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如果是像嚴青的話,齊楚楚琢磨了一下,將來小姑娘真像嚴青一樣,整日冷著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兒,雖然奇怪了些,似乎也別有一番可愛之處。 再像嚴青似的學一身厲害的武藝,以后也不用怕有壞人欺負她。 就是這個冷淡的性子,怕是不大好交朋友。 也不知道嚴青小時候,究竟是個什么模樣呢。 他如今這個性子,或許是在戰場上磨練出來的,小時候也未必就這么冷冰冰的,說不定也干過上房揭瓦的搗蛋事兒呢。 瞧小家伙之前醒著時候的那股機靈勁兒,將來保不準也是個調皮搗蛋的。 齊楚楚胡思亂想著,每每在心中勾畫著女兒將來的模樣,都不免會想起嚴青。 這么一樁樁細數歸來,才恍惚發現,自己對他的了解,實在是有些少。 他小時候發生的事兒,在戰場上經歷過的事兒,方方面面,她都還來不及了解。 現在想要知道,卻是太晚了。 ———— 晌午時分。 寢殿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齊楚楚應了一聲。 有宮女端了紅漆描金托盤進來,輕聲提醒道。 “夫人,該喝藥了。” 那描金托盤上頭放了個瓷白的小碗,白瓷碗中盛著一碗濃黑的藥汁,正散發著一陣陣濃郁的苦味,濃烈的苦意直往鼻子里鉆。 齊楚楚聞到那股藥味,皺了皺鼻子,“今日的藥怎么聞起來這樣苦?” 那宮女放下托盤,將碗端到她面前來,一臉奇怪地道。 “夫人,您不記得嗎?前日張御醫過來問診,說是您的病情有些變化,便給您新開了一份方子。這藥確實是比之前的要苦些,您昨天喝的時候也這么問了呢。” “哦,是嗎?前日就換了方子?” 齊楚楚一怔,她好像不記得有這回事了。還有,她昨日也問了同樣的話?她怎么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是啊,奴婢怎么會騙您。”那宮女回道。 齊楚楚回過神來,伸手揉了揉額頭,沖她無奈地笑了笑。 “瞧我這記性,大概是又睡糊涂了。” 她說完,端起桌上的白瓷碗,皺著眉將碗中的藥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喝完又拿清水漱了好幾遍口,口中那種強烈的苦意才算是稍微消退了一點。 齊楚楚靠在椅背上,握著帕子擦了擦唇角。 視線無意識地飄向外頭,眼中的疑惑之意越來越深。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天睡得太多,最近這段時間,她的記性似乎變差了不少。 這幾天更是常常記不住事兒,有些細節上的小事經常要靠宮女提醒。 就連這一兩年發生的有些事情,印象也漸漸淡了下去。 再這樣下去,恐怕有一天,她有可能連嚴青的樣子都忘個一干二凈…… 齊楚楚心中砰砰急跳了幾下,垂下視線,捏著帕子的手越來越緊,不知道為什么,心頭突然涌上一種奇怪的慌亂感。 ———— 夜深人靜。 一雙修長的手推開寢殿內間的門。 寢殿中守夜的幾位宮女太監紛紛跪倒在地,面上并不露出一絲驚慌之色,顯然是已經習慣了這位的到來。 靜謐的內殿之中,站在眾人面前的高大人影擺了擺手,有意壓低了嗓音。 “都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眾人恭恭敬敬地叩首行禮,不發一言,只無聲無息地退至外間。 待得室內空無一人,門扇被人從外面靜悄悄地合上。 那高大的人影才抬了步子,熟練地朝著殿內的某個方向走去。 那人伸手撩開重重墜地的簾子,一路走來,最終停在了內殿最里面的一張黃花梨雕龍紋架子床前。 掛著的帳幔上都被熏染了安神香的氣味,輕紗帳幔被一只手輕輕撥開。 榻上的人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纖長細密的睫安靜地閉著,皎潔的面容沉靜似水。 不再像前些時候那樣,即使是在夢中也不得安眠,不停地胡言亂語。 這安神香,果然是名副其實,能夠安定心神。 明兒個要重賞那位御醫才是。 男人捏了捏緊繃的眉心,英挺的兩道濃眉微微舒展了些,看著榻上女子恬靜的睡顏,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側身在床沿坐下。 他原本以為,這輩子都沒辦法得到這人了,沒想到會有今日這樣的變故。兜兜轉轉,她還是要回到他身邊。 皇后倒是個聰明人,主動地替他把路都鋪好了,這事兒讓他頗有些意外。 不過這樣也好,很是省了他一番力氣。 他也不用費心思去糾結,該怎么和國公府那邊解釋。要知道前些日子,他實在有些頭疼這事。 現在好了,障礙都一一解除了。 ———— 男人眉梢微揚,漆黑的眸中露出幾分愉悅之色,借著床邊微暗的宮燈,垂眸打量正陷入熟睡的女子。 因為生病,她原本孕中保養得豐潤的模樣瘦了一大圈,臉色有些蒼白,和以前姑娘家的時候倒是更像了些,清瘦秀美,弱不禁風,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姿。 叫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場景。 那時候,似乎是在湖邊水榭。 身段玲瓏的少女跌跌撞撞地闖進他懷中,被他當成是又一次來自愛慕者的自投羅網。待她想要慌張退開時,他下意識地伸手,強硬地箍住那只纖細的手腕,不容她有半步的退縮。 少女掙扎不開,只能仰著白凈的臉兒,忍著痛苦的抽氣聲懇求他,漂亮清澈的杏眸中泛著盈盈秋波,那泫然欲泣的模樣,分外地惹人憐愛。 他神色溫柔了幾分,唇角也帶出一點兒笑意,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她壓在被子外的手腕,一如當年的纖細。 男人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手底的肌膚,傳來的那種細嫩軟滑的觸感叫他眼神暗了暗。 只恨那時候在水榭之中,軟玉溫香在懷,他沒有干脆地辦成最后一步,讓她真正成為自己的女人。 否則,有哪有后來的這些兜兜轉轉,她早就成了自己的妃子,甚至說不定已經為他懷上了孩子…… 而不是為了另一個男人生兒育女,為了那人的死訊而悲痛傷神…… 他心中想著事情,手底下的力氣便不自覺重了幾分。 睡夢中的人,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一樣,細長的眉皺了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不安地動了一下。 皇帝手指摩挲的動作猛然頓了一下,止住呼吸,心中不受控制地急跳了兩下。 自從手握大權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這種叫做緊張的情緒。 只是,現在這個時候即使匆忙收回手,也是于事無補。 他深夜突然出現在這里,若是找別的理由,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更何況,他心中除了那種緊張的情緒之外,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 她終于要醒了,終于要發現他不可告人的隱秘心思了。 她醒來后會是什么樣的表情? 是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一臉驚慌地讓他離開? 還是會在痛苦之下答應忘掉某個人,接受他的提議? 當然,他更希望是后一種。 雖然他自己也很清楚得很,這似乎不太可能。 男人手指沒有挪開,依舊一動不動地握住她的手腕,一雙眼專注地盯著她緊皺的眉,片刻也未移開。 只見軟枕之上,女人長長的睫羽輕輕顫動幾下,掙扎了一瞬,似乎下一刻就要睜開來,窺見這個掩埋已久的秘密。 不過,片刻之后,那緊皺的細眉漸漸舒展開,女人的呼吸也平穩下來,面容恢復了一片沉寂。 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看到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皇帝心中絲毫沒有感到慶幸,反而分外失望。 要是她醒了,他正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將一切攤開,偏偏她這樣都沒有醒。 一時間心中又有些不滿起來,這安神香的效果,未免太好了一些。 ———— 等了片刻,榻上的人也沒再有什么動靜,依舊睡得十分香甜,大約是這寢殿中的地龍燒的太暖和了,她臉色看起來好像比方才紅潤了一點兒。 男人不甘心地將她一只手握在掌中捏了捏,只覺得手下的肌膚越發柔軟滑膩了些,叫人愛不釋手。 一股淡淡的香氣竄入鼻間,男人皺著眉,伸手松了松衣領,感覺這寢殿里似乎變熱了一點,有些悶得慌。 他坐了一會兒,一時間口干舌燥起來。 床旁邊的矮幾上備了茶水,他提壺斟了一杯,仰頭灌下去。 一杯飲盡,幾乎沒怎么解渴,便又抬手斟了一杯。 連續灌下三杯,先前那種干渴的感覺非但沒有緩解,反倒更加強烈起來。 身體里更是升騰起一股燥熱,全身的血氣,仿佛在這一瞬間,通通涌向了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 他的目光更是不由自主地黏在女人姣好的眉目,淡紅飽滿的唇,淺色的小巧耳垂還有微微泛紅的白膩肌膚上,一刻也不想挪開。 因著剛即位不久,朝中需要處理的瑣事頗多,他這些天都是批完折子,直接睡在御書房之中的。 偶爾得了空閑,才會過來這邊看一看。 平時倒沒有那么多精力想那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