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哦。”衛霆乖乖地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張悠轉過身后,臉色變得一黯,從今天下午她就沒再看到嚴西顧,然而隊長什么都沒說,似乎知道的樣子。張悠便猜測,嚴西顧是不是又刺殺仇人去了。 換成是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兇手就在眼前,哪怕是世界末日了,她也不會有放過對方的念頭,肯定是能盡快報仇就盡快報仇。 晚上的基地非常平靜,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一點燈光,只是天上月亮散發出來的銀輝籠罩基地。 霍侯與甘棠在建筑物的陰影間竄行,避開頭頂崗哨處偶爾掃過來的探照光,兩人一直來到基地的核心區。 霍侯去過幾次核心區,已將其大概情況記住。他與甘棠進到核心區后沒有再往里走,而是靠在核心區的圍墻之下,附在甘棠耳邊,壓低嗓音說道:“棠棠,我們先在這里等著,一旦嚴西顧那邊出現狀況,我們再過去。” 甘棠點了下頭,明白霍侯的顧慮。據說嚴西顧的那位仇人,基地現在名義上的第一領導人,自從第一次刺殺事件后,身邊的保鏢起碼增加了兩倍,還花大量物資請來很多異能者。其中就有視聽系異能者,也就是意味著他們可能還沒靠近,就已經泄露行蹤。 兩人靜靜地站在黑夜里,現在已經到了秋天,晚上氣溫較低,尤其這個基地還是建立在山谷間,夜間溫度更低。 剛來時沒有感覺,但在墻角下站得久了,身上便覺得有些冷,甘棠看了看夜色里那些黑黢黢的房屋,眨了下眼睛,沒有動。 霍侯與她并肩站立著,一直全神貫注盯著前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側頭看了下身邊的甘棠,見她靜靜站立著,黑夜里雖然看不清臉上表情,但也能想象出甘棠此時一定是面無表情。只是她盯著前方不知是像他一樣在觀察,還是只是在發呆而已,就不得而知了。 霍侯用手輕輕握了下甘棠的手,惹得甘棠立馬向他看來,霍侯卻因手里傳來的冰冷感覺而皺起了眉頭。 他想了想,干脆站過去一點,從背后將甘棠整個人攏進懷里,讓她貼著自己的胸膛,一邊將她的手用自己的大掌包裹住,一邊輕聲在她耳邊責怪道:“凍成這樣也不說,生病了怎么辦?” 在被霍侯整個抱住時,甘棠先是僵住,眼睛連眨好幾下,然后不太適應地稍稍掙扎了下。霍侯一把按住她的肩頭,“別動,再忍耐一下,等嚴西顧出來我們就回去。”話落將她往懷里拉了拉,抱得更緊了些,感覺到握在掌心的手沒之前那么冰冷了,感到稍微滿意。 甘棠不動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聽了霍侯的話。 就這樣,兩人抱在一起在夜色的城墻下又站了一段時間,甘棠已經感覺不到一絲寒意。而霍侯,霍侯壓**內升起的躁意,自作自受地忍奈著。 上半夜快要過去時,核心區忽然響起一陣喧嘩聲,一處燈光亮起,伴隨著幾道槍響。 “糟糕,嚴西顧一定是被暴露了,棠棠,我們走。”霍侯一時忘了放開甘棠的手,拉著她便往燈光處跑去。 等兩人靠近那棟別墅后,發現別墅里里外外已經圍滿人,全都舉著武器對準里面。霍侯臉色變得更凝重,這種情況是他最不愿看到的,說明嚴西顧不僅被發現了,并且還沒有跑出去。 “棠棠,你在這里等著,想辦法吸引一點人過來,有危險的話就自己先回去,我去里面看看情況。”霍侯交待一聲便要想辦法潛入別墅,然而他一走沒走掉,手被甘棠拉住。 “你留在這里,我去。”甘棠丟下這句話,迅速地在霍侯眼前消失,讓他想攔也沒來得及攔。 霍侯垂下伸到一半的手,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他知道甘棠很強,尤其她的感知力遠超自己,甘棠去比他去被發現的機率要小的多,然而,這些都并不能減輕霍侯心中的無力感。 這樣的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上一次在與那只變異喪尸戰斗時也出現過。 霍侯的眼神變得更加冷沉,他望別墅的方向,舉起槍,射擊。 不能自己去,那就,盡量多吸引一些敵人過來吧。 槍聲響起,別墅里外都亂成一團,外面一團漆黑,他們甚至不知道敵人來自哪個方向。 霍侯一邊開槍一邊快速移動,讓別墅的人無法確定他的方位,不得不分派更多的人手出來進行地毯式探查。 別墅的保鏢漸漸逼近,霍侯撐不了多久,然而,不管是甘棠還是嚴西顧都還沒有出現。霍侯的眼色越來越冷,就在他想不顧一切沖進別墅時,忽然身后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 “回去了。” ——是甘棠。 霍侯的心瞬間安定下來,轉身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身后的甘棠,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淺笑。 在甘棠身邊,一身是血的嚴西顧,神情比上次看起來要平靜許多,他看到霍侯,說的第一句話是: “顏顏,我的女兒,她還活著。” 第45章 嚴顏 霍侯將嚴西顧帶回去后,預想當中的基地大搜捕沒有發生,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一樣風平浪靜。 第二天霍侯再次被找去核心區,卻不是為了頭天晚上的刺殺事件,而是那些人還沒有吵出結果,但擴軍之事不能再拖下去,所以想先將人招收起來訓練著,至于部隊最終的分配,這些人再接著吵便是。 而這次的會議,那位名義上的掌權人沒有出現,只有基地的四大勢力。給出的說辭是遭到暗殺,受了驚嚇要修養一段時間。 “哈,就這樣被架空了嗎?”關戰聽完的第一反應便是如此。 霍侯將情況說明后,面容沉靜地看向嚴西顧,“他們已經知道昨晚的事情,只是現在基地話語權掌握在這些人手里,而他們需要我幫他們訓練新兵,所以,你先在這里好好養傷。”說到這里一頓,接著道,“至于你女兒的事,我會想辦法的,你不能再擅自行動。” 嚴西顧看著霍侯,嘴唇動了動,仿佛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最后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等到嚴西顧回房間去休息時,公孫越才看向霍侯問道:“隊長,你打算怎么幫他?” 霍侯緩緩說了兩個字,“談判。” 要談判就要有一定的籌碼,霍侯認為自己手中的籌碼還不夠,所以他并沒有急著去做這件事。而是先著手幫基地擴充新兵,然后根據不同的人制定出不同的訓練方案。 招收的新兵有普通人,也有異能者,不管普通人還是異能者霍侯都很有訓練經驗,所以,在看到那套訓練計劃后,基地實際的幾位掌權人都表示很滿意。這個時候,霍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要回嚴西顧的女兒。 幾位實際掌權人表示對名義上的領導家事不感興趣,他們不會插手,只希望一點,不可以在基地引起混亂。 “霍侯,我們需要你幫忙訓練新兵,但也不是非你不可。所以,在一定范圍內給予你方便是可以的,不要踩線。” 這是其中一名掌權人的原話。 談判那天,霍侯沒讓嚴西顧跟去,他只帶著甘棠前往。 地點還是核心區的那棟別墅,只不過這次他們不用翻圍墻過來,而是光明正大地從大門時,再進入到那棟別墅。 別墅的武裝人員不比那天晚上少,霍侯在兩排槍的威懾下,面不改色地從容走過去,而甘棠跟在他身邊,眼睛沒有看著任何人,看起來像在神游。 客廳正前方的沙發上,坐著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人,精神矍鑠,身上有種久居上位的威儀。在老的身后,立著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老人打量霍侯幾眼,末了語氣頗為感慨地說道:“霍少將,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你,記得上回見面,還是在你的授銜儀式上。” 霍侯看著老人,平靜地說道:“是,我也沒想到還能與您再相見。” 老人看著他平靜的面容,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霍少將是國之棟梁,沒想到竟與犯下賣國重罪的人走在一起,世事難料。” 霍侯不想兜圈子,他來這里也不是為了敘舊,在老人話音落下后,單刀直入道:“我今天來的目的相信您很清楚,還請成全一位與自身骨rou分離多年,近日才知女兒尚在人世的父親的思女之情。” 他這句話說出口時,老人身后的那個女人身體一晃,臉上的血色褪盡,用手捂住嘴,淚眼朦朧地望向霍侯仿佛隨時會倒下去的樣子。他身邊的男人則兇狠地瞪著霍侯,一副恨不能殺掉他的樣子。 老人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您知道的,像之前的刺殺,有第一次第二次,還有第三次,如果女兒回到身邊,作為一位父親,我想嚴西顧是愿意暫時放下仇恨的。”霍侯的語氣依舊不疾不徐。 老人抬頭望向他,眼中精光一閃,聲音沉下來,“你是在威脅我嗎?” 霍侯面色不改,“我只是陳述事實,如果您要這樣認為,那么也無不可。” 這次老人沉默了更長的時間,最終他閉了下眼睛,疲憊地揮了下手,仿佛瞬間蒼老下去。 “爸爸!”他身后的年輕男人叫出聲,抬起一只手指著霍侯高聲道,“為什么要受他的威脅?姓嚴的是個重犯,他還敢來這里,我們可以直接處決了他。怎么現在反而受這樣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小的少將威脅?!” 老人搖了搖頭,沒有理會身后兒子的叫喚,他看向霍侯,緩慢地說道:“希望你以后能看好自己的隊員。” 霍侯看了眼他身后的年輕人,淡然回了一句,“只要沒有人主動挑事。” 等到霍侯與甘棠離開后,年輕人從老人身后沖了出來,一臉不服地大喊道:“為什么要放他走?為什么不干脆殺了他?爸爸,你是這里的最高首腦啊,所有人都該聽你的。如果這里的人殺不了他,你可以命令吳家、席家,或者吳將軍,難道一個基地的領導連殺兩個普通人都殺不了嗎?!” 望著氣憤大叫的兒子,老人眼中的疲憊之色更重,想要說些什么,卻又知道這個兒子聽不進去,不然,他又何至于落到現在這種境地。老人最后只是搖了下頭,扔下一句話:“你以為,他今天為什么能走進這里。” 說完也不管兒子聽不聽得懂,起身上樓去了,步履蹣跚,有種英雄遲暮的蒼涼。而他從頭到尾,沒有看另外一個女人一眼。 霍侯與甘棠回去時,嚴西顧正在張悠與衛霆的幫助下布置房間,盡量找了些顏色鮮亮的東西換上,衛霆還摘了一把小花回來,剪了個瓶子將花放在里面。 看到兩人回來,嚴西顧立馬掉頭望向霍侯,眼神隱藏著忐忑與期待。 霍侯向他點了下頭,“明天他們會把人送過來。” 嚴西顧眼睛頓時亮起來,抑制不住的喜色涌上心頭,然而又有一些不安,他看了看自己布置的房間,不確定地問:“我有三年多沒見過顏顏了,她今年快六歲了,可我卻不知道她喜歡什么,這個、這個房間她會喜歡嗎?” “嚴叔叔你不要擔心,等meimei回來了,我會哄她開心的。”衛霆拉了下嚴西顧的手,仰著小腦袋興奮地說起來,“我可以給她變魔術,你看。”說著將空空的手掌伸到嚴西顧面前,手掌突然冒出一朵黃色的小花。 大家看他用自己的空間異能玩魔術,都被逗笑了,嚴西顧也笑了一下,心情稍微輕松一些。他摸了摸衛霆的頭,說道:“那小霆要幫嚴叔叔好好照顧meimei,叔叔——不是一個好爸爸。” 嚴西顧神情黯然,衛霆拍了下他的手背,小大人一樣安慰道:“才不是呢,嚴叔叔是個好爸爸,所以才能把meimei找回來啊。” 嚴西顧聽到他這句話,愣了一下,片刻后聲音沙啞地說道:“是,我把她找回來了,以后,一定會做個好爸爸。” 第二天一大早嚴西顧便在門口等著,而他也沒有等太久,差不多九點左右,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在兩名武裝人員的護衛下來到門前。 嚴西顧看著被女人抱在懷里的那個孩子,激動地渾身都顫抖起來,恨不得立馬撲過去將孩子抱過來。勉強等到女人抱著孩子進了屋,再也控制不住,眼圈發紅地盯著那個孩子,聲音顫抖地喊道:“顏顏?” 孩子坐在女人懷里沒有反應,嚴西顧抖著手從女人手里接過孩子,眼里的淚再也控制不住滾落下來,“顏顏,我是爸爸,是爸爸啊?” 那孩子看起來小得可憐,根本不像一個快六歲的孩子,看身形跟三四歲的孩子都差不多,并且被嚴西顧抱過去時,也不言不動,像木偶娃娃似的沒有反應。嚴西顧沉浸在女兒真的還活著的狂喜中,沒有注意到這種異樣,或者注意到也只是以為女兒太久沒見自己認不出來的緣故。 霍侯將視線轉向那個女人,不是他昨天在老人身后看到的那個,而是另外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也就是說,今天將孩子送還到她父親手上的,不是孩子的母親。 女人看了眼被嚴西顧抱在懷里不言不語的小女孩,眼中閃過一絲不舍與心疼,她上前兩步,將手里一直拿著的一個紙袋遞給嚴西顧,嘆著氣說道:“這是顏顏每天要吃的藥,就剩這么一點了,你、你好好陪陪她吧。” 嚴西顧有點沒反應過來,“藥?什么藥?顏顏現在還需要吃藥嗎?”然后這才注意到小女孩的異樣,以及,抱在懷里,輕得幾乎感覺不到的重量。 他雖然不太了解小孩子,可也知道這個體得對六歲的孩子來說也太輕了,再看小女孩到現在為止一個字沒說,連表情都沒有一點,只是睜著眼睛,木然地望著前方。 嚴西顧的聲音有些發抖,他望向那個女人,臉色發白地問:“顏顏她、她怎么了?為什么、要吃藥?” 女人看著他的樣子似也有些不忍,她嘆了口氣,搖著頭說道,聲音帶著幾分難過,“顏顏她身體一直不好,還有嚴重自閉,已經有兩年多沒開口說過一個字了。” 女人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將嚴西顧霹得神魂皆散,然而她的話還沒有結束,望向他的眼神,充滿一種同情與悲哀的神色。 “這是最后剩下的藥,沒有這種藥物維持的話,顏顏她,活不了多久。” 換句話說,也就是小女孩,快要死啦。 第46章 尋藥 在女人說出小女孩活不了多久的話后,嚴西顧整個人的魂都快沒了,他抱著懷里的小女孩,一點一點將頭低下去看她。 小女孩睜著眼,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木偶娃娃,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說話,甚至連動也不動,如果不是胸口有起伏,以及偶爾眨一下的眼睛,幾乎就不像活人。 嚴西顧慢慢地閉了下眼睛,腳步踉蹌兩下,站他旁邊的張悠趕緊去扶,怕他現在情緒不穩摔到孩子,試探性想將小女孩抱過來,嚴西顧轉了個方向,抱得更緊。 “為什么、會這樣?”許久之后,嚴西顧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地仿佛從沙礫中擠出來的般。 女人搖了下頭,“我只是一個保姆,一年多前才去照顧顏顏,那個時候,她已經是這樣了。聽其他在那里工作的人說,顏顏從小身體不好,經常生病,病了就被丟到醫院。那么小的孩子,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還是醫院的護士看不過去,幫著照顧一下,不然,她可能連現在都活不到。” 嚴西顧聽得雙目充血,從齒縫里吐出一個淬了冰的名字,“謝、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