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不可胡說, ”月姑姑連忙道,“要說尚主。”平常人家自是男娶女嫁,可是這涉及到了皇家公主, 如今夏侯昭又已經登基為女帝,自然不能以平常禮俗論之。 “知道了,知道了。”童子愛惜地收好了衣服,轉身收到自己房間去了。 月姑姑也收了針線,對嚴瑜道:“太上皇已經下旨,讓你們九月成婚。” 嚴瑜自然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他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 月姑姑道:“能與皇室結親,是你自己掙來的榮耀。姨母知道你心中早有主意,也不多言。只是我觀陛下似有心結,你不如趁著當值與她談談。”這才是月姑姑今日出宮的目的所在。 嚴瑜一怔,他今日下了值才接到旨意,并未見到夏侯昭。但月姑姑所說的定然不會有誤,他深思了片刻,道:“姨母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月姑姑點了點頭,看著嚴瑜也回了自己的房。 便在此時,空中劃過一道閃電,雷聲轟然作響,過了須臾,大雨傾盆而下。 月姑姑望著茫茫的雨幕,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明日定然是個好天氣。” 第二日果然是一個艷陽天。 月姑姑收拾完回宮的行李,走到堂屋,童兒已經備好了早膳。 “你家將軍呢?”月姑姑問道。 童兒為她盛了一碗粥,放在案上,道:“昨晚上找了半天東西,今天一早就出門了。” “什么東西?” 童子撓撓頭,道:“不知道,裝在一個老大的木盒子里。我想打開看,將軍還不讓呢。” 月姑姑也想不出是何物,但估摸著是送給陛下的禮物。她昨日見陛下和太上皇商議完婚事后,陛下的表情似是不妥,既非不樂,也非不喜,倒仿佛是有些茫然。月姑姑心中生疑,因此才出宮指點嚴瑜。 如今見他果然有了動作,月姑姑略略放心。只是陛下并非尋常少女,她又是為了什么不快呢? 嚴瑜捧著木盒子進宮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李罟。李罟自從將秀水守將的職責丟給長兄后,整個人都松快了起來,看到嚴瑜,笑道:“末將參見皇夫大人。” 嚴瑜沒理他,繼續往前走。李罟沒敢再多說,默默跟在嚴瑜后面進了宮。 除了李罟之外,其他兵將更不敢再嚴瑜面前造次,恭恭敬敬地行禮,直到中郎將大人的身影消失在慢慢的宮道上,他們才松了一口氣。 可是這一日夏侯昭非常繁忙,聽聞她婚訊的各國使節和帝京的著姓大族紛紛進宮道賀。 若是普通女子,遇到婚嫁事宜,自然不需自己出面。但夏侯昭身份不同,除了太上皇之外,還有誰敢代她接見諸人。可是太上皇也不便接見太多的女眷。 夏侯昭想了想,干脆命人開了永延宮,擺開宴席,接待入宮道賀的女眷。她這樣落落大方,來道賀的又是臣子家眷,自然不敢調笑。 不過大家心中自有一桿秤,陛下這般坦然,顯是對嚴瑜十分滿意了。 饒是如此,還有人自薦家中子弟,愿為夏侯昭“分憂”。 夏侯昭沒想到自己還沒成婚,就有人來打后宮的主意了。她肅正了面容,只道自己需要的是治國的良吏,若是想要舉薦家中子弟,需得有真才實學。 那些舌燦蓮花的婦人們都噤了聲,個個都打定主意,回家以后一定告訴自己的丈夫,莫要小覷嚴瑜。 等到這些人都退了宮,已經是日暮時分。 風荷不高興地道:“這些人也不看看時間,陛下連午膳都沒辦法好好用。” 程俊也道:“正是,陛下晚膳想用些什么,我去吩咐膳房備來。” 夏侯昭卻擺擺手道:“不必了,我想走走。” 風荷與程俊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沒做聲。夏侯昭也不管他兩人眼神如何交流,自己起身朝外走去,過得片刻,她身后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卻是程俊跟了上來。 此時暮色四垂,整座天樞宮都籠罩在淡淡的金色當中。夏侯昭也沒有什么目標,隨意走著。當夕陽落到西山后面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錦芳苑中。眼前是她登基前居住了十幾年的芷芳殿。 這座她原來居住的宮室,如今已經閑置,入夜連燈火也無一盞。 程俊輕聲道:“陛下,我去拿盞燈吧。” 夏侯昭還未回答,錦芳苑中那叢最為茂盛的天驕雪后,忽然透出了淡淡的光彩,一個人提著燈籠走了過來。 程俊一見來者,機智地退后幾步,隱入了夜色之中。 嚴瑜躬身行禮,道:“陛下,讓末將為你照路吧。” 第164章 衷腸(二) 或許因為昨日下過雨,今夜的月色十分皎潔。 嚴瑜手中的燈籠一晃一晃, 在宮道上投下斑駁的燈影。 默默跟在后面的程俊, 已經和他們兩人落下了幾丈遠的距離。 錦芳苑有一方池塘, 此時正當荷花盛開的季節, 雖然已經入夜,但那股清香還縈繞在水面之上。 嚴瑜在池塘邊停下腳步, 道:“陛下,你還記得皇后娘娘在故去之前,曾經說過什么嗎?” 夏侯昭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皇后之所以為她擇選嚴瑜,就是希望這個駙馬能好好待她。 如今嚴瑜既然提起此事, 想來也是看她心情低落,特來安慰的。 但是夏侯昭自己明白, 她之所以不快樂, 并非因為不相信嚴瑜。而是…… 燈籠的光影投射在池塘上,映出層層的波瀾。夏侯昭心中一動,這燈籠看起來頗有幾分眼熟,仿佛是昔年自己送給陳家的禮物。 她沒有想到, 過了這么多年, 嚴瑜竟然還留著它。 夏侯昭笑了, 她的心頭忽然生出了一個膽大的想法。也許, 她藏了這么多年的秘密,可以與眼前這個人分享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