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只有她們兩個人，那安穩的時光沒有過去多久，封琪琪就出現在了白婉婷的視線里。

    白婉婷回頭瞥了封琪琪一眼，面無神色，就那樣抬起傲然的下巴，從封琪琪身邊走過。

    一句招呼都沒有，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看著熟睡的師兄，封琪琪不解，白婉婷既然是來看望師兄的，怎么只是來看一眼就直接走了？

    甚至，師兄都不知道她來看望過她。

    不過這樣的想法只是在封琪琪腦海里停留一剎那。

    ‘我的，我的，你是我的……’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刻，封琪琪抿唇輕笑，壓低聲道：“陸老板，什么事情啊？”

    “還在醫院里？”

    “嗯，怎么了？”封琪琪走到了門外邊，悄悄地關上了病房的門。

    陸默說：“你這日程天天排到醫院里了，還能不能重視起來你的演唱會？”

    “當然擔心師兄了，要不是他，我可能早被命運安排的明明白白成一杯黃土了。”

    “他什么時候出院？”

    “明天吧。等師兄出院，我再去忙自己的。”

    陸默不吭聲了，他生怕自己一句話說過去，‘之前是誰說現在什么都不重要，唯有演唱會重要的’

    到時候他媳婦肯定給他懟回來一句說‘但是跟師兄的傷勢比起來，那些算什么？’

    陸默可不想再聽這種話了，怪讓人心情不好的。

    不過杜子皓受傷一事，前后這段時間，陸默也突然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陳夢如此針對封琪琪原來是因為杜子皓的緣故，白蘇妍和封琪琪反目成仇也是因為杜子皓的緣故。

    杜子皓，在封琪琪的心中占了很大的分量。

    哪怕如今杜子皓失憶了，他不記得她了，可他還是天天纏著她。

    或許是想起些什么事情，陸默的情緒有些復雜起來。

    在杜子皓住院的前幾天，陸默也抽出時間去醫院看他了。

    當時病房里，封琪琪坐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在認真地觀看著視頻。

    病床上的杜子皓捧著一本書在看著，兩人不發一言，透過窗戶，有午后大片大片的陽光灑落在兩人的身上。

    大概這就是現世安穩的感覺，然而那一幕，讓人覺得，有什么被偷走了。

    陸默心里一沉，手上加重了力道推開房門，打破了這一片平靜。

    陸默收回紛沓而來的記憶，平緩了一下情緒，對著電話，陸默說：“媳婦，今天正好下班早，咱們一起吃晚飯吧。”

    “好。”

    時間一晃很快，杜子皓出院那天是五一過后沒幾天，柳楠也來了，她在封琪琪跟前老是叨叨的說：“我怎么總感覺便宜了白蘇妍？”

    聞言，封琪琪糾正柳楠的話道：“師兄又不是貨物，怎么能說便宜呢？”

    “你知道我說的啥意思，只是覺得，杜子皓根本不知道白蘇妍以前做的錯事，現在跟白蘇妍這么親近，你不覺得是害了你師兄嗎？

    白蘇妍給了你什么好處讓你這么干？萬一是引狼入室呢？”

    那是前兩天，白蘇妍在杜子皓的病床前，那兩人甜甜蜜蜜的模樣讓柳楠瞧見了，柳楠當時就覺得不值，一臉不悅想要叫囂。

    像白蘇妍這種小白花，她以前最喜歡手撕了，要不是封琪琪攔著，她怎么也要撕兩下，讓她知道知道啥叫天昏地暗的社會。

    雖然這小白花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但她算計過琪琪啊。傷害她姐們的都不能放過，封琪琪是大度，可她就不是了，咱睚眥必報，要不然人家會以為咱好欺負。

    封琪琪好笑著壓下了柳楠想要打抱不平的情緒。

    做人呢，還是要善良一點，只要她沒有傷害師兄的心思，咱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唄。

    柳楠憤憤不平說：“不過跟陳夢比起來，還真的不是便宜白蘇妍了。”

    “那是師兄的決定，與我無關。”

    柳楠又叨叨道：“你師兄什么都不知道，你羅阿姨怎么能讓他做主呢？像她那種毒婦，就應該大卸八塊。

    夢回紅塵？打不死她！要是我，這輩子都讓她玩完，輕易不能放過。”

    “淡定淡定，不要太激動。”封琪琪輕笑著安撫道。

    柳楠叭叭又說：“琪琪，如果沒有你師兄，讓你做決定，你怎么想？”

    封琪琪盈滿笑意的目光一頓，沉吟道：“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提了吧。”

    “聽你的態度也覺得輕饒了吧？也是，畢竟她毒害你那么久，一點氣都不出，擱誰誰難受。”

    對此，封琪琪不予辯駁，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其實她心里也說不清楚應該怎么做出決定，又或者是早就看淡了，放過或者不放過皆可。

    盡管在看到師兄受傷的那一刻，她心里除了悲戚哀傷也有恨意產生，她也想扎回去兩刀，但現實社會不是游戲世界可以以暴制暴。

    人，總該要理智一些。

    如果真要封琪琪來選擇，她想，她會在陳夢心里種下一個夢魘，讓她一輩子活在后悔與自我責備當中，自己痛苦著，自己懲罰自己。

    再看看如今陳夢的生活軌跡，當夢想變成吃飯的家伙，生活也變得沉重起來。

    而且，她好像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琪琪。”

    “師兄。”封琪琪循聲看去，忍俊不禁笑開。

    杜子皓換下了病號服，挺拔英俊的身影笑容溫和，對誰都是如沐春風般，眼神清澈干凈的猶如一汪池水。

    柳楠覺得這樣的杜師兄簡直是少女殺手哇。

    似乎比之前更有魅力！

    張口就來這些話，柳楠雙眼冒出小愛心，跟花癡一樣瞅著杜子皓，恨不得夸他是個美人。

    惹得羅芳在一旁哈哈笑開。

    杜偉杰在后面提了行李，杜子皓也想幫忙但是被羅芳拽著胳膊，母慈子孝往前走。

    作為并非一家之主的老爸只能成為苦力軍，誰讓他屁顛屁顛的跟來了呢？

    等大家都收拾完，在醫院門口等著杜叔叔開車過來的時候，封琪琪東張西望了兩下，羅芳問道：“琪琪看什么呢？”

    “阿姨，蘇妍不過來嗎？”封琪琪問。

    聞言，羅芳的眼色微變，似是隨口道：“哦，我說，讓她以后再也不要過來了。”

    封琪琪心下詫異地望向羅芳，羅芳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還不等封琪琪回味過來其中的深意，就見羅芳已經拉開車門讓兒子坐進去。

    封琪琪和柳楠相互望了一眼，似乎都聞到了硝煙的味道。

    一個人對待另一個人的態度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改變。

    封琪琪瞧出了羅芳似乎在生氣，頭兩天還樂呵呵的差點喊兒媳婦的人呢，這會兒突然跟見了仇人一樣？

    “我就說吧，事兒沒那么簡單完。”

    柳楠這一句話倒是給她當頭一棒，立刻清醒。

    本來她還想打電話問問白蘇妍到底怎么回事呢，這會兒立刻就明白了。

    想了想，封琪琪還是選擇事不關己。

    倒是過了兩天，她師兄問了一句，“我和白蘇妍以前的關系好嗎？”

    封琪琪不知道該怎么答復。

    記得當時杜子皓見到白蘇妍的時候就說，就當重新過一個人生，重新認識一些人，重新制造一些美好的記憶。不知是一語雙關還是簡單一句。

    但現在，師兄突然好奇起白蘇妍曾經到底和他是什么關系了？

    封琪琪反問道：“師兄希望是什么樣子？”

    “你也太不誠實了，我問你，當然是希望你說實話。”

    杜子皓很不滿封琪琪的答話，他這個meimei也太油嘴滑舌了。

    封琪琪好整似暇一笑，說道：“師兄啊，你跟我說過的，別人說是別人說的，自己呢，要自己感受，用心去感受。”

    “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這句話，還是你現在在糊弄我。

    不過既然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我只是忽然想不通，不是聊的好好的嗎？她怎么突然把我拉黑了。”

    封琪琪微詫道：“師兄，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你，你找她當面問個清楚吧。”

    “那她在哪兒？”

    你要去找她這絕對行不通，封琪琪心里突然冒出這句話。

    既然羅阿姨現在對白蘇妍有成見，那關鍵還是在于師兄的態度。

    封琪琪覺得，雖然師兄現在記憶不咋好使，可還是那句話，憑感覺。對方真心實意或者虛情假意，有心的人總是會直接感覺到的。

    封琪琪想了想說：“明天我生日，師兄來我家過生日。”

    杜子皓又問：“那你家在哪兒？”

    “明天我去接你。”

    “好，我掛了。”

    封琪琪失笑，如今的師兄真的好像個小孩子。

    笑過，她給白蘇妍打了個電話。

    雖然有一瞬訝然，但白蘇妍還是面無異色地接起了電話。當得知封琪琪電話來意的時候，白蘇妍沒有喜笑顏開，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

    “謝謝。”

    “只要你對師兄好就好。”

    說完，封琪琪就掛掉了電話。

    這時，她忽然想到父母對待陸默的態度，可能就是，愛屋及烏。

    即使沒有封琪琪這個電話，白蘇妍還是打算為封琪琪的生日準備禮物，而她接電話的時候，也正在著手準備。

    眼前是白色大桌子，桌子上陳列著多束鮮花，有粉色玫瑰，有白色百合，有藍色繡球花，有黃色小雛菊等包括草葉花材。

    鮮花交織成美麗的花束模樣，又精心挑選柔光紙配合色彩，又折疊，又修剪，花費了一個半小時才做好一捧花束的包裝。

    白婉婷見到白蘇妍的作品的時候，她還在修剪單朵花束之中，也聽到了白蘇妍的那個電話。

    一開始，白婉婷就知道白蘇妍在給封琪琪準備生日禮物，親手挑選包扎的花束。

    “你以為封琪琪是真心為你和杜子皓？”

    靜謐的空間里，冷不丁一聲從身后傳來。

    白蘇妍沒有回頭，只是笑說：“二姐這話是什么意思？”

    白婉婷抿了抿唇，端著咖啡杯看了一眼白蘇妍，說：“我只是問你，你的想法是什么？”

    “嗯，真心的。”

    白蘇妍從花束中抬起頭，轉過身來正視坐在沙發上的白婉婷，她問道：“不過我搞不懂，二姐跟封琪琪又沒有什么利益沖突，怎么會不喜歡她？”

    白婉婷一笑。

    “算得上什么利益沖突？有些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而且在我的了解里，封琪琪攻于心計。

    我想，她應該不會成全你的，畢竟你傷害過她，而杜子皓是她的師兄，她的家人。種種矛盾來看，我怕你吃虧。”

    “沒想到二姐今天專程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情。”

    白婉婷笑道：“我們才是姐妹啊，我當然希望你更好。”

    白蘇妍放下了手里的花枝，拿濕紙巾擦了擦手，毫不猶豫的將廢棄物丟盡垃圾桶。

    她說：“二姐，你和大姐不一樣。

    大姐呢，看不起我，不喜歡我，一看見我就像是看見垃圾一樣的不屑與厭惡目光，那種冷冰冰的眼神，有時候我真的有些害怕。

    但是二姐你就不一樣了，端莊大方，善解人意，還通情達理，對誰都一視同仁。”

    白婉婷接受白蘇妍的贊美，可是聰慧如她也沒聽明白白蘇妍說這話到底什么目的，只是愣愣地回應了一句。

    “心性使然而已。”

    白蘇妍用佩服的眼神說：“二姐，你真的很厲害，居然能讓我覺得，你對我像是對待親meimei一樣。”

    “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白婉婷的目光微變。

    面對白婉婷那一張虛情假意的笑臉，白蘇妍勾唇笑說：“假的就是假的，人前你對我好，不過是想讓爸爸多關注關注你而已。

    你很可憐不是嗎？在爸爸的眼里，從來只有我這一個女兒，你很清楚對嗎？”

    白婉婷的臉色驟然一變，因為白蘇妍說的一點都沒錯！

    她壓住心里所有百感交集的情緒，咬牙切齒，抿著紅唇問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白蘇妍的笑意堆積在眉眼中，冷笑道：“白婉婷，不要把我當傻子哄。

    你什么人我一清二楚，笑里藏刀，陰險狠毒，難怪爸爸不喜歡你，哪怕你再優秀，他眼里也不會有你。”

    “白蘇妍！”

    白婉婷冷喝一聲，意識到自己被白蘇妍哄了許久，一股惱怒涌上心頭。

    然她怒極反笑道：“真沒想到你心思這么重，差點連我都要被你騙過去了，你是恨我的吧？

    因為你的身份，你只能是個私生子，永遠上不得臺面！

    即使你姓白又如何？世人眼里，白家，只有兩個女兒。”

    這是白蘇妍長久以來的傷口，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的壓力與異樣的目光。白婉婷就那樣嘲笑而鄙視著，她與白夏儀的態度也沒有什么不同。

    說起這話，白婉婷才算是找回自己從來無所畏懼的氣勢。

    白婉婷說：“你怎么不說話？也是，私生子而已，哪有什么話語權。

    在我面前，你最好收斂著點，再怎么樣，你也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出現在白家。

    因為你的出身，是被人唾棄的。你應該自卑，如果我是這樣的出身，我哪里還有臉面活下去？

    不過這世上還真是什么人都有，厚顏無恥，說的就是你和你媽這種人，恬不知恥，我也是佩服。”

    “白婉婷！”

    ‘啪’

    隨著怒喝一句‘白婉婷’的話音落，清脆的一巴掌在室內響起。

    這聲響，仿若驚濤駭浪、山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