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生命不息,辦案不止嘛……” 沈摯聽著身后兩人嗚呼哀哉的抱怨聲,擦了擦腦袋上的灰,“受害人被人從樓頂拋下,著地時已經死亡,1999年從家鄉來到外地打工……” “1999……麻痹……” 他用力撓了撓自己的頭發,無力的抱住腦袋,眼睛好像進了灰,他掀起身前的衣服擦了擦,就似乎是聞到了什么冷香,從那天開始就縈繞在鼻尖,連幾十公斤霉爛舊書都蓋不住。 真是要魔怔了。 “沈摯,你又發什么瘋?”與他同級別的警長孫垂南捏著鼻子走進來,小心不讓那些臟舊的卷宗弄臟自己的褲子,沈摯懶得搭理他,頭都沒回。 郎雪賢卻好像看到了救星,撲過去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孫隊長,孫隊長幫幫忙……幫我泡碗面…” “放手放手,你做什么啊!”他伸手啪啪啪的拍她的手背,一旁周頂天的眼睛也亮了,像兔子一樣撲了過來。 “孫隊長啊!孫隊長大救星啊!這些卷宗沈隊從檔案室弄來都沒打報告啊,你快弄回去吧!” “孫隊長我受不了啊,救命啊……” “幫忙泡碗面吧……” 兩個人涕泗橫流,伴隨著一張滿是灰土的臉和臟兮兮的手,孫垂南覺得自己也要瘋,他擺了個內八字站著,一邊扯著郎雪賢的手一邊擋著周頂天的頭。 “泡碗面就行啊……不要求口味啦……” “特么快放手啊!(褲子要掉啦!)老子再也不來你們辦公室了!” 他崩潰的大喊起來,忽的一本黃色卷宗嗖的飛了過來,啪嗒一聲拍在周頂天后腦勺上,把他拍了下去,也揚起一圈晶瑩剔透香味四溢的塵土。 “孫隊長貴人多忘事,這話你已經說過好幾回了。”沈摯站起身從上面的堆場找了本書翻看著,“你來我這有什么事?” 孫垂南理了理衣服,“咳,我是來告訴你一聲,局長好像準備派一人調去省公安廳,陸大隊長的意思是,這個人選給你。” 他的手一下就頓住了,像是時間按了暫停。 ☆、chapter13 “臨時,還是永久?”他問道,聲音里有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小心翼翼。 孫垂南臭著臉拿過郎雪賢的泡面桶,用兩個手指頭嫌棄的捏著邊,“啊?你還想永久啊,別做夢了。” “調研調研,為期一個月啦。”老男人甩甩手,“指明要三十歲以下的青年警長級,可不就只有你了嘛。”說著一臉不甘愿的走了出去。 聽到關門聲,沈摯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紙張早已被捏的變形,他好像被灼傷一樣猛的放開,然后無意識的握緊成拳。 “去黑巖……嗎?” 特殊部門里。 ‘騰’面前的大燈猛地打開,饅饅反射性的瞇起眼睛。 “張嘴,我看看牙。”一人帶著口罩走過來,在面前投射下一片陰影,范幼辰舉著壓舌板湊近她的唇齒,看她順從的張開了嘴。 “啊—”嬌小的櫻唇內是兩排整齊的貝齒,大概是知道他想觀察什么,上排的兩顆犬牙慢慢變長,像是古代詩書記載中的女妖。 “沒有蛀牙,保持的不錯。”范幼辰把大燈關上,遞給她一杯漱口水,“雖然你們只吃血,但是也要注意蔬菜水果維生素的攝入。” 饅饅咬合了兩下,牙齒發出‘咔咔’清脆的碰撞聲,她眼睛有些紅,“攝入了也無法消化,胃已經不具備那樣的功能了。” 范幼辰苦惱的笑了笑,“是我異想天開了。”他看著她跳下長椅,坐到另一邊的凳子上,熟練的擼起袖子,忙走了過去。 “血壓正常,你最近經常進行鍛煉?身體機能很穩定。” 女孩纖細的小臂白的像雪,雖然他們的身體也是柔軟的,但是已經喪失了自身制造鮮血的能力,微血管也就不再飽含血液,會顯得蒼白。 亞洲血族還算是正常,如果換成歐洲人,那就如同一塊白板一樣。 她發現范幼辰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抬頭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他哈哈干笑了兩聲,“雖然和你共事了兩年了,我卻總還覺得你是誰家的meimei,抱歉。” “正常。”她淡定的撐著腦袋,某個人大概還以為她是十八歲青春美少女呢,想想那個畫面就覺得很好笑:d 范幼辰看她莫名其妙的嘴角勾起來,自己忍不住也露出笑容來,“說起來,你的年紀一直都是特殊部門的謎,你自己真的不記得了?比如時事熱點什么的。” 饅饅搖搖頭,“我記憶的開始就已經是1960三年饑荒的時候,在一個墳場被卞老頭撿到,他把我帶來了黑巖。那時候沒有糧食吃,人們都吃草根樹皮,瘦得可憐,連吸血鬼都差點餓死。” “所以他給你取名為饅饅,希望你能吃飽。” “沒錯。” 范幼辰坐在她旁邊,“如果你是從那時候開始存活,大概在六十歲左右,但是你的身體素質還保持在二十歲,比陳迢還要好,這就很驚人了。” 饅饅轉頭看他探究的眼神,無所謂的擺擺手。 “天生麗質吧。” 她用手戳著桌上的小盆栽,“只是隨著老一輩的消失,能記住三年饑荒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有時候會搞不懂,那時候平均每天死的人比抗日戰爭還要多,為什么會被大家忘記呢?” 都說血族殘忍,只是人類大抵是更冷酷的動物吧。 就比如有些事情來說,血族會永生不忘。 黑巖是x省的省會,全國一線城市,環保部特批的全國綠化文明城市,balabala亮閃閃的一長串頭銜。 然而沈摯看著面前像蜘蛛網一樣的全市交通地圖有點蒙圈。 他剛下火車,身后背著一個雙肩包,穿一身黑色的運動服,腳上是同色的球鞋,作很干練的打扮,因為經常鍛煉,背著重物時也站的筆直。 身邊是鬧哄哄的人群,嗡嗡的吵鬧聲纏繞在耳邊,不同軌道的列車有不同的出站口,唯獨火車站大門匯聚了所有人流。 除了從高鐵商務座里下來的衣冠楚楚的白領,也有從長途普快中下來的風塵仆仆的農民工,同框的時候才讓人感嘆,城市果然是一個復雜的地方。 沈摯隨手抓了一個準備偷東西的小賊交給了車站執勤崗,轉身走了出去。 省公安廳在黑巖市路北區,火車站在路南,他考慮了一下,選擇了坐公交車。 “專111……”他伸脖子找著手機上提示的公交車號,面前是一排排像面包一樣擺放整齊的大巴車,人們都站在相應的候車區等待著。 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想要的站牌,面前卻空空如也。 “大姐,請問一下這車幾分鐘一班?”旁邊被搭話的中年阿姨本來挺焦急的,不耐煩的轉過頭來,但看到面前人的臉時立刻就換了一副面孔。 “你說111啊,這車剛開走啦,下一班得等半小時吧。”女人上下看了看他,“小伙子外地人吧,第一次來黑巖?” 沈摯有點失望,正準備換路線的時候,這阿姨主動湊了上來。 “小伙子,大姐也準備去xxx呢,走,咱倆搭伙租個車能便宜不少。”說完就要拉他往外走,看起來瘦弱的手力氣竟然不小。 沈摯皺了眉,“不用了,我坐地鐵也可以的。” “地鐵都沒有直達的,我車子可以免費給你送到門口啊,多省事,又不要你多錢。”她義正言辭,這時候又有兩個中年男人湊了過來,也幫著勸說。 沈摯明白過來這是拉黑車的,想了一想,干脆將計就計裝作被說服的樣子。 距離火車站不遠處的路邊,就停滿了這樣的私家黑車,這大姐打開一輛灰色小面包的車門,“來來,五個人滿了,可以走了。” 他彎腰進去,里頭除了司機和那大姐,還有四個乘客。兩個學生樣子的女生,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坐了。還有一個小青年,戴一頂鴨舌帽。 “說好了一人二十不講價,你可別賴賬。”其中一個女生說,那大姐笑笑,“怎么會坑你們呢。” 車廂里平時應該是拉貨的,有一股子海鮮的味道,沈摯坐在兩人位上,旁邊挨著中年人,他看著外面飛馳而過的景物有點出神。 兩個女生靠在一起竊竊私語,她們一副學生打扮,看起來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抱著包不敢大聲說話。 然后沈摯發現,剛才坐車的平靜心情,當看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時,竟然焦慮了。 真的是很小啊…… 黑車開了大概有半個鐘頭,到地方的時候天色都要暗下來。 “什么!不是說好一人20的嘛!”一個女生叫起來,另一個捂著包,“你們不能這么坑人。” “meimei說話別這么難聽,大姐也是要做生意的。”那女人靠在車門上。 小青年和沈摯沒有說話,那個中年男人似乎是與他們相識,只掏了二十就轉身走了。 “不行,他就交20,憑什么要我們多給?” “反正我只有20塊。”兩人原本打算死不承認,結果抵不住司機耍賴,他把車門鎖一關,似乎是不交錢不就讓人走了。 那中年大姐還挺得意,笑瞇瞇的說:“我們這個車比出租車可便宜多了,還送你到門口,服務態度不要太好,50塊錢不算多啦。” 他們兩個正打著好算盤呢,忽然一只腳蹭一下踢過來,正好踩在手剎旁邊。 他們回過頭,沈摯皮笑rou不笑的扒著前座的椅背,“大姐,我們好好聊聊服務態度。” …… 十幾分鐘以后。 “謝謝你啊警察叔叔,再見~”兩個女生朝他揮了揮手,遠遠地跑開了。 那個小青年整了整鴨舌帽,“看不出來你竟然是警察,多謝了。” 沈摯心塞的擺擺手,“其實還是自己不該貪小便宜,這種黑車就該少坐。” 他看了看四周沒什么人煙的小道,“這已經是公安廳附近了?” “沒錯,你再往前面走一個路口就能看到大樓了。”那青年指了指前方,那里隱約有燈火的光亮。 他順著指路的方向獨自走了一會,然而除了兩邊低矮的民房,似乎再難以看到什么高大建筑了。 難道是青年人記錯了? 而他口中的小青年,正站在不遠處路燈后面的陰影里看著他。 ‘這家伙身上竟然有饅姐的氣味……還是個警察,太奇怪了。’ ‘我該不該通知她呢:)’ 有打扮妖嬈的女人站在路邊,還有的坐在渾濁的玻璃后面,外面歪七扭八的寫著“美發”、“按摩”字樣的小店一家接著一家,粉紅色的光線像招著手的魔鬼。 “帥哥,來洗腳啊。”很快有女人攔住他,瘦弱的像雞爪一樣的手摸在他胸口,“很便宜的,來玩玩吧。”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啊,來洗腳啊,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