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原因很簡單——他發現自己不再做夢了。 這件事讓他很焦躁,以至于未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路小佳和丁言的侵入。 他站在樓梯扶手上,聽著二樓的兩個人在那兒義正言辭的討論“如果這樓是你的容身之地,你會呆在辦公區還是休息區”,因為覺得有趣,便按照他們的猜測,回了七層。他最初開口向兩人所言的“容聲”其實是“容身之所”的“容身”,作為實驗體,他有的是編號,根本沒有真正的名字,黎鴻乍然問起時,他回憶起兩人的對話,方才隨口說了這個詞。 “容身”。 容聲覺得這個詞,聽起來便有種歸屬感,令人覺得心底略安。 同樣,也正是因為覺得有趣,他才于七層襲擊了黎鴻。 只是在看見她的那一瞬間,容聲原本該扭斷她脖子的手莫名其妙再也動不了。 容聲在一瞬間,幾乎以為是夢境成真。 手下的溫度是熱得,他抓住的少女沒有反抗,也沒有敵意,如夢境中一樣可愛又無辜。她看著自己,連話也忘記了要說。 ——在他的手下,是顯得那般可憐。 容聲從未如此篤定過造物主的存在,他堅信路小佳便是上帝賜給他的禮物。他歷經波折,飽受苦難,咬著牙不曾放棄等待著渺茫的一次機會,路小佳便是上帝對他所忍耐這一切的嘉獎。 此刻聽見黎鴻的話,容聲便忍不住想,人類里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存在呢?這世界上大概再也不會有比她更可愛的生物了吧? 見黎鴻依然執著地等一個答案,他忍不住微微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吻,再黎鴻反應過來前,一觸即離,抿著嘴角笑道:“我知道了。” 黎鴻摸了摸額頭,連“不要說知道,給我個確定的答復”都忘了說,滿心只留下了——“我五天沒洗頭,額頭油不油呀”這個非常讓人困惱的問題。 帶著濾鏡的容聲顯然不會注意到這個問題,他只會覺得黎鴻哪兒都好。 只有丁言不想吃這奇奇怪怪的狗糧,停了車,對他們倆講了一句:“找到民居了,姑奶奶們,下車?” 黎鴻沒有任何異議。 丁言其實是直接開進了h市的鄉鎮里。沒錯,即使與它相隔幾十公里的h市如此繁華大樓林立,在城市的背面幾十公里后,依然有著如此鄉土的村落——并且受著大城市的輻射,這些村子大多都是空村,村里的青壯力基本都被卷進了城市發展里,留給村子的只有老弱病殘,這些不被工業化所需求的非勞動力。 正是因此,病毒對于這樣的村子影響才更大。如今是第五天,這幾天還都是風日——這個鄉村,應該已經病變的差不多了。 鄉村里安靜的嚇人,偶爾能聽見鳥鳴聲。 但黎鴻抬眼看去,卻只能見到天高云淡,半點也捕捉不到鳥類的影子。 丁言有點瘆得慌,容聲掃了一眼,拍了拍黎鴻的肩膀,對她道:“沒事,進去吧。” 天審道:“里面有東西,鴻鴻你小心點。” 黎鴻頓了片刻,攔住了打算先進去的丁言,對他道:“女士優先,我先進去。” 丁言:“……好好好。” 丁言原本想到問問容聲要不要也先進去,但容聲似乎看穿了黎鴻的打算,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對丁言道:“你走中間吧。” 丁言:“?”怎么一瞬間感覺我才是這隊伍里的嬌花? 丁言這么感覺歸這么感覺,但他仍然很擔心黎鴻,即使走在中間,仍舊提心吊膽。 他們進了屋子,屋子里的地板上還有這血跡。 黎鴻頓了一瞬,將視線凝在了一樓被拉住的窗簾上。 丁言有些困惑轉過去看了看,窗簾的下擺微微擺動著,上面沾著點血跡,除此之外,似乎并沒有什么東西。 ——不對,從外面看的時候,這房子沒有窗戶是打開的! 丁言猛地反應了過來,但他看向黎鴻,卻發現黎鴻一早便發現了。 丁言難免心情有些復雜,黎鴻卻比他坦然的多,她看向了容聲。 容聲笑了聲,看起來很愉快的模樣。他對黎鴻道:“我去。” 黎鴻點了點頭。容聲又對丁言交代:“你注意下別的情況。”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丁言十分激動,連忙點頭說好,絕對不辜負容jiejie的信任! 從容meimei到容jiejie,容聲也沒有去糾正丁言的稱呼,他只是笑了笑——換言之,他根本不在乎丁言叫他什么。 容聲閑庭信步般走到了窗簾后,停下了腳步。 窗簾停止了原本細微的飄動,容聲伸出了手,他的手指抓住了窗簾。 ——沒有絲毫停頓的往右一扯! “嗷——” 陽光大量的照進了屋子! 佝僂著的孩童在同時嘶嚎著撲向容聲! 容聲要快得多。 在那一瞬間,丁言說甚至覺得他或許比射進了屋子里的光線還要快! 容聲的手攥住了已經喪尸化的孩子的腦袋。 他像提一只兔子般輕松的提著那孩子,那孩子伸出雙手,想要掐住容聲,見無法夠著,便干脆想要扯住他的前臂,一口咬下去——! 黎鴻瞳孔微縮,下意識道:“容聲——!” 容聲像是聽見了什么,右手用力,只聽砰的一聲,他竟是直接捏碎了喪尸的腦殼! 黎鴻還來不及驚訝,只見容聲神色緊張,想也不想便掰下了窗戶上原本的金屬把手,往黎鴻的身后擲去!! 丁言覺得脖子上有些發毛,他轉過頭去,便驟然看見一名佝僂地、面色煞白的老年喪尸腦門上被插進了原先那塊鐵把手,把手深深沒入了他的腦門里,而那一刻,他的牙齒離丁言的脖子只有一只手的距離,離黎鴻不過三步。 “啊啊啊啊——” 丁言跌坐在地,滿頭大汗,全是劫后余生的慶幸。那次在野外遇見喪尸,好歹有段距離,他跑得快便跑掉了,從不像現在這樣如此靜距離的接觸過,不由的面色發白,嘴唇微抖。 容聲松開了手,又看了看二樓,對黎鴻他們道:“應該沒有東西了。” 黎鴻松了口氣,但丁言卻說不出話。 黎鴻知道丁言是嚇壞了,想了想對丁言道:“老丁,我的衣服估計容聲是穿不了的,你和他差得不大,借你的吧。” 說罷,她有些尷尬的對容聲道:“男式你不介意吧?” 容聲微微笑著:“有衣服就可以了。” 丁言方才緩過了神,對黎鴻道:“好,好的,在車里,我去拿。” 黎鴻在逃命的時候,考慮的比較廣,當時路過衣服區的時候,超市便宜的那些衣服她也拽了不少,如今倒是用上了。黎鴻對容聲說,她和丁言先去拿衣服,容聲可以先去找浴室洗個澡。 容聲點了點頭。 黎鴻帶著丁言出去,丁言仍然有些魂不守舍。在黎鴻翻出了衣服后,丁言沒忍住,對黎鴻輕聲道:“路哥,剛才我是不是特別沒用?看不出有沒有東西就算了,容聲特別交代我注意動靜,我也沒注意到。如果剛才不是她反應及時,我和你都沒了。” 黎鴻想了想道:“可這就是我們啊,沒有容聲,但我們也未必會死。就比如剛才那個場景,最多也就是它咬了你,但你估計會和他同歸于盡,我還是能跑掉的。”她笑著道:“你大概會死死抱著他讓我跑吧。” 丁言眼眶發紅,勉強笑道:“那必須啊。” 黎鴻對丁言道:“丁言,咱們都不擅長這些,如果容聲不在,我們都不會來這兒,因為太危險了。但同樣的,容聲也有很多必須要靠我們才能完成的事。” 丁言:“比如?” 黎鴻舉了舉手里的衣服:“比如衣服。”她看著丁言微微笑道,“又比如你昨天幫她修好手機,讓她可以繼續玩游戲。講道理,咱們程序員的戰場從來都是在0和1里,如果0和1能化為武器,大概咱么已經移平h市的喪尸了吧。” 黎鴻拍了拍丁言的肩膀:“咱們找到了容聲,就是最大的勝利,為什么要沮喪于我們打不過喪尸?” “我們本來就打不過喪尸啊,事實而已,有什么好難過的。”黎鴻斬釘截鐵,“末日來臨,活到了第五天還洗了澡,這件事夠我們給孫子吹一輩子了。” 丁言覺得黎鴻說得太有道理了,然而他還是道:“但也就不能這么放棄。”他決定道,“我得鍛煉鍛煉,再和容聲學兩手,我們早晚得學會自保。” 黎鴻驚訝極了:“老丁,我從來沒想過你這么有志氣,我認識的那個只要和美少女手辦過一輩的死宅呢?” 丁言面無表情:“手辦全在家里,估摸著現在死絕了。死了老婆的男人總是非常悲憤的。” 黎鴻無話可說,給丁言豎了拇指。 他們倆回去的時候,容聲已經將屋子里的兩具尸體從窗戶扔了出去,黎鴻和丁言進去后仔細鎖了門窗,防止聲音再引來這地方別的喪尸。 屋子里血跡斑斑,令人不適,但這時候已經顧不得那么多了。 黎鴻聽見了二樓的水聲,捧著衣服便上了樓。浴室的門半掩著,黎鴻敲了敲門,半晌才在水聲中聽見了容聲的“進來”。 黎鴻捧著衣服走了進去,瞥見了隔簾后容聲身影。 因為覺得不太好意思,所以黎鴻瞥了一眼便收回來了,對容聲交代道:“衣服我擱在外面洗衣機上啦。” 容聲“嗯”了一聲,黎鴻便走了出去。 走出去時她忍不住想,容聲胸真平啊,最多a罩不能更多……是為了實驗方便,所以實驗體統一a了嗎?黎鴻想想覺得非常有道理。 畢竟動手需要劇烈運動,她記憶里愛麗絲的演員似乎胸也不大呢。 天審:……你高興就好。 一樓也有浴室,因為都是涼水,丁言受不了,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打理干凈了。黎鴻干脆也在一樓洗澡。等她洗完了澡,拿著擰著頭發和丁言一起在這家找吹風機的時候,容聲下了樓。 他穿著丁言尺碼的t恤和牛仔褲,依然套著那件黑色的外套。 上身還好,丁言的褲子對他而言似乎短了些,露出一截腳踝。丁言盯著對方短了那么一截的褲子,又看了看正好的自己,抹了把臉,對黎鴻道:“我感受到了一種無聲的嘲諷。” 黎鴻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情侶款t恤長褲,神色復雜:“……我也是。” 容聲穿著裙子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是名漂亮的t臺模特,如今他穿了男裝,看起來就像是時裝封面——還是模特。如果不是黎鴻先前見過他穿裙子,加上他那一頭長發——黎鴻大概會認為容聲是個超漂亮的小哥哥。 這樣宜男宜女的長相本就稀有,男裝的容聲不僅打擊了丁言對于自己長腿的自信,也打擊了同款裝束的黎鴻對于自己顏值的自信。 丁言認真道:“路哥,你說得對,我們為什么要自取其辱和她比呢?我們互相比一比吧。” 黎鴻:“你講的很對。” 兩人互相看了看,又重拾了對生活的信心。 容聲問:“你們在找什么?” 黎鴻道:“吹風機,給你和我吹個頭發。” 容聲困惑道:“這東西需要電吧?這屋子里有電嗎?” ……對哦。 黎鴻和丁言站起來看了看一樓客廳根本打不開的電視機,頓時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非常愚蠢。 黎鴻注意到容聲的脖子上依然纏著繃帶,忍不住問:“你那兒的傷口還沒有好嗎?” 容聲摸了摸脖子:“不是傷口。”他問黎鴻:“你想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