒多想，只以為甘棠記憶好，將地圖記在了腦子里。

    兩人很快來到地圖上標示的地方，一道鐵門橫在面前。韓時度正要找東西將鎖撬開，卻見甘棠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根細鐵絲，三兩下便將鎖打開了。韓時度看得有些呆愣，他沒想到看起來冷冰冰的甘棠，還有這樣的技能。

    鐵門被推開，里面竟然是個像停尸房一樣的冷凍庫，四面墻壁都是推拉式抽屜。在中間的幾張實驗臺上，擺放的卻是一具具解剖的尸體——其中一具，正是白天逃離出去后被擊斃的實驗體之一！

    韓時度呼吸陡然急促起來，這個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關押活人的地方，而是停放尸體，用來解剖之所。送信人說小遲在這里，難道——

    韓時度不敢再想下去，他沒有看實驗臺上的那幾具尸體，而是瘋狂地撲到旁邊，一個個將那些抽屜拉開。

    “不是！不是！不是小遲——”

    沒有細看自己拉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只掃一眼確定不是韓遲后，韓時度便立馬將目標轉向下一個。

    忽然，他的動作頓住，仿佛被人點了xue般呆立不動，眼睛直直望著自己剛拉出來的抽屜，完全沒有了反應。

    少年的面色有點蒼白，往日靈動的眼睛緊緊閉著，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經厭倦了這個世界，疲憊地睡著，不想醒來。

    ——這是小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