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蕭雅治驚魂甫定,理了理衣衫,對睿王爺道:“既然殿下已經出陣,那么價碼可以重談。” 睿王爺打心里惱怒他衣冠楚楚的模樣,驕矜冷淡道:“便先將她們一網打盡罷。” 北燕人和陳留王世子的人迅速站到了一起,放目粗略估過去,山鬼和睿王精護百余人,陳留王世子精銳幾百人,對謝令鳶她們戰力呈碾壓之勢。 眾人繃緊了身子,互相盯著對方。混戰一觸即發。 風聲鶴唳。 然而謝令鳶知道,她們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 她強迫自己口吻聽起來底氣十足:“你們真的要找麻煩么?” 她是不是虛張聲勢,睿王爺一眼可知。她們已經被耗損了兩輪戰力,無論怎樣也逃不掉了。他淡淡道:“麻煩的恐怕是你們。” 山鬼再次神出鬼沒,悄無聲息地對她們呈半包圍之勢。 “我想你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我再問一遍,”謝令鳶看著他,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你們,確定要,自找麻煩?” 她還能支撐一次五行星力,方才由于困在陣內,沒舍得用來浪費。如今看來也是省不下了。 睿王爺和蕭雅治一怔,為她這勝券在握的笑容。 她還能反殺不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 睿王爺方才是吃過一次虧的, 先時他形勢那樣一片大好, 都被德妃暗算了去,如今便不敢再掉以輕心。 可蕭雅治,他沒有栽過跟頭,他還天真。 所以面對謝令鳶善意的威脅,他氣定神閑地微微一笑:“我的麻煩不少了, 多這一個也不妨。” 他說完, 抬起右手, 正要對身后的人下令逮捕她們—— 剎那間, 空氣仿佛凝固。 一切動慢了下來, 他看到謝令鳶的嘴輕輕一張, 心想這唇還挺好看的, 但聽不清她說了什么——他腳下一陣地動山搖! 蕭雅治未能站穩, 踉蹌幾步, 還來不及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忽然腳下一空! “呃——”蕭雅治跌落了下去。 這真是一腳踏空, 紅塵路斷。 “轟隆隆——” “啊啊救命啊!” 不止是他,他帶的所有親隨、睿王爺和少司命以及北燕所有親隨……腳下從土壤忽然變成了幾丈深的天坑,直直墜落下去,在塵土飛濺和黃沙肆虐中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 全部跌入了深坑里。 那聲勢浩大, 真正的聲如洪鐘地裂。 墜坑不過一瞬,塵土還在坑中飛舞,于午后的光線下雀躍。 坑底的人一層疊著一層, 摔得七葷八素,底下的人被壓的吐血,頂上的人滿頭塵土鬢如霜,摔懵了久久不能回神。 仿佛天外——哦,是坑外——清脆的笑聲咯咯地傳進來,喚回了蕭雅治和睿王爺眾人的神智。他們環視四周,不禁大驚,好一個巨坑…… 晉國的水土流失和土質疏松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要多種樹啊! 這場墜落天坑實在來的太意外,以至于幾百人掉入坑里,驚呼**此起彼伏,聲音嘈雜。蕭雅治和睿王爺臨危不亂,肅容整頓紀律。 只不過此情此景,眾人塵滿面,有的摔瘸了腿有的磕破了頭,在坑底整頓軍紀,委實滑稽。 坑外,何貴妃和武明貞被眼前的浩大盛景驚呆,看向德妃的目光帶了絲訝然。敵人突然掉進天坑里,這實在不能說是巧合。她們心里覺得是與德妃有關,又想不通德妃能做什么。 “唉,真是可惜!我還以為能活埋了。”謝令鳶惋惜地拍了拍手,拂掉了身上的塵土。她第一次用【五行星曜之土】,也不清楚會用到什么程度,但在五行金木水火土中,【土】的星力所用氣數最少,【金】用的最多,她的氣數只夠用土。 但這份惋惜,不妨礙她方才給這壯觀盛景取了個名字:【坑你爹】——由于氣數聲望不算很足,所以坑也不夠深,只能困敵人小兩刻鐘頭,十來個人疊羅漢就能爬出來了,身手好的甚至可以用輕功跳上地面。 譬如對少司命而言,這個天坑就不算什么。他方才掉入坑中使了輕功沒怎么受傷,此刻站在坑底,淡色的琉璃瞳映出坑底的冷幽和坑外的秋陽。 他一語不發,運足輕功,從坑底飛檐走壁,輕松地躍了上來! “啊!”坑外的謝令鳶驚呼,看著少司命如地府幽冥的索命使者,穩穩落在了她的面前,抬起手掌,勢如破風,直劈她天靈蓋! 下一瞬。 少司命腳下一空,又掉進了新坑里。那匯聚全力的一掌,也未來得及送給謝令鳶。 謝令鳶捂著嘴由驚呼變成了竊笑,這【五行星矅之土】是針對敵人的,所以一個時辰內,敵人無論跳出幾百次都是無用功。 少司命在坑底頓了頓,似乎想再試一次,便又運起飛步,他輕功十分駕輕就熟,轉眼再次躍出坑外! 這次他的銀色瞳眸里映出秋陽的血色殘紅,站在了平坦開闊的地面上。 謝令鳶與他對視,向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背對著陽暉,臉龐映出溫柔的輪廓光,他微微一怔—— 下一瞬。 他腳下一空,再一次掉進了新的坑里。 少司命:“……” 。 秋陽西下,遠山蕭瑟,楓葉荻花,曠野無垠映著這片土地千百年的日出日落,與亙古的滄海桑田。 極目遠眺,在那永恒寂寞的朦朧夕陽下—— 一個清冷孤絕的身影,執著地在各個坑里跳來跳去。他從這個坑高高飛起,又如宿命般掉進下一個坑。 此情此景并不唯美,謝令鳶一邊嗑瓜子一邊感嘆:“打地鼠~搶地鼠~” 如今,少司命已經離著睿王爺所在的坑越來越遠,獨自一人掉入了新的坑底里。但一個人的坑直徑畢竟小,比不得幾百人的坑寬闊,陽光照射不入,就顯得格外幽暗了。 少司命想了想,倘若無論如何也注定跌入坑,倒不如回到原來的坑里,保護睿王爺。 這樣想著,他再次運起輕功,飛檐走壁,飛回了原來的坑洞上方,在坑底眾人的抬頭仰望下,宛如籠罩銀輝般的天神,自廣寒天上翩然而落—— 然后…… 他腳下一空。 再次掉進了巨坑下幾丈的深孔中。 對,坑中坑。 這【五行星曜之土】是敵人只要剛剛踩上了地面,就會跌入深坑。 睿王爺和蕭雅治一怔,從未想到行事冷漠狠戾的少司命,居然栽了這么個大虧,他們一擁而上,趴在坑沿邊兒,同情地俯視著在坑底的少司命。 而少司命在坑中坑里抬起頭,與他們隔了仿佛漫長深邃時空的對視。 心碎。 ……此刻睿王爺和蕭雅治十分慶幸他們方才沒有用輕功,將自己陷入如此絕望悲傷的境地。 無論少司命是否跳得像個地鼠,巨大天坑中的人如何自救外爬,德妃又究竟做了什么……坑外的人都來不及欣賞思考,白婉儀拉了拉謝令鳶的袖子,謝令鳶意會到她的暗示,又趕緊向著何貴妃使了個眼色。 何韻致一怔,旋即明了,假意揚聲吩咐道:“快快快,將他們殺了!” 得讓他們驚慌失措才行。 她的聲音故作響亮,坑底也聽得清晰,登時一片慌亂! 坑底的人仰頭看去,只見坑外沿有十來個護衛手忙腳亂湊到坑邊,拉弓搭弦朝著坑底射來利箭,“嗖嗖”的風聲銳利緊繃,坑底下的人如同靶子,在這方寸之地大喊大叫著,趕緊四處逃竄,有人抽出刀劍來擋。 而天坑上方,何家護衛們射完一輪箭,卻停了手。 ——沒箭了。 今日和睿王爺開了兩戰,前些日子又在羊腚山消耗過,他們箭簇已經沒剩了幾只。護衛們拿著弓和空了的箭筒,面面相覷。 貴妃還有令,這可怎么殺,難不成要他們跳進坑里去殺? 里面幾百人,他們幾十人,跳進去先死的是他們好吧。 怎么殺的問題徘徊在他們心頭,正十分犯難,只見屠眉和劉半仙兒已經一人扛了一把刀,站在坑邊撅著屁股,開始吭哧吭哧地刨起了土,邊刨邊招呼道:“還愣著干什么啊,快來活埋他們啊!” ……活埋??!! 十來個人,想活埋幾百個人?這比較難吧?要埋到猴年馬月去? 眾護衛們拿著弓,一臉懵逼,盡管活埋比較不靠譜,但好像也沒別的辦法了…… 那么還是埋吧。 于是這十來個護衛們,也甩開膀子熱火朝天地刨了起土來。 屠眉帶著劉半仙一趟一趟跑得飛起,運起石土往坑里扔,邊扔邊罵何貴妃和武明貞:“當初老子要帶自己的人,你們防著老子偏不讓,看吧,要是我那三千人在,不消喝口水的功夫,就能把他們活埋了!” 何貴妃冷眼看他們刨坑,回憶起自己路過羊腚山被打劫的經歷,那一腳一個的陷阱和滾石,嘲諷道:“可不是么,你們鎮日里挖坑埋人的。” 屠眉自豪地甩頭,她活埋速度一流,簡直是專注活埋二十年,一堆堆土拋下去,坑里叫罵聲此起彼伏:“倒什么土,老子迷了眼——” “哦呸呸呸!” 。 坑了幾百人的天坑,半徑自然也不小,頭頂上一堆堆土石扔下來,簡直是杯水車薪,除了給下面添堵,似乎也沒什么用了。 下面的人跑來跑去地躲閃,搞了半天都沒有把一個人活埋得了,反而是坑越填越平了…… ……你們這些護衛,是北燕人和陳留世子埋伏的臥底嗎?!謝令鳶趕緊制止他們,朝坑底里看了一眼:“我覺得殺他們已經來不及,當務之急是活捉蕭雅治。” 陳留王的叛亂大旗再如何威猛,他唯一的子嗣落入了晉國朝廷手里,即便他不肯退兵,陳留叛軍的士氣也勢必會受到嚴重打擊,而晉國也會士氣高漲。 況且蕭雅治是叛軍高層,掌握了核心軍情,從他嘴里也可以套出不少情報來。 謝令鳶絕對舍不得放過他。為江山社稷計,更不能放過他。 “有道理!”何貴妃的幾名護衛正要探頭往坑里拋鉤子,去把蕭雅治勾上來,兀地“嗖嗖”幾聲利箭從坑底射出,貼著他們臉頰飛過,有護衛被射中頭部,大叫著栽進了深坑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