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嚴愛花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干的糊涂事,急急忙忙拿起抹布:“我,我這就去洗。” 羅建剛皺著沒說:“趕緊收拾,別磨蹭了,下次可別再開小差了,要實在是不想干呢,也可以跟站長說,讓你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他這個組長當?shù)囊灿袎虿皇⌒牡模强梢裕薏坏冒阉麄兇虬妓突厝ィ〉谜熘幌胫趺赐祽小?/br> “我,我知道了。”嚴愛花委委屈屈地洗了抹布把桌子擦干凈,也不敢再磨蹭了,跟其他幾個人一起把飯?zhí)檬帐昂弥蠛芸炀碗x開了。 那幾個高談闊論的小伙子也終于心滿意足地回了宿舍。 飯?zhí)美锝K于清靜下來,只剩下貌似鎮(zhèn)定的羅建剛和他一顆跳得有點過快的心。 其實很多農村人本來是沒有午休的習慣的,以前在地里干活,中午誰還回家睡覺啊,還不是在地頭上吃了飯就繼續(xù)干活,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去侍弄一下自留地里的莊稼呢。 來到這里以后,每天中午吃完飯以后都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休息,倒是慢慢養(yǎng)成了城里人午休的習慣了。 許秋陽在鋪位上躺了一會,等身旁的楊雪珍和鄧淑美都睡著了,這才悄悄地爬起來,來到安靜的飯?zhí)谩?/br> “來啦?”羅建剛一見她進來,馬上站了起來,幫她拉開旁邊的凳子,“快來坐。” 許秋陽也不客氣,直接就問他:“昨天我跟你講的那個故事你還記得清楚嗎?” 羅建剛微微臉紅著搖了搖頭:“記不太清了,要不你再給我說一遍?” 許秋陽就知道會是這樣,當下便耐心地講了起來,羅建剛手里拿著筆,一邊聽一邊飛快地在紙上記下一些重點。 可是聽著聽著免不了又發(fā)起呆來,這張小嘴里說出來的話怎么就這么好聽呢,長得也好看,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的嘴型長得這么好,顏色也是粉粉的,看著讓人想去咬一口。 許秋陽伸出五個指頭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傻了嗎?” 羅建剛連忙低下頭:“聽著呢,你繼續(xù)說。” 許秋陽看了一眼他的筆記:“算了,我倒回上一段重新開始講吧!” 這次羅建剛不敢再分神,認認真真地聽她把一節(jié)課的重點內容都講了一遍,然后再虛心地請教了幾個問題,午休的時間就快要過去了。 許秋陽剛回到宿舍門口,楊雪珍就從里面走出來:“秋陽你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啊,我剛一醒來就不見你了,還以為你去哪里了呢!” 許秋陽“呵呵”一笑:“睡不著,就起來了,走吧,快去上工了。” 工地上一直都是一片充滿干勁、熱火朝天的場景,這段時間他們的工作任務是要修建通往前池的階梯,前池建在半山腰,作用是把高處流下來的水全都聚集到一塊,然后通過一條巨大的管道沖下來,帶動山下機房里的機組,利用水流的動力發(fā)電。 在建前池之前,首先要把通往山上的路給修好了,因為以后每天都要有人到上邊巡視的,所以按照規(guī)劃是要修成階梯,先把磚塊壘起來,然后鋪上一層水泥。 許秋陽她們現(xiàn)在的工作就是往山底下運磚塊,然后再由幾個男的把磚塊給挑上去。 這活兒對她們來說挺輕松的,一邊干活一邊說說笑笑一個下午一下子就過去了。 吃飯的時候楊雪珍剛剛說了一句:“昨晚都鬧成這樣了,今晚的識字課應該不用上了吧!” 小眼鏡廖志濤就來講通知了:“今晚掃盲班繼續(xù)上課,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臉盆帶上,盆里裝點沙,不用太多,能蓋住盆底就行,再撿根小棍子來。所有人都要參加啊,站長說了,要點名的,誰不到就按曠工處理,扣工錢。” 飯?zhí)美镆黄锌嗦暎€有帶臉盆這個要求,實在是太奇怪了。 不過到了時間,大伙兒還是“叮叮當當”地敲著臉盆三三兩兩地進來了,工地上什么不多,沙子是最多的,有人貪心,裝了滿滿地一臉盆沙子進來,還開玩笑說:“這該不是讓咱們練鐵砂掌吧!” 最后羅建剛像沒事人一樣進來了,第一句話就是:“我知道,你們都不想上識字課!” 下邊立刻傳來一陣哄笑聲。 “其實我也不想來,但被站長逼著,沒辦法,這樣吧,我也不教你們識字了,咱們先來講個故事吧!” 聽故事啊,這個好,個個都伸長了耳朵。 羅建剛不知道自己講故事也能講這么好,中午聽完許秋陽的故事以后,他在心里反反復復地想了許多遍,直到能在腦子里完完全全地復述出來完全不帶卡殼的才敢來上課,還生怕有人會不愛聽,來給他搗亂。 不過現(xiàn)場的情景倒是比他想象得要好,就連平時最愛睡覺的那個也把眼睛睜得溜圓在聽他講故事。 故事講完了,也順勢學了幾個象形文字,羅建剛要求大家用小木棍在臉盆里學寫剛剛學習的幾個字,大伙兒覺得好玩,也都紛紛地寫了起來。 小眼鏡來通知的時候沒講清楚木棍的用處,有人撿的不是手指頭那么細的小棍子,而是手臂那么粗的大樹枝,往臉盆上這么一比劃,自己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趕緊又跑出去找小木棍。 總之這堂課上到最后雖然有點熱鬧過頭了,但總體效果來說還是很好的,還有不少人主動舉手:“羅老師,快來看看我這個字畫得像不像?” 下課之前羅建剛問了一句:“這識字課,以后還要不要上啊?” “要上,當然要上!”這是發(fā)自群眾最真誠的呼聲,早在羅建剛開始講故事的時候,很多人就已經意識到了,不認識字有多不方便,自己想記點什么記不了就算了,生產隊里貼出來的通知和公告什么的也從來都看不懂,還得央求別人念給自己聽,萬一別人長了個歪心眼,特地給自己念錯了也不知道。 想來想去,還是自己識字好啊!原來是覺得識字太難了不愿去費這個心,可是今晚這一堂課,卻只是讓他們覺得好玩了,要是以后的識字課都是這樣玩,那還有什么好怕的。 許秋陽也覺得很高興,羅建剛這人悟性還不錯,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按照她的方式去講,到后來就越來越多地加入了自己的東西,講課之余還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她覺得比她的示范課還要有意思一些呢! 這識字課就這樣如火如荼地開展下來了,隨著認識的字越來越多,大伙兒的學習熱情也越來越高了,各組之間還自發(fā)開展了認字比賽,每次吃完飯就聚集在一塊兒,互相寫了字讓對方認,哪一組認識的字多哪一組就是勝利,輸?shù)哪且贿叺脦挖A的那一方洗碗。 當然這種活動一組是從來都不會參加的,他們組里面識字的人本來就多,也看不起咋咋呼呼的農村人,他們組的姑娘們坐在一起,就是花癡一下羅建剛在黑板前的英姿,并且慫恿一下暗戀羅建剛的嚴愛花快點去表白而已。 坐在一旁的楊雪珍聽到這些話,不屑地“切!”了一聲,低聲說:“真不要臉,不就是長得臉白了一點嘛,還以為自己有多美呢,給咱們秋陽提鞋都不配!”最后拖長了聲調,“秋陽,我說得對吧?” 許秋陽正拿著棍子在沙盆里勤奮地練字,她這段時間在人前都很努力地裝出一副刻苦的樣子來,這樣她什么時候把真本事露出來了才不會顯得太突兀。 聽了楊雪珍的話,她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別胡說啊,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楊雪珍“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還以為我不知道呢,你現(xiàn)在每天中午都不睡覺,干嘛去了?” 許秋陽嚇了一跳,字也不寫了,拉著楊雪珍問:“你知道什么了?” 楊雪珍氣呼呼地說:“還不是你每天中午都讓羅建剛給你開小灶的事,快說,你私底下跟他學了多久了?” 許秋陽一顆心落到了實處,這個誤會好啊,連借口都幫她想好了:“對呀,我就是愛學習嘛,剛好他也樂意教我,怎么,你不樂意啊?” “我怎么敢不樂意啊!”楊雪珍撞了撞許秋陽的手肘,“哎,我問你啊,他對你是不是有那么點意思啊,不然的話怎么連午覺都不睡,每天中午專門花時間來教你?” “沒有的事,人家這是樂于助人,你不是說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嗎?” 楊雪珍撇撇嘴:“我看呀,他對那人也沒有多喜歡,現(xiàn)在說不準已經變心了,轉為喜歡你了呢!”她發(fā)現(xiàn)許秋陽的秘密已經有些天了,那天她中午多喝了幾口湯,午覺睡到一半的時候肚子脹醒了,發(fā)現(xiàn)許秋陽不在,當時也沒多想什么,就出去上廁所了。 回來的時候鬼使神差地往飯?zhí)媚沁呑吡诉^去,然后就見到了兩人并肩坐在桌子前,一起看著桌子上的紙在說著什么的樣子,雖然兩人之間并沒有什么親密的動作,但空氣里彌漫著的粉紅氣息卻連她一個局外人都能感覺得到。 當時楊雪珍的心里酸酸的,難過得要命,不過這心酸的原因并不是因為羅建剛可能喜歡上了自己的好姐妹,而是好姐妹居然有事情在瞞著她。 她當時就沖回宿舍把鄧淑美拉起來,讓鄧淑美陪著她一起去找許秋陽算賬,之前因為有羅建剛在,她自己一個人不敢進去,可沒想到一向聽話的鄧淑美這次居然勸住了她:“我想秋陽姐要瞞著我們肯定也是有她的道理的吧,再說咱們這樣沖進去秋陽姐多沒有面子呀!” 楊雪珍居然也真的被她勸住了,她墊高枕頭好好想了一下,她相信她們之間友誼的真誠,可是為什么以前跟自己無話不說的好姐妹會瞞著自己去做這些事情呢? 仔細想想,似乎許秋陽每次瞞著她的事情都跟羅建剛有關呢,難道是她以為自己對羅建剛還余情未了,怕自己看見她跟對方一起會不高興,所以才特地隱瞞的? 其實楊雪珍對羅建剛的那點小心思早在上次表白失敗之后就偃旗息鼓了,本來就沒有多深的感情,自然很容易就能走出來,倒是許秋陽,這姑娘雖然不聲不響的,但對感情卻沒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說到底都是羅建剛這個人太可惡了,明明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卻還要對許秋陽那么好,這不是擺明了想要一腳踏兩船嗎? 不行,一定要提醒許秋陽注意一下才行。 可是有好幾次楊雪珍想開口跟許秋陽提這個事的時候,看見她神采飛揚的臉,才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也許連許秋陽自己也不知道,她這些天表現(xiàn)出來的完全就是陷入熱戀中的模樣了。 她這么開心,怎么忍心潑她的冷水呢?可是如果不點醒她,任由她越陷越深,到最后受到的傷害只會越大。 楊雪珍這些天為了這事吃不香睡不著,可許秋陽沉浸在自己的快樂中,居然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到。 直到今天,楊雪珍實在忍不住說了出來:“秋陽啊,我覺得你還是問一問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許秋陽手里的木棍無意識地一下下劃著盆里的沙子:“嗯,我先想想。” 其實許秋陽也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是人家什么表示都還沒有呢,就這樣貿貿然地去問,會不會太突兀了一點?萬一是人家一點也沒往那方面去想呢,那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楊雪珍會認為羅建剛對她有意思,那是因為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事實上每天中午是自己在幫助羅建剛備課,而不是羅建剛幫自己補習啊! 她覺得兩個人現(xiàn)在這樣的相處方式挺好的,輕松又舒服,要是真的說出來,只可能有兩個結果,一個是皆大歡喜,另一個就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說到底許秋陽的心底里還是有點兒自卑的,從兩個人的各種條件來看,都是第二個結果的可能性大一點,所以她真的不想因為自己貿然的沖動打破了現(xiàn)在這種難得的平衡。 這個晚上輪到許秋陽翻來覆去睡不著了,翻到這邊嘆一口氣,翻到那邊又嘆一口氣,然后,就聽到了鄧淑美幽幽的聲音:“秋陽姐啊,雪珍姐都敢去問,你怎么就不敢了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啊,她一個來自未來的自由靈魂,就算從來沒談過戀愛吧,但起碼小說電視看了一大堆,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居然連一個七十年代年輕單純的農村姑娘都比不上,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你看人家楊雪珍多爽快,覺得自己喜歡一個人,就主動去跟人家說,問明白了別人對自己沒意思,馬上就放下了,依然快快活活地過日子,現(xiàn)在她跟小眼鏡打得火熱,說不定過不了幾天,兩人就真的談起對象來了呢! 可是自己呢,明明是心動了,卻又不敢承認,只會一個勁地找借口,也不看看如果站長指定的是另外一個人當老師,她會有這個耐心一點一滴地把自己所學傾囊相授嗎?恐怕是連多說幾句話都會嫌費力氣吧! 所以,為了明天晚上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一個好覺,許秋陽決定,明天中午一定要鼓起勇氣跟他說清楚。 第二天中午,羅建剛照例在飯?zhí)玫仍S秋陽,自從許秋陽幫他備課以來,每天中午這接近一個小時的相處時間,是他這輩子所經歷過的最美好的時光,美好得他只敢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說,生怕這份美好就像一顆美麗的肥皂泡,只要他一個不慎,便會破裂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要每天都能這樣近距離地看著她,聽著她用軟軟的嗓音講著動聽的知識,用纖細的手指給他寫下每次上課的要點,看著她在陽光下光潔的小臉,真盼望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才好。 大概是心懷鬼胎的緣故,許秋陽今天從一進來就開始心慌意亂,根本沒有辦法像平常那樣跟他隨意地相處。 羅建剛倒是自然得很,像平常那樣順手拉開身旁的凳子:“來了?” 許秋陽慌亂地坐了下去,不知怎么的凳子居然歪了一下,她整個人身不由己地朝羅建剛那邊倒了下去,恰巧就撞在了他的懷里,羅建剛伸手輕輕一攬,就把她給摟住了:“小心點兒。” 許秋陽整張臉都燒得通紅,連忙掙扎著坐了起來,怎么就這么倒霉呢,萬一他要以為自己是故意的怎么辦! 羅建剛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手,美人入懷的感覺真好啊,軟軟暖暖的,還隱隱帶著一股馨香,真是不想松開啊,可惜還是不敢,無數(shù)次想要對她說出表達愛慕的話語,可是事到臨頭,還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最害怕的,就是萬一說了出口,會不會連每天中午的美好時光都會失去。 許秋陽的心跳得都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連嗓音都變得沙啞:“那個,我們開始吧!”提起筆在紙上書寫起來,不行了,那些話她真的問不出口,她現(xiàn)在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僅僅能夠控制自己寫字的手不要發(fā)抖而已。 沒錯,她就是一個慫貨,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不管了,反正她就是做!不!到! 其實羅建剛的情況也沒有比她好多少,他現(xiàn)在全身的血液至少有一大半沒有供應到腦子里,他能夠勉強自己還能夠一動不動地坐在這里聽她說話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至于她說的是什么,不好意思,真的分不出精力去想了。 兩個人甚至都不知道這一個小時是怎么熬過去的,許秋陽語無倫次、顛來倒去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么,最后啞著嗓子問:“你聽明白了嗎?” 羅建剛胡亂地點了點頭:“明白了。”明白才怪呢,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許秋陽有點慌張地站了起來:“明,明天休息,我,我們的課也先暫停吧!”真是沒出息透了,居然連說話也結巴起來。 “好,好的。”看來羅建剛也好不到哪里去,站起來的時候甚至把身后的凳子也給撞翻了,手忙腳亂地去撿,許秋陽趁機跑了出去。 還沒到上工時間,許秋陽跑回宿舍,縮在床頭,喘息了好久才讓心跳平靜下來,然后懊惱地用雙手捂住了臉,唉呀,真是沒出息啊,還一句話都沒說呢,怎么就能緊張成這副模樣了? 不過就是一不小心接觸了一下而已,多正常啊,在那種情況下?lián)Q成哪一個人都會這樣的,有什么好激動的啊,當初他還背過自己呢,當時也沒有這種心跳過激的感覺呀,今天這到底是怎么了呀! 這日子真是過不下去了! ☆、第35章 心意 許秋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 知道在臨走之前說了第二天上課暫停的話, 她的確需要時間來平復一下心情了, 她現(xiàn)在不要說見面了,只要一想到他都會心跳如雷,甚至能感覺到沸騰的血液在血管里汩汩流動,在這種情況下, 再讓她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地跟他見面,那還不如叫她去死。 所以楊雪珍說她們家親戚家的新房入伙, 問許秋陽要不要一起去吃酒的時候, 她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答應了下來:“當然要去呀!” 然后楊雪珍又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了一句:“你今天問了沒有啊?那羅建剛究竟是什么意思?” 許秋陽心里一抖,還不容易放開了些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今天還沒來得及,過兩天吧!” 楊雪珍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擰了她一把:“你倒是爽快些呀, 實在不行我?guī)湍闳柊桑 闭f完作勢就要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