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可能是和小孩子相處久了,心情愉快了的緣故,齊楚楚整日都是笑盈盈地,幾乎再沒亂發過脾氣。 有時候突然碰到嚴青,甚至還會莫名其妙地呆一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嚴青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還有點激動,等到后來發現她也就是單純地發呆,一句話也不說,也就慢慢習慣了。一邊在府中陪著她,一邊派了人手下去,四處探訪名醫。 ———— 半個多月之后。 “聽說那位夫人依舊認不出將軍,嚴大將軍竟然到現在還留在王府那邊,真是個重情的。”一人嘆息道。 “誰說不是呢?我看要換了別的什么人,怕是早就不耐煩了。”有人跟著附和。心中想的是,別說是不耐煩了,放在其他世族大家里,那新夫人怕是都早早地娶進家門了。 “哎,那將軍夫人也是個可憐人,有福也享不到……” 本來應該是苦盡甘來的一場團圓戲,偏偏因為將軍夫人這一瘋,就成了無法圓滿的悲劇。 “要是將軍夫人一直好不起來,嚴大將軍豈不是要一輩子這么耗下去了?”有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話音剛落地,人群中已經傳來一陣嗤笑聲,周圍的人也都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著剛剛說話的那人。 “那怎么可能……” “就是,就算將軍再怎么重情義,畢竟也只是凡夫俗子,一兩個月也就罷了,一年兩年下去,哪里還可能撐得住。” “對啊,將軍如今這樣已經算是情深意重了,哪有一輩子綁在那個瘋……身上的道理。” 先前說話的那個瘦弱少年受了大家的一通白眼,不爽地嘟囔兩聲,默默地閉了嘴,沒再開口。 “不如咱們今日來猜一猜,那位將軍還能撐多久?” 有人忽然起了興致,摩拳擦掌道,“要不然,咱們來賭一把如何。” “好,我猜最多還再能撐半個月。”有人興致勃勃地迎合道。 “我猜兩個月吧。”還有人稍微樂觀些,覺得以現在的情況看,將軍應該還沒那么快放棄。不過再這么過兩個月,估計也就差不多了。 “我猜一個月。” “我也猜一個月!” …… 大家熱熱鬧鬧地猜了一通,圍坐在一塊的近二十人中,最終猜測的各種答案之中,最長的,不超過一年。 而且僅僅只有一位這么猜,這位還被大伙兒奚落了一通,因為其他人最多也就猜測兩三個月以內。 “王兄,你真的不改改?小心到時候賠的褲子都輸出來!” 有人調侃道,周圍的人都是一陣哈哈大笑。 那賭一年的人忍不住又開始動搖了,是啊,一年好像是太長了點,正常的男人怎么可能一個瘋子忍受那么久,何況將軍這樣的身份。 要不然……還是改成半年?哦不,還是三個月吧? 在一群人響亮的笑聲之中,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我覺得將軍……應該不會離開將軍夫人的。” “你小子是不是傻了,今兒怎么凈說些胡話。”有人用力拍了一把瘦弱少年的肩膀,頗有些無語。 “就是,這種荒謬之話也說的出來,你敢拿這個打賭嗎?”有個粗莽大漢語氣很是不屑,眼神也帶了幾分嘲諷。 “哎呀,別逗他吶,他要是真的打賭,那錢穩穩地打水漂了。” “哼,我看他也就是耍耍嘴皮子,怎么可能真的打賭。”那粗莽大漢鄙夷道。 那瘦弱少年原本是有些氣弱的,被這些人你一眼我一語地不停嘲笑著,不知怎么的,漸漸升起一股不平之氣。 對,他就是相信,像大將軍那樣的人物,和那些個喜新厭舊的庸俗之人是不一樣的,將軍他肯定是不會放棄將軍夫人的! 他們現在說的這些個才是胡話呢! 瘦弱少年咬了咬牙,握了握拳頭,突然硬氣了起來,“賭……賭就賭!誰怕誰!” “李家小子,別怪哥哥沒勸你,到時候輸慘了可別哭鼻子啊!” “哎,李兄弟你快別傻了。”也有好心人忙勸阻道。 那少年卻是要緊了牙關,堅決不肯再更改。 在場的人見狀,頗有些同情地搖了搖頭。哎,這傻孩子上趕著賠錢,他們也是弄不懂了。 因著先前那個賭一年的人終究是改了主意,最后改成了三個月。因此現在在場的人之中,賭的時間最長的也就是三個月了。 到底是不忍心見那少年輸的太慘烈,大家討論了一番,一致決定道。 “這樣吧,只要最后超過三個月的時間,就算李兄弟贏。” 雖然是這樣,但他們都很清楚,加上三個月其實也不會好多少,這李兄弟照樣要輸的很慘。 至于后來,誰也沒想到,最后這李家小哥兒,竟是憑著這場意外的賭局,白白賺了一大筆銀子,后來更是用這個做本錢,開始做起酒樓生意,因著那李家小哥為人忠厚,眼光獨到,與人打交道也十分實在,一年年下來,竟是將酒樓生意越做越大,慢慢成為了享譽京城的一家頂級酒樓,闖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到得暮年向子孫提起自己的創業史時,這位李大富商仍舊忍不住感激那位嚴大將軍,若非他矢志不渝,自己又怎么賺得到第一桶金,更不可能有機會開始自己的酒樓生意。 其余的人,卻都因為痛失錢財哀嘆連連,只恨自己當初瞎了眼,被那嚴大將軍給狠狠坑了一把。 ———— 御書房之中。 “阿青,你真的要走?”皇帝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再一次問道。 皇帝實在無法理解,小舅子好不容易靠著這些年戰場上的努力,晉封為天啟國的鎮國大將軍。 可現在,他居然要為了陪齊楚楚去南方找高人治病,而選擇辭官! 他這也太兒戲了些! “是,請陛下成全。”嚴青拱手,語氣毫無波動。 這個決定是他一早就做好了的,在聽到南邊有高人可以治楚楚的病時,他就開始考慮了,雖然近日有了些驚喜,不過他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其實說起來,當初做出這個決定,本來也不完全是因為楚楚。 如今的國公府,風光太盛了些,不僅出了一位皇后和他這個將軍,父親和大哥在朝中也都擔任著三品以上的官職。 嚴嘉明如今也有了長進,上次在戰場上掙了軍功,在軍中封了個千戶的職位,比以往成熟懂事了不少。 庶出的二少爺嚴嘉禮更是爭氣,在前些天的春闈殿試之中竟是進了前三甲,贏得了探花郎的位置,又與路丞相家的千金路明珠定下了婚事。 這些天來,國公府的風頭一時無兩,太過風光,反倒讓人覺出不安來。 嚴青權衡許久,同父親和大哥商量了幾日之后,還是決定趁此機會抽身而退。 他手握重兵,又在軍中威望太盛。雖然皇帝如今對他并未生出隔閡,但君心難測,但凡在那個位置上呆的久一些,總是會慢慢變得不一樣。與其等到以后被帝王猜忌打壓,倒不如早些放手。 如今北蠻已定,十年之內無需擔憂。便是十年之后,也不必太過憂心。正所謂江山代有才人出,他離開了,自然會有新的青年才俊成長起來,承擔起屬于他們的責任。 “罷了,罷了,朕答應你。”皇帝閉上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何嘗猜不出嚴青未說出口的顧忌,不得不說,嚴青這一步,其實讓他無形中松了一口氣。 雖然現在他對于嚴青還是兄弟之情和君臣之宜,但他無法保證,以后自己會不會變,變得多疑猜忌,像以前的許多帝王一樣,一步步被那種高高在上的掌控欲吞噬同化。 “臣謝陛下隆恩。”嚴青平靜地拜了一拜。 皇帝想到什么,睜開眼,忽而挑了挑眉,笑道,“辭官之事朕答應了,不過,你也要答應朕一件事。” “陛下請說。” “你這趟既是往南邊去,朕便封你為南郡王,南郡封地今后直接受你管轄,你也替朕將那里好好整治一番。” 南郡封地位置偏遠,有不少異族混居,時不時地會出點小亂子,不像北蠻那邊動靜那樣大,但也有點煩人,之前這些事兒一直是在當地知府的管轄范圍之內,不過成效不大,皇帝最近正為了那邊心煩著,可巧現在抓著機會了。 既然嚴青是要往南邊去,這個差事倒是正好可以交給他。而且他對于嚴青辭去大將軍職位之事,終究有些愧疚,還是想補償一下。如今這南郡王的位置,不似鎮國將軍那樣手握重兵,但論身份之尊貴,南郡王這個身份卻是要高上一級,正好適合。 “陛下,這事恕臣……” 嚴青眉頭一凜,便要開口拒絕。 皇帝卻是伸手一擋,耍賴道,“哎,若是你不答應這件事,那方才辭官的話,朕只能當沒聽到了。” “皇上,君無戲言。”嚴青無語。 皇帝眉梢微揚,并不接話,臉上尤掛著笑,一副朕就是戲言了的無賴模樣,哪里還像個高高在上的君王。 兩人僵持了許久,嚴青無法,只得敗下陣來,沉聲道。 “臣謝陛下。” 皇帝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 嚴青告別了國公府一眾人等,便騎馬趕往臨平王府。 到達王府門前的時候,大門外已經停了四五輛低調而寬敞的馬車。 程氏正吩咐著人將最后的幾樣箱籠行李往馬車里搬,女兒和外孫女離開了,呆在京城也沒什么意思,她和齊遠決定帶著阿菱,跟女兒女婿外孫女一起走。反正如今齊遠這個臨平王也只是個沒有實權的閑散王爺,離京也沒什么事兒。程氏和齊遠還有阿菱同坐一輛馬車,兩位乳母陪著貝貝坐一輛馬車,嚴青和楚楚坐一輛馬車,后面的幾輛,則是用來裝行李的。 待得行李都裝上車,一切收拾好,一行人便出發了。 寬闊官道上,轔轔的車輪聲響起,車廂之內,女人靠在軟枕上,烏黑柔順的發絲披在身后,襯得那張瑩潤的臉越發雪白。 她側頭看向身邊的男人,殷紅的唇微微翹起。 “坊間前些時候正流行一場賭注,夫君可有聽說過?”嬌軟的嗓音明顯帶著調侃之意。 嚴青自然是聽說了的,聽說的時候還頗有些不快,那些人打賭也就罷了,偏偏個個都篤定他撐不過三個月,好像他們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似的。 他離不離開,可不是由這些人說了算。 嚴青微一揚眉,并不回答這個問題,長臂一攬,便要伸手將人摟進懷里. 女人細細的腰肢輕輕一扭,卻是靈活地掙開他的懷抱,柔軟馨香的胳膊環住他的頸,秋波盈盈的杏眸彎了彎,嫣然笑道。 “若是我沒有醒轉過來,夫君準備賭多久?” 男人漆黑的眸定定地看著她,眸中微亮,忽而俯下=身,溫柔地擒住她的唇。 我賭,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 啊好開心!終于寫完這篇文啦!!!!一晃居然都半年了! 感謝一路陪伴不離不棄的小天使們^_^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跟大家一起經歷完這個故事,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后面還會有一點甜甜的番外,應該就是各種撒狗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