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顧恩澤卻不理他,對何明宇皺著眉慢吞吞地說:“困。本,公,子,想,發,脾氣。” 何明宇忍了忍,實在忍不住還是笑了,“好好好,有起床氣就發吧。” 顧恩澤眨了眨眼,把手里的顯形符揉成一個小紙團,揮手丟到陸風的身上。 陸風只覺得啼笑皆非,撿起顯形符心疼地攤開來,努力用手抹平褶皺。 何明宇問道:“你那個羅盤是做什么?為什么對著我們沒反應,對著他就轉不停?” “這是邪物探測器,靠近邪物就會有反應。”陸風說著再次把羅盤湊到顧恩澤的面前,上面原本靜止的指針再一次瘋狂擺動,“你們去了危險的地方,怕是有人被邪物付了身。探測器有反應后,第二步是用顯形符箓,讓附身的邪物顯形。” 何明宇拍拍顧恩澤的頭說:“他沒有被附身,你這探測器壞了吧。” 這會顧恩澤總算精神了一些,他抬手捧著臉撐住腦袋,朝陸風笑了笑:“我餓了,我們可以出去買點吃的嗎?” 他這么一說,在場的幾人頓時被喚醒了知覺,全都感到一陣饑腸轆轆,眼帶綠光渴望地看著陸風。就連陸風自己也捂了下肚子,凌晨匆匆趕來醫院,胃里沒存什么東西。 陸風說:“我請你們吃東西,你們一會要盡力配合我,怎樣?” 顧恩澤瞇著眼笑:“理當如此。” 其他人也抬起手比了ok的手勢。于是陸風就背著雙肩包走了。 休息室里安靜了下來,顧恩澤突然站起身,走到喻君越的跟前蹲下,仰起臉。 喻君越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由上而下的視角看著他小巧的臉,黑亮的大眼睛閃著光,不禁心砰砰地跳。他聽到自己在問:“你做什么?” 顧恩澤食指往唇上一點示意他安靜,而后溫和地說道:“姑娘,你沒事吧,我感覺你越來越虛弱了。” 喻君越和坐在他旁邊的跟班劉濤頓時一陣惡寒,往后挪了挪身子,想離顧恩澤視線注視的地方遠一點。 顧恩澤問:“不能說話了嗎?你總跟著他,想同他相見嗎?我希望能幫到你的。” 片刻后,顧恩澤點了點頭,慢慢地直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喻君越抬手抱住自己,心情卻如冬夜裸 奔一般。如果是以前他早就破口大罵了,可經歷了昨夜之后,他只剩下心有余悸。 何明宇的視線一直都粘在顧恩澤的身上,見他沮喪便問道:“她怎么了?” 顧恩澤發愁地說:“那個鬼姑娘現在好似半透明的影子,青煙一般快要散去了,這可如何好。” “嗯......”何明宇沉吟道,“問問陸風。” “萬一他是歹人呢。”顧恩澤說。虧他特地等那個陸風走了才去找鬼姑娘談話。 何明宇卻笑了笑說:“不會。” 過了一會陸風背著鼓了一圈的背包回來了,拉開拉鏈往外掏肯德基全家桶,可樂薯條。 “來,來,邊吃邊說。”陸風招呼著大家出東西,然后掏了紙筆擺出記錄的架勢說,“你們幾個為什么會深更半夜跑去廢校舍的?靈異大冒險?” 幾人真的餓了,低頭啃漢堡,都沒空回答陸風的問題。 只有何明宇清了下嗓子問:“有個鬼魂越來越虛弱,是什么原因?” 陸風愣了下,“跟你們半夜跑去廢校舍有關系嗎?” 何明宇:“有。” “你們不知道,除了怨氣和執念深重的兇鬼,普通鬼魂是要去陰間重新投胎轉世,逗留在陽間時日越長,受到陽氣侵蝕越久,肯定會越來越虛弱。”陸風說完話頭又轉回來,“這跟你們的案子什么關系?” 何明宇對正在啃雞腿的顧恩澤說:“那只要送她去陰間應該就沒事了。” 顧恩澤分出一根油呼呼的手指點了點陸風。 何明宇問陸風:“你知道怎么送她去嗎?” 陸風哭笑不得地說:“......少爺,能稍微尊重下我的問題么?” 何明宇:“回答完我的,就告訴你想知道的。” 陸風也算好脾氣了,腹誹著現在的高中生怎么這么難纏,依然還是回答了問題:“鬼魂錯過了前往陰間的時機,就只能靠高人超度了。” 何明宇:“你可以嗎?” 這時顧恩澤啃完了雞腿,拿著紙巾優雅地擦著手指,口里說道:“他顯然不行,他連在這里的鬼姑娘都看不見。” “誰,誰說的我不行!”陸風顯然很介意別人小看他的實力,立刻反駁道:“我確實沒有陰陽眼,但你以為陰陽眼是批發價大甩賣的貨物誰都可以有嗎?大部分的天師都是靠后天的感覺和法器的輔助才看得到的。咳,本人在其他方面還算是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懂不?” 顧恩澤搖搖頭表示不懂,朝陸風伸出手:“把顯形符給我。” 陸風嚴肅道:“符箓可不是小孩的玩具。” 顧恩澤保持著伸手要東西的姿勢:“把我剛才揉過的那張給我就好。你看不見,我幫你貼。” “你看得見?”陸風瞪大了眼睛盯著顧恩澤的雙眼看,仿佛在看稀有動物,“天生的陰陽眼?” 顧恩澤拿著符箓朝喻君越走去,喻君越臉都白了,怎么說得好像他身后有鬼一樣。他不停地回頭看背后的白墻,雖然他什么也看不見。 顧恩澤輕輕地將顯形符按到鬼姑娘的肩上。 長發披肩,一身白裙,手腕上纏著紅繩的女孩慢慢地在眾人面前顯了形。正如顧恩澤所形容的,身影像青煙一樣淡薄,眉眼也有些模糊了。 但是蘇采,喻君越及劉濤都跳起身吼道:“黃瑛瑛?!” 蘇采既恐懼又驚喜,磕磕巴巴地說:“瑛,瑛瑛,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黃瑛瑛望著他們,努力揚起一個慘淡的笑容,嘴巴開開合合卻發不出聲音。 陸風取出一個聽診器一樣的東西,耳機塞到耳朵里,另一端的磁盤貼到黃瑛瑛身上。他側著頭聽了一會,說道:“她跟你們說再見,謝謝。特別謝謝喻君越。” 蘇采突然不怕了,默默地望著昔日的好友流淚。 喻君越皺著眉,不說話。 陸風說:“你身上有她的東西吧?” “她的東西?”喻君越先是疑惑,然后才猛地想起,從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筆,“這個,上周我借了她的鋼筆,隨身帶著就是想還她。” 陸風接過鋼筆說:“她的魂魄不全,幸好附在生前重要的東西上,才能留在陽間這么久。” 喻君越轉頭對上黃瑛瑛蒼白泛紫的臉,心情十分沉重,依稀還記得藍天白云下的籃球場邊,這個女生遞過來一瓶水,向自己表白的時候兩頰通紅,面若桃花的樣子。 “下輩子再做同學吧。”他說。 黃瑛瑛含笑帶淚地望著他點頭。 自稱高人的陸風要開始超度了,大家都好奇地盯著他看。有的人想著電視劇里演的腦補陸風甩著拂塵蹦蹦跳跳地做法事的樣子,越發期待了。 陸風拿出一本陳舊發黃的手抄本,翻開來,清了清嗓子低頭念了起來。 “......就這樣?能行嗎?”顧恩澤斜著身子跟何明宇咬耳朵。 何明宇搖頭。 顧恩澤雙眼突然亮了下,說:“你說他會開出一條通往陰間的路嗎?我們可以走進去看看嗎?” ☆、第 23 章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了。休息室里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沒有顧恩澤想像的通往陰間的路出現,黃瑛瑛依然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他們,身形飄渺隨時會走的樣子,但就是沒有走...... 顧恩澤手里的可樂喝光了,他只好咬著吸管無聊地等待著。 已經被幾個學生打上“不靠譜”三字印記的陸風此時額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不知道是急的還是施法太費勁,他口里的經文倒是越念越快了,只是效果不太理想。 陸風額上的細汗漸漸匯聚成大顆的汗珠,沿著臉頰滑落,他也顧不上擦,一遍又一遍地念著超度的經文。看他那樣拼,學生們都乖乖地不敢出聲打攪他。 半響,他終于丟下手抄本,頹然地垂著腦袋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滿臉沮喪地說:“小師父說我可能在超度方面是有天賦的,為什么不行......我真的沒有才能么。” 可能......學生們回給他同情的目光。 他四十五度角明媚憂傷了片刻,開始掏出手機打電話求助:“喂,小師父......” 顧恩澤好奇地拿起那本手抄本翻,都是親切的繁體字,顧恩澤邊看邊指給何明宇看:“他這個字念錯了,是念普,這個字也念錯了,是浮。還有這里......” 何明宇:“......” “我來試試看。”顧恩澤饒有興致地捧著書,站到黃瑛瑛的面前把那頁經文念了一遍。 沒有什么變化發生,他吐了下舌放棄了。顧恩澤本想把書放回原地,轉眼看到何明宇,突然想起他身上浮起的卍字心印和金光。 “你試試看。”顧恩澤把書塞到何明宇手里,然后滿眼冒星光地期待著。 何明宇差點被他的星星眼閃瞎,只好拿起來,清冷的嗓音低低地念道:“復次普廣,若未來世中,閻浮提內,剎利、婆羅門、長者、居士、一切人等,及異姓種族......宿有殃報,便得解脫,安樂易養,壽命增長。若是承福生者,轉增安樂,及與壽命。”(注) “天......”蘇采看著黃瑛瑛,捂住了嘴巴。 其他人也愣愣地看著黃瑛瑛自腳上開始冒起白色瑩亮的光芒,這光越來越亮,漸漸覆蓋住黃瑛瑛整個人。在光芒中,她好像恢復成了生前漂亮生動的樣子,帶著燦爛的笑顏對他們揮手告別。 “是,是,是......”陸風像個老實的學生般地對著手機傳來的訓話直點頭,他察覺到白光的時候抬眼一看,嚇得手機都掉了,“媽呀!誰做的!” 他驚駭的樣子太可怕,學生們以為做了蠢事,忙看向何明宇。何明宇手上還捏著那本手抄本呢,輕輕地抖了下手。 不會是好心辦壞事了吧?! “天,天才!!”陸風蹦出兩個字后,心情復雜地原地轉了兩個圈,然后嫉妒羨慕恨地用手指對著顧恩澤和何明宇指來指去,“一個天生陰陽眼,一個不但能超度,還,還能凈化!!” 顧恩澤和何明宇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陸風拿起手機哭:“師,師父,我不想混了,我要轉行,我要回老家賣地瓜......” 由黃瑛瑛失蹤引起的事件也算告一個段落了,蘇采把前因后果都給陸風說了,按照事前顧恩澤要求的那樣隱瞞了何明宇金光退邪的事,只說是因為顧恩澤拿了門上的禁制符制住了怪物,一行人僥幸逃脫。 陸風聽得唏噓不已,大呼萬幸。并以好奇心殺死貓為由,勸告他們別再以身犯險。 那怪物確實是傳說中的人面鑿,已被不知名的高人困在那地下百余年,并不能跑出來傷人。只要不是自己半夜陰氣重的時候跑去送死,一般不會出問題。 至于怪物布下的法陣應該是脫困用的。陸風表示自己才疏學淺,判斷不出是什么陣。末了,他拿出一盒名片一一派送。 蘇采看著名片念道:“安正鑫,你不是叫陸風嗎?” 陸風說:“那是我小師父啦,我一個實習天師哪用得著備名片。我小師父呢,是我們f城的特殊案件總負責人。他今年才十八歲,是年輕一輩里真正的佼佼者。你們失蹤的那個女同學,過后如果有線索可以給我們打電話。” 顧恩澤于是認真看了眼名片上龍飛鳳舞的安正鑫三個字和名字下面的一排電話號碼和一個郵箱地址。 凌晨三點多,疲憊不堪的幾人終于可以回家休息。 何明宇對著顧恩澤說:“這么晚了,去我家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