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喻君越看到何明宇臉都黑了,想說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可何明宇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己掃了一圈寬敞的教室,邁著長腿找了個座位坐下等顧恩澤。 喻君越路過他身旁的時候,忍不住低聲嘲了一句:“牛皮糖,跟屁蟲。” 何明宇雙眼自下而上地瞥了他一眼,便垂眼拿出手機。 他明明一個字都沒說,喻君越卻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空氣中,被他一副不屑跟失敗者較量的樣子氣得胸口發悶。 坐在一架古箏前的女孩抬起頭看了眼顧恩澤,對他微笑道:“陳澄,你好,我叫胡馨蘭。我看過你彈古琴的視頻,真的很棒!沒想到今天就能聽現場版《鳳求凰》!” “……你好。”顧恩澤朝她笑了笑算是回應,“不是《鳳求凰》,我打算彈《高山流水》。” 這個姑娘看著落落大方,也很友好,雙眼放光地望著顧恩澤:“真的嗎?!好期待啊。你學古琴多久了?在哪里學的啊?” 她從椅子上站起,一副遇見知音很多話要跟顧恩澤說的樣子,不過負責晚會主持的女生何潔手上捏著臺詞單子走過來打招呼,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顧恩澤坐到古琴面前,抬起頭望向正對面的何明宇。 何明宇今天穿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子隨意地挽起,露出肌rou結實漂亮的手臂。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包裹著一雙筆直修長的腿,閑適地朝前方伸長。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的氣質,看起來清爽又俊帥。 顧恩澤看了都覺得怦然心動,何況周圍的女生。很快那個女主持何潔便湊了過去,低著頭笑得一臉甜美,不知道跟何明宇在說些什么。 何明宇沒什么表情變化,但任由那女生越靠越近,你們頭都快碰到一起了!成何體統?! 顧恩澤瞇了瞇眼,突然手下發力,“咚”的一聲按下去琴弦是瞬間被他在無意中加了法力朝四周波紋般擴散而去,把在室內的人都震得嚇了好大一跳。 何明宇最先反應過來,一邊起身朝顧恩澤走去一邊問:“怎么了?” 顧恩澤黑葡萄似的眼眸骨碌碌地轉了轉,有些尷尬地把手收在腿上,像做了壞事的小孩一樣端端正正地坐好。面對何明宇的關心,他自然不會直接說是因為看女生太靠近何明宇,一時怒從心起就不自覺地像使用內力一般把法力糅進了琴術之中,隨著琴音發了出去。 好在法力不同于內力,不會對這些普通人造成傷害。 不過既然何明宇問了,他也就不用忍下方才的惱怒,沉默了一下還是說道:“抱歉,我方才又發病了。” “嗯?”何明宇偏了偏頭有些疑惑,剛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生氣了?而且顧恩澤那嫩生生的臉蛋上可沒看出半點歉意來。 突然傳來一個女生尖銳的叫聲:“馨蘭!你怎么了?!別嚇我!” 眾人看過去,只見古箏桌后面的女生蝦子一般彎身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散亂的長發遮住了她的臉。 “別動她。”何明宇出聲制止試圖彎身去扶胡馨蘭的女生,又對圍過去的學生道,“你們離開一些,讓她有足夠的新鮮空氣。” 對于突然不明原因昏迷的患者,最有效也最簡便的方法是采取體位處理。何明宇蹲下身讓胡馨蘭平臥,稍微放低頭部,略太高腳部,這樣做能夠改善腦部血液供應。因為她穿著連衣裙,所以不需要解開衣領和腰帶之類的物品讓她保持呼吸通暢,何明宇直接用手指按她的人中xue位。 他抬頭問圍觀的學生道:“有沒有縫衣針?大頭針?” 學生們茫然地搖頭,何帥拿這些東西要干嘛? 何明宇想用針刺人中xue,可現在肯定沒有針灸針,就想用縫衣針、大頭針,在火上燒消毒,針刺十宣放血。可惜連大頭針也沒有。 好在沒過多久,胡馨蘭就幽幽轉醒了。她茫然四顧,疑惑道:“你們干嘛呢?” 何明宇蹲在旁邊問:“你剛才暈倒了。你自己知道原因嗎?低血糖?” “……”胡馨蘭眼神越發迷離,垂下頭搖了搖道,“不是,可能沒休息好吧,沒事,害你們擔心了……” 既然她本人說了沒事,其他人也就散了,只有跟她關系好的那個女生留在她身旁扶著她的肩問:“要不要先回家?” 胡馨蘭看了眼顧恩澤,咬住了有些泛白的唇,她很想聽顧恩澤彈一遍曲子。 顧恩澤卻沒了彈琴的心思,跟何明宇一起走到旁邊,悄悄扯了扯何明宇的衣服,低聲道:“這女生,其實是被我隨琴聲發出的法力震暈的吧?” 何明宇瞥了眼胡馨蘭,見她正滿臉糾結地朝他們這個方向看,心下也是升起疑問:“她看著挺普通的,但對我們……不,是對你好像很在意?” 顧恩澤憂傷地捧臉道:“會被法力震暈就不是普通人,哎,煩。我們說好要專心學習當好學生的,為何老是碰到亂七八糟的事情。” 何明宇也覺得顧恩澤標準的惹麻煩體質,但不好說出來打擊他,于是摸摸下巴道:“她似乎也沒做什么,暫時就放著不理會吧。” ☆、第104章 何老爺子邊走邊笑瞇瞇地回頭對顧恩澤道:“明明不在家,把你叫過來陪我這老頭子,不介意吧?” 何明宇被他爸叫著一起去g市了,不過顧恩澤已經跟何家十分熟悉,出入就跟在自家一樣。他跟在何老爺子身后翹起唇彎了彎眼:“怎會,我也樂意跟爺爺聊天。” 何老爺子的書房布置得十分古樸雅致,左邊靠墻的大書柜里滿滿當當的書本,右面的多寶格上擺著或素雅或妍麗的瓷器,窗臺幾盆價值不菲的蘭花開得嬌艷多姿。 中間的紅木大書案上攤開一幅山水畫,容光煥發的何老爺子像端詳孩子一樣地端詳著那幅畫,對一旁靜立的顧恩澤略帶得意道:“怎么樣?這水暈墨章,這寧靜致遠的筆意,實乃杰作中的杰作。” “何爺爺,此畫作者確實功力深厚,確實……”顧恩澤看了眼何老爺子滿臉的贊賞與得瑟,有點不忍心地繼續道,“足以以假亂真了。” 何老爺子聞言雙眼瞪了起來,嗓門也拔高了:“什么?顧小友,許天瑋大師的山水風格大開大合,境界雄渾,誰能模仿得來。” “何爺爺,若是不曾見過真品我怕是也辨不出,只是這幅《康山春日圖》曾是我阿娘的藏品,小時候亦臨過幾次,細看還是看得出不同的。”顧恩澤說著修長細白的手指在畫上點了兩處。 何老爺子一下子朝案上伏了下去,盯著顧恩澤點過的地方看,嘴里念叨著:“可惡,怎么會是仿品,氣死老子了,氣死老子……” 顧恩澤見他氣得臉都漲紅了,有些忙亂地端了一旁的茶杯道:“何爺爺您可別氣壞身子,喝杯茶消消火吧。” 何老爺子斜了他一眼,往后坐下,靠在椅背上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要不……我給您畫一幅山水畫?您看我好歹也是千年前的人了,我的畫雖比不上許大師,但勉強也算真古董了……” 顧恩澤話音未落,何老爺子突然活過來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真的?!” 顧恩澤點頭,何老爺子一掃剛才的頹勢,開始興沖沖地準備筆墨紙硯。 這一畫,天色就暗了。等顧恩澤往自家小窩回的時候,歸家的那條巷子里又到了人煙稀少燈光暗淡適合做壞事的時候。 顧恩澤一邊加快腳步走一邊想著何明宇出發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一個人大晚上的在外面逗留。安雪柔現在不知道藏身何處,又會暗中對他們做什么,謹慎點自然是對的。但,晚歸這事也不能怪他吧? 這么想著手機就響起來了,拿出來一看果然是何明宇打來的。 何明宇聽完顧恩澤匯報的晚歸原因后吐槽道:“你怎么這么傻,爺爺分明是用苦rou計騙你的畫。” 顧恩澤回道:“你才傻,你爺爺都氣得吹胡子瞪眼了,你還說他騙人。” “被人騙還幫人數錢,看你這么傻,我真是放心了。”何明宇說著忍不住笑出聲來。 顧恩澤有些想念地貼著手機聽他低低的笑聲,過了一會才反駁道:“反正我又在你家蹭了頓好吃的,我不虧,也不傻。” 夜涼如水,褪去了夏日的燥熱本是清爽怡人的季節,一陣涼風吹過,顧恩澤手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他拿著手機跟何明宇閑扯,面上表情卻漸漸嚴肅起來,轉著大眼睛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可能是第六感吧,他的心底隱隱的不安。 周圍很安靜,兩旁民居的窗戶還透著日光燈的光芒,有一戶的窗簾是紅色的,被燈光映照得十分鮮艷醒目。 顧恩澤視線無意識地掃過那個窗戶,眼尾掃到那窗簾動了動,一只白瓷色的手掀開窗簾一角。 顧恩澤眨巴著眼睛想看清楚。 那小小的手整只探了進來,藕節似的泛著塑料一樣的高光。一只同樣白瓷色的腿也伸了進來。 顧恩澤抬手揉揉眼睛,有些迷糊地想,是小孩?誰家小孩如此淘氣……額,看那在燈下泛著高光的胳膊腿,竟是會動的偶人! 顧恩澤吃驚地愣在原地,仰頭觀望。只見一個露著胳膊腿穿著紅色小裙子的玩偶從窗臺上爬進來。 何明宇對著手機喚他:“喂,小呆?小傻?怎么不說話了?喂?” 顧恩澤邊看邊應道:“額,看到一個奇怪的東西……” 哦,不止一個。第一個在順著墻上的管道麻利地往下滑,窗口又出現了一個同樣打扮的玩偶。接著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 何明宇聲音明顯緊張起來:“別看了!立刻回家去!” 顧恩澤心臟猛地一跳,邁開大步打算迅速離開。那種怪異的感覺讓他頭皮發麻,好奇心什么的統統散去。 要知道一個玩偶沒什么好擔心的,可這一排的帶著詭異笑容的玩偶朝著你撲過來就可怕了。 “啪”的一聲響后,顧恩澤便沒有再傳來聲音,何明宇抓著手機快急瘋了,恨不得整個人變成煙霧從手機里穿過去到顧恩澤身邊。 他錯了,非常時期,無論如何都不該離開小呆身邊的。現在這個點已經買不到機票了,明天最早的航班也要六點多。小黒也沒有跟過來,這讓恨不得自己生出翅膀的何明宇煩悶得一拳砸在床上。 而另一邊的顧恩澤也被突然撲來的偶人弄得煩躁非常,他一把扯下一個抱著他腦袋抓他頭發的偶人,直接撞開企圖抱他胳膊的另一個偶人。小腿處又傳來刺痛。低頭一看,抱著他小腿咬了一口的偶人仰起僵硬的小臉朝他露著白牙詭異地笑。 顧恩澤抬起另一只腳踩下去,那偶人卻毫不戀戰地松開他的小腿跑了。 轉眼再看其他幾個,也像老鼠般倉皇地竄進陰暗的角落里。 搞什么?顧恩澤深深地皺眉,彎身撿起掉落的手機給何明宇匯報情況:“我沒事,幾只被邪術cao縱的老鼠而已。” 顧恩澤語氣盡量輕松,何明宇臉色卻無法緩和下來,他嚴肅道:“用你最快的速度回家去。黑白呢?我讓它跟著你的。” “額……”顧恩澤撓撓頭,黑白那家伙根本閑不住,趁著他在畫畫,就無聊地跑出去玩了。他也懶得揭發它,只是笑道,“我沒讓它跟過來。” 何明宇咬牙哼道:“g市有道名菜叫龍虎斗,我明天學學怎么做的,回去把它燉了。” 顧恩澤好奇:“那個菜好吃嗎?燉的時候用它真身還是貓形?它那身幾千年的老rou燉得爛嗎?” 學校昏暗的水泥坡路上,兩只身形嬌小的黑貓像旋風刮過般飛奔而過,倉皇逃竄的樣子仿佛身后有猛獸在追殺一般拼命逃竄。 這個時間點,學生們還在上晚自習。除了教室里人氣旺盛,校園的其他地方都出奇地安靜。發著黃光的路燈掩映在樹影里,吸引了一圈的蚊蟲無聲地飛舞。 飛跑著的小黑貓稍微落后的那只突然腳下一歪,接著便像被無形的手捏住般被舉在半空中。 另一只小黑貓回過頭來,兩只大眼睛紅光閃爍,正是出門游玩的黑白大爺,它停住奔跑的腳步,口吐人言道:“放開它!” 伴隨著“咔嚓”輕響,被捏住的小黑貓發出一聲慘叫,它的一只后腿以十分不自然的姿態垂了下來。 黑白惱了,幾個騰挪間跳上了路邊的大樹,黑色的身軀融進了樹影里。它一邊盯著地面上的敵人,一邊慢慢放大了身軀,恢復黑豹的形態。 樹下小黑貓被捏著往前移動。普通人看不見捏著它的那個東西,只看到一個黑貓在違抗地心引力的作用在空中漂浮前行。 黑白突然從天而降地直撲下來,在空中畫了道利落的弧線,叼起小黑貓穩穩地落地。它扭頭看了眼身后,露出獠牙吼道:“你黑白大爺也敢惹?!” 黑白瞬間展開翅膀騰空飛起,大嘴一張,一道明亮的火焰噴吐而出,映亮了這校園昏暗的一角。 等黑白大爺耍完威風,雄赳赳氣昂昂地落地后,卻發現一起小黑貓不見了。 自己跑回家了?黑白抬著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算了,他也回家好了,今天出來太久了,主人讓他好好跟著顧恩澤的。 這天下午自習課,顧恩澤全班同學被班主任叫出去滿校園的找他突然失蹤的小黑貓。這個班主任一向不怎么管他們,也不會故意找事折騰他們,一直都算相安無事。他突然提出這個要求,坐在下面的學生無語地望著他,集體默認這老師絕對吃錯藥了今天。 學生們交頭接耳嘰嘰咕咕地討論卻沒有人提出疑義,顧恩澤被喻君越從座位上拖起,笑嘻嘻地說:“走,走,玩兒去。” 出了教室,玩的好的三三兩兩地聚一起在校園里瞎晃,有的還挺為不用上自習開心的。轉了一圈連只貓影子都沒見著,喻君越便提議去打籃球。 顧恩澤想起了什么,抿唇笑道:“你確定?上次不是說不跟我玩籃球嗎?” 喻君越“啊”了一聲,瞬間垂下腦袋,掬了一把辛酸淚。 之前的體育課男生分組打籃球,顧恩澤一臉茫然地站在那問怎么玩,得到只要把球投進框里的回答后,他就像妖怪一樣不管站在什么位置都隨隨便便就把球丟進籃筐里。看得人目瞪口呆之余忍不住想檢查籃球是不是被施了魔法,不然為何那么離奇的角度都能詭異地進球?! 喻君越身為校籃球隊的一員,本來有點得意的說要教顧恩澤打籃球。然后這位想以最帥的姿勢傾倒對方的青春期少年,帶著甜蜜蜜的小心思炫球技,結果被氣得冒出一句再也不跟他打球了…… 喻君越決定裝失憶,厚著臉皮道:“哈,我怎么可能說那種話。走吧,走吧,三對三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