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她一方的人少之又少，辱罵她的人多如牛毛。

    這次的話題和當初被抹黑的性質似乎有所不同，封琪琪倍感頭疼。

    之前可以眼不見為凈，行得正坐得端。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渾濁惡水漫過頭頂窒息著，放眼望去是黑暗一望無際，讓人察覺到冰冷至絕望的氣息而無能為力。

    封琪琪唯有沉默。

    只是心里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或許過幾天，就會傳出她們倆訂婚的消息，就會收到她們倆訂婚現場的請柬。

    封琪琪咬緊牙關，嘴唇好像有點干，滲出點血跡。

    血的味道不甜，是腥的咸的。

    幸好她現在在家里，不然學校的唾沫怕是要將她淹沒。

    然而得知此消息的桐海容是下了課就直奔家門。

    不論是誰提出的分手，兩人就這樣分開，桐海容的怒火是一下竄到七竅里冒煙，直接砸碎了手里的墨綠色紋縷茶杯！玻璃渣子碎在封琪琪腳邊，一地狼藉。

    如果說她以前沒有同意兩人在一起就算了，慶典當天陸默在她面前說得多好聽的。

    什么誰都不能選擇原生家庭的環境，誰都不可能在投胎的時候找一個幸福美滿的好人家。不論別人的人生過成什么樣子，他想要做的，就是和封琪琪攜手風雨同舟一輩子。

    如果不是那誠誠懇懇的言詞，如果不是那眼神信誓旦旦令人動容，桐海容怎么會松口？

    她也不過是想要讓女兒現世安穩罷了。

    誰知道……呵呵。

    封華松一看架勢不對，連忙勸說：“那不是咱們女兒提出的分手嗎？”

    “琪琪什么樣子我能不清楚，多乖多懂事禮貌的一孩子，如果不是他做了對不起琪琪的事情，琪琪會這么做事？”

    “咱們又不了解情況，你別急啊，問清楚再說。”封華松比之桐海容要理智多些。

    “你說，這是怎么回事？”桐海容一陣發泄后沒好氣的看向眼前的封琪琪。

    封琪琪收拾著滿地殘骸，只說了一句，“就是我提了分手他也同意了而已，也就是兩個人不合適，沒什么其他原因。”

    桐海容連聲嗤笑，要是封琪琪能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她今天或許還能消氣。

    偏偏之前要死要活似得非得要在一起的兩個人，在她表明不同意時，還能跑到家里頭來跟她宣戰非要在一起的兩個人。那么執拗！

    這會說不合適，又不是倆傻子玩過家家，明顯經過深思熟慮和認真考慮的，但是這會拿這種話來蒙騙她？

    當她這個媽是傻子不成？

    桐海容的怒火蹭蹭上漲，滿腦子都是網絡上那些謾罵詞句，將女兒貶低到臭水溝里骯臟而丑陋，那些字眼一句一句縈繞在眼前都能氣出高血壓。

    其實在她心底，對女兒的期望值到底是很高的，就好比說是金獎。

    金獎對于桐海容來講，始終是年輕時候不可揮卻的傷痕，不論是生病亦或是在醫院照顧父親的勞累，又或者情緒原因等等綜合問題讓她與決賽失之交臂。

    但是她的優秀是學校的教師有目共睹的，二十多年來勤勤懇懇的鉆研與嚴苛的教學手段，在古箏教育界她是知名人士。

    好比杜子皓、封琪琪作為她的親傳弟子，都拿下了業界最高榮譽，那是對她教育的肯定。

    可到底桐海容的追求與封琪琪的想法不同，她因為曾經的錯失懊悔，于是將一切希望寄托在自己女兒身上，是以對她的要求很高，期望很大！

    如果說以前還能得過且過，但如今邁出這一步，只有往上走，而不是不高不低成為尷尬的存在。

    封琪琪現在，難道不就是一個笑話？單單是作為一個母親對女兒的疼愛就不允許事態發展成這樣。

    她有多心疼火氣就有多大。

    封琪琪也看得懂母親怒火背后對自己的深深疼愛，或許她心里的疼痛與苦澀比不及母親，但是這一刻她真的很難受。

    誰都可以質疑她厭惡她，可唯有家這個港灣，她不想充斥亂飛的雞毛。

    就在此時，門鈴聲響起來，封琪琪藏下心里不知怎樣安慰爸媽的話，起身去開門。迎面就看到花枝招展的二嬸穿著光鮮艷麗的裙子出現，封琪琪一陣腦瓜疼。

    “二嬸。”

    封琪琪打完招呼扭頭就往屋里走，身后不見人，但聲音追著，“哎，琪琪，網絡上鬧的挺兇的，聽說你和陸默分手了，哎呀，怎么回事啊。”

    桐海容這才收斂了神色，吩咐封琪琪說：“去把屋里打掃一下。”

    見老爸也給自己遞了個眼色，封琪琪嗯了一聲去了屋里，把門關上。

    門外拔高的尖銳聲音一聲一聲傳入耳朵里，封琪琪趴在床上捂著耳朵沒忍住淚灑白色的枕頭。

    其實她也不想事情變成這樣，她沒想到這件事這樣超乎想象，帶給人的壓力是這樣的強大！

    就像有個無形的手掌捂住她的口鼻，呼吸不暢，心跳的劇烈，很疼很疼，還好氣。

    趴著趴著戴起耳機竟然是睡著了。

    醒來是聞著飯香氣兒，她爸來敲門了。

    “爸，二嬸走了？”封琪琪抹了一把臉，剛睡醒有點懵，眼睛也有點不舒服，順手拿起桌上的濕紙巾擦了擦手。

    “走了。”封華松拉了把椅子坐下，“閨女啊，爸有事跟你說。”

    封琪琪笑笑，“爸你有什么事就直說吧。”

    “有些事情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但爸爸今天想跟你打開天窗說亮話，咱們什么都放在明面上，你跟我說一句心里話。

    你和陸默之間的感情到底怎么樣？怎么會走到這樣的地步，分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爸爸擔心你知道嗎？”

    “爸，我……”

    封琪琪支吾著不知道該怎樣開口，她知道如果面前站著是她媽的話，說不定兩人還能吵一頓說為什么這么煩人。

    但如果是她從心底敬愛，從未忤逆過半分的爸爸，封琪琪的那道心理防線瞬間被擊破。

    爸爸從小就慣著她，寵著她，無論她做什么樣的事情，都會說，我女兒好著呢。

    她爸爸說：“陸默的家庭如何，原生家庭的環境我們誰都改變不了，你最主要的是經營好你自己的小家庭。

    如果你認定了陸默這個人，他也和他原生家庭劃分界限的話，你就什么都可以不用管。

    畢竟你的下半生是在你的小家庭里度過，和他的原生家庭沒有直接關系，就連你媽也不能干涉太多。”

    封琪琪不明封華松說這些話的意思，繼續聽著。

    “其實那天陸默跟你媽說的話，我是知道的。

    他說他沒有辦法選擇他的出身，但是可以選擇他的人生，一個妻子一個孩子一個家，和所愛的妻子一起到老，就像我和你媽這樣。”

    封琪琪知道，她曾問過，這一次，她忍不住哭泣，忍不住在父親面前出聲。

    她恐慌未來沒有他的生活，但是她不后悔她的決定，因為那已經是過去式，但是未來她該怎樣把握，她六神無主。

    曾經面對父母噩耗時候，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已然哭盡此生眼淚，沒曾想事態發展從來出乎自己意料。

    哭那么一小會、會兒，眼皮子沒有浮腫眼袋明顯也是有些發紅，還不是剛才睡著前流了那么兩行清淚導致的，飯桌上，桐海容直瞅著封琪琪。

    “你可真是活祖宗，吃完待會把碗筷一收拾。”

    “嗯，成。”封琪琪應下，一口香噴噴的大白米飯咽下，抓著筷子說：“爸，你這腌的酸豆角跟之前的味有點不太一樣。”好像是沒發酵好。

    “反正毒不死你，吃吧。”

    雖說桐海容這話調皮點，但一家人坐在一塊吃飯也是和睦。

    爸媽身體也都好轉，阿姨也就辭退了，一眨眼半年也過去。

    六月中旬的雨水如期而至，和著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封琪琪認認真真的清洗碗筷，收拾家務。

    她睡覺時候隱約聽到她爸跟她媽說‘海容這個名字啊，我第一反應便是像大海一樣，寬宏大量，能包容一切，事實證明，你的確是這樣一個人。

    在我眼中，你一直端莊大度，不是偽善。你平日里的處事風格也如此，端麗而優雅。

    但是在女兒這件事情上咱們也放寬點心，順其自然不是更好嗎？’

    好久沒收拾家里，封琪琪里里外外活動著手腳，連帶著心情也稍微平復些。

    投身在忙碌中有一種忘乎所以的感覺，她很喜歡，但愿這件事情能快點過去，真是令人傷神。

    睡覺前，桐海容叫住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明天輕裝上陣，不要讓自己成為他人的笑料。后天遙指賽事頒獎禮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希望你為自己負責。”

    桐海容壓制住自己對女兒的心疼與那些說不清的怒火，繼續說下去。

    “長大了，要學會收斂情緒，即使你有無數辛酸痛楚，你有數不清的惆悵迷茫，你可以向我們說。

    但是別人不會理解，不會心疼，所以你要讓人看起來是若無其事不受影響的，你要表現出你一貫的云淡風輕。”

    “媽，我知道了。”

    必要的沉默，是一種成熟，封琪琪緘默不語。

    ……

    天亮的恰到好處，撥開云層的光芒閃耀在大地上，陽光慵懶地爬上窗臺至床榻前，封琪琪懶懶的伸個懶腰，笑容也恰到好處。

    這一天，又是美好鮮活又忙碌充實的一天。

    只是令封琪琪沒想到的是千夫所指也延續到他處，算了，她自瀟灑從容，別人又能如何？頂多將目光多投放在她身上幾眼唄，無妨。

    只是到底指指點點與異樣的目光多些，頒獎典禮與一些關于遙指冠軍的采訪結束，封琪琪就返回了江城，投身在最后的練習中。

    轉眼，六月底。

    在封琪琪好不容易以為網絡上的流言風語逐漸緩和，卻不想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發酵。

    這次的主人公是她和師兄，發布內容是在學校的論壇上，與當初造謠她和應凱誠情感事件是如出一轍的抹黑。

    不久前某某分手音頻事件，其內容頂多是含沙射影，根本不會構成法律問題，就算去警局網絡管理起訴也無用。對方打擦邊球的手法可謂是爐火純青巧妙避開。

    此次論壇事件手法呢，雖然不能與音頻事件相提并論，但是與之前應凱誠事件相比較則是進步很多。

    上次是指名道姓連照片都有，就算起訴走法律途徑也是可以，但她沒有這個打算，畢竟對方在短時間內就已經刪除且道歉，雖然影響不小。

    封琪琪知道是陳夢所為，但這次沒法來硬的，人家可沒有公開點名事件主人公，只是提出師兄妹關系，大家不過對號入座罷了。

    但是網絡這個東西，流竄速度之快且人言可畏。

    而與此同時，有人匿名向校長舉報有人在校進行師生戀行為，信中實打實的指出其人，白蘇妍和杜子皓同時被叫到辦公室。

    封琪琪當時正在和師兄排練漁舟唱晚，休息時候，有講師將師兄叫到一旁竊竊私語，封琪琪耳聞此事，心里當時就咯噔一下。

    再聯想從昨晚到早上論壇上的言論漫天飛揚，封琪琪緩過神來，陳夢這一招是真的毒。

    如果師兄帶著女朋友出現在校園里，那么她和師兄的謠言不攻自破，然而這個女朋友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

    偏偏此時學校要調查師兄和白蘇妍的關系，白蘇妍想要置身事外洗脫清白，難道要封琪琪來承認她和師兄的關系背鍋嗎？

    這個棋局怎么走都是舉步維艱、進退兩難。

    師生戀曝光迎接她們的將是身敗名裂的斷崖，跳崖后無疑是粉身碎骨。

    而師兄妹緋聞一直存在不可消逝，她和師兄早晚會淹沒在大家的唾沫里，唾沫多如潮水。

    封琪琪找到陳夢的時候，一天的練習已經結束。

    陳夢正站在樓層最高處的天臺上仰望遠處的風景，斜陽晚照，遠處點點燈火，波光瀲滟頗有點漁舟唱晚的意味。

    陳夢好心情的向她打招呼。

    和昨天相比較今天的陳夢當然心情高漲，因為漁舟唱晚的名單里沒有白蘇妍的存在了。就像是有一口惡氣狠狠地發泄出，令人痛快。

    昨天晚上，回到寢室，陳夢就摔碎了桌上的咖啡杯，一臉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