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有兩句話要同大少爺說,懇請將軍回避一下。”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禮,目光懇切地看向嚴青,十分冷靜地提出了這個要求,好像絲毫沒有被嚴嘉明嚇住。 嚴青眼中露出幾分不贊同之意,皺著英朗的眉,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這丫頭難道忘了方才的事了么。 齊楚楚自然沒有忘記方才的威脅,不過這會兒嚴嘉明已經清醒了,不至于像先前那樣無禮。 見她執意如此,嚴青也不再多問,略一點頭,邁開長腿出了花園子。 即使有什么意外,他隔得也不遠,要阻止也來得及。 —— “姑娘,我們還是走吧……”玉書提議道。 “玉書,你也先出去。”齊楚楚卻徑自站穩了,將她肩膀往外推了推。 “姑娘……” 玉書很是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怎么能留著姑娘一個人同這位大少爺在一起呢,豈不是羊入虎口嗎。 “沒事的,你先出去吧。” “……好吧,萬一有什么事,姑娘千萬要喊我!” 玉書很是不舍地放開了手,一步一回頭走了出去,還不忘偷偷警惕地瞧一眼嚴嘉明。 嚴嘉明看到她那防賊似的眼神,心中愈發憋悶了,不僅是二叔,就連這個小丫鬟,都將他當成了吃人的洪水猛獸不成么。 之前他是喝醉了才會動手傷人,現在只是意難平罷了,他又不是什么粗魯之人,怎么可能再做出那種動手欺負人的事。 —— 直到花園子里只剩下了她們兩人,齊楚楚才慢慢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嚴嘉明,“大少爺三番兩次污蔑我做了那種不堪之事,難道是親眼見到了嗎?” “哼,那種事兒也虧你說的出口。我確實沒見到,可自然有人見到了。正所謂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嚴嘉明略帶諷刺地哼了一聲,語帶不屑地回道。 齊楚楚靜了片刻,這才輕言輕語地繼續道,“不知那人是誰,大少爺能否叫她出來與我對質?” 嚴嘉明聞言一愣,她做都做了,居然還有臉和人對質,是嫌這件事還不夠丟人么?枉他還好心幫她瞞著這件丑事,一直沒有透露出去。 —— 見他一直不肯回答,齊楚楚聲音中帶了一絲顫抖,還有掩藏不住地氣憤。 “我倒想知道,我根本沒做過的事,那人究竟是在何時何地所見!” 那雙秋水般的明眸中含著莫大的冤屈,潔白的貝齒咬著下唇,淺紅的唇瓣都被咬的紅腫了。 一雙干凈澄澈的水眸就這樣直晃晃地瞧著他,不帶半點狡詐,嚴嘉明心中恍惚了一下,臉上的譏諷神色此時竟也有些掛不住了。 “那人莫不是在夢里見到的不成?好端端地,為何要憑空捏造這樣骯臟的謊言來污蔑我!” 她毫不退縮,步步緊逼地固執追問道,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嚴嘉明,大約是因為太過委屈也太過憤怒,連眼圈都紅紅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忍不住落下淚來。 —— “我齊楚楚自認問心無愧,卻不知背后那個小人,又敢不敢同我對質!” 她的聲音雖然柔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明顯是打定注意要將那個散布謠言的罪魁禍首揪出來! 這樣平白無故地被陷害,任是誰,也絕對不可能無動于衷。只有找出那個罪魁禍首,才能徹底洗清她的污名。 看到她毫不設防的澄澈雙眼,如清泉一般干凈透亮,但是卻帶著滿滿地委屈和憤怒之意,嚴嘉明忍不住有些動搖了。 這樣干凈的一雙眼睛,怎么能藏得住那些滿是心機的情緒呢? 如果她真的如凝霜表妹所說,跟靜王爺做下了那種丑事,又怎么敢真的和人對質。如果她真的是一個攀龍附鳳心機深重之人,提出這個要求,只會讓她徹底身敗名裂,對她百害而無一利,她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 難道這一次,真的是自己錯怪了她嗎? —— 嚴嘉明想到這一絲可能,心中忽然滑過一陣恐慌,如果真的錯怪了楚表妹,那他這些時候輕薄無恥的侮辱舉動,恐怕死上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息楚表妹的委屈和憤怒了!只怕早就叫楚表妹徹底寒了心! 他歉疚地看了一眼楚表妹,一瞬間滿是不安。 可轉念又想到那一日,他破門而入時,楚表妹母親程氏的慌亂神情,又明顯像是有什么事。 如果楚表妹真的清白無辜,為什么表姨會露出那樣的神情,嚴嘉明心中已相信了半成,卻還是疑惑地問出了口, “可表姨那天……分明像是默認了……” —— 齊楚楚聽到他這話,面上差點繃不住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難怪當日嚴嘉明一開始聽她否認,還有些半信半疑,后面不知怎么反倒突然更生氣起來,原來是被她想太多的娘親給坑了。娘親當時糊里糊涂地揣測她被人欺負了,又是個藏不住心思的人,當時聽嚴嘉明那么說,只怕以為她的名聲全毀了,肯定是要大驚失色的,偏偏卻被嚴嘉明給瞧去了,在他心里無疑是罪證確鑿了。 “大少爺若是還不信,大可現在就去找我娘問清楚!” “大少爺想必也清楚,我娘天生是個不會騙人的。即使我像大少爺以為的那樣心機深重,也沒那么大能耐讓她撒謊。” 說著說著,她眼圈愈發紅了,抽了抽鼻子,咬著嘴唇,連聲音都帶著低泣。 嚴嘉明看她這樣可憐的模樣,心中忍不住愈發慌亂了。 表姨這個人性子膽小的很,確實天生就是個不會撒謊的。他只是憑當日的情況自顧自地揣測了一番,卻沒有真的詢問過事實。 事到如今,這件事從頭至尾,他其實都只聽說過凝霜表妹的一面之詞。 或許,這一次,他是真的錯了? ☆、晉江|文學|城12.08更新 幾日之后, 錦繡院正房里間。 黃楊木雕八仙圍屏后頭, 一個身穿粉霞牡丹紋褙子, 頭戴珊瑚珠寶石步搖的少女依偎在老夫人身邊,滿目殷切地望向老夫人, 嬌聲詢問道, “外曾祖母,那件事兒成了嗎?” 周凝霜今兒個早早就過來了,比齊楚楚都還要來的早些, 就為了打聽這件事。 老夫人當日可是應承她很快就推掉婚事的,她估摸著應該也辦的差不多了, 這都好幾天了,卻半點消息都沒聽到。 她心中不免有些急迫, 今兒個索性起早了些, 趁著眾人都不在場,直接向老夫人問個清楚。 —— 見她面上滿是期待和歡欣之意,老夫人心中不由得暗暗嘆氣,這丫頭親手毀了這么一樁好婚事,也虧她能開心得起來。 不過這件事兒, 并不像周凝霜想象中那么順利, 老夫人還沒來得及同李家講這件事。 也并非是有意拖延, 其實老夫人早就送了拜訪的帖子過去,卻是不巧,來傳話的仆人說,李夫人那日去看賽龍舟, 吹了點江風老毛病犯了,一回家就躺下了,如今正在家養病,近日都閉門謝客了。 老夫人深知,這個時候上門去給人家添堵,無疑是雪上加霜,萬一李夫人一氣之下病情加重,她們威遠侯府豈不是做了那落井下石的惡人。 凝霜的事兒,只好暫緩一些時候,等李夫人的病好全了再說。 —— 周凝霜正滿懷希望地看著老夫人呢,忽見她沉默地搖了搖頭,神情不由得一怔。 周凝霜眼中期盼的光芒一下子滅了,滿臉都是沮喪,抱著老夫人的胳膊,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再懇求幾句。 老夫人卻是有些不喜,輕輕拉開了她的手,也沒看她一眼,只是回道,“這事你不必cao心,我自然會說到做到,你回去歇著吧。” 明顯已經不想再聽她說什么話了。 上一次鬧僵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想到老夫人那怒氣沖沖地斥責神情,周凝霜心有余悸。 如今她的婚事可就全靠老夫人了,又怎么敢再次惹惱老夫人,雖然心里有些不甘心,還是撇了撇嘴,乖乖地沒有再說話,恭恭敬敬地行完禮,就退了出去。 以老夫人的脾氣,確實也沒必要騙她,至多不過是再等些時候罷了。就是這等待,著實讓人太過焦心了,對周凝霜而言簡直是度日如年。她恨不能馬上就退婚成功,然后就可以順順利利地嫁進王府,安心等著做皇妃了。 —— 見周凝霜走了,老夫人才疲憊地嘆了一口氣,靠在了墨綠色大迎枕上。 這幾日也為這倔性子的丫頭cao碎了心,老夫人心情也著實有些不好。 既然李夫人病好之前,周凝霜這里的事都只能暫時擱著,她索性先將孫兒的婚事給定下來了,想到孫兒的婚事,老夫人面上才難得露出一點兒輕松來。 那一次賞花宴上,來赴宴的幾家姑娘瞧著都很不錯。當然,除了那位頗有心計的孔姑娘外,老夫人混跡深宅多年,又怎么看不出這些小姑娘家的可笑伎倆,好在當時楚楚將人救起來了。要不然,那位毫無廉恥心的孔姑娘指不定要賴上自家孫兒了。好好地一次賞花宴,險些就被那孔姑娘給破壞了。 那也難怪,自家孫兒模樣長得周正,又是皇帝親封的鎮國大將軍,雖然年紀大了些話少了些,卻也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良婿,也難怪會惹人覬覦。 不過這賞花宴上的人選雖然多,卻也有個難處,老夫人難免就挑花了眼。 瞧著這個嬌俏靈動些的也不錯,那個溫柔賢惠些的也很好,還有個爽朗大方的似乎也很合意,這幾位世家千金都是府里精心教養出來的,自然各有過人之處,還真是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不過就算各個都合心意,這全娶進來也是不可能的,定然要從中找個合適些的才好。 老夫人一提起這事兒就有些犯難,忽想起之前吩咐過楚丫頭幫忙看看的,也不知這丫頭有沒有什么想法。 好在這個時候,楚楚也快過來請安了。 —— 齊楚楚一進門,就被老夫人親熱地喚到矮榻邊坐下了。 兩人絮叨了些家常話,老夫人便忍不住提起了這件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問道, “楚丫頭,依你看,這幾位姑娘哪位更合適阿青一些?” 這會兒提到那幾位出身世家的千金,齊楚楚就想起那場讓她險些喪命的賞花宴,然后控制不住地想到了湖底被救的那一幕。 那時候她以為沒有人會來救自己了,早已陷入了絕望。誰知道那位被她在心里怒斥了一通的人,后來不僅下來了,還緊緊摟著她的腰,竟然不顧禮法地嘴唇相貼著渡了一口氣過來。 大約是從死亡中重獲新生的刺激太過巨大,她的腦子在那一刻格外清醒,清醒地能感覺到他溫熱柔軟的唇,緊緊依偎的結實身軀,還有冰涼的肌膚貼著他汲取到的燙人暖意。 這一幕雖然除了他們兩人,并沒有任何人知道,可齊楚楚一想起來,臉還是忍不住發燙。說起來,加上嚴嘉明醉酒這一次,嚴大將軍算是救過她兩回了吧。倒也不全然是個大災星了,倒像是個大福星了。 —— “楚丫頭?”老夫人見她不回話,又輕輕喚了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