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怎么可能……有神獸???! 妖皇尚且如此,何況是身在定妖山中的其它妖物,眾妖無不匍匐在地,恨不得將腦袋鉆進土里,更有修為低下的小妖竟是直接兩眼一番,口吐白沫。 魔修驚愕地望向聲音來處,只見蔚藍天際,白云若江河奔涌匯聚一處,大日為其鍍上金邊,好似云后藏著無上至寶。突然,霞光從云團中心直射而出,光華流轉間,一只藍色巨鳥穿云而來,它雙翅微扇,長長的覆羽散發著柔和瑩光拖曳在后,每一片羽斑都如寶石璀璨,好似引星辰天河而下。 巨鳥的藍是世間最為純凈的藍,比大海、天空還要無垢,不染纖塵,只需看上一眼,都能感覺到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栗。 魔修望著藍色巨鳥,忽然覺得對方有些像上古傳說中的鳳凰? 鳳凰?都消失百億年了…… 正想著,他莫名感覺巨鳥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盡管巨鳥明明在高處,他根本看不清對方的眼睛,但此刻,他竟有種從里到外,從靈魂到rou體都被看透的錯覺,而且,他體內魔氣不受控制地橫沖直撞,似乎隨時都有潰散之險! 魔修痛苦地彎下腰,半跪在地上,根本抬不起頭。 這時,空中的巨鳥翅膀一扇,口中吹出一口氣。 頃刻間,濃郁的生機之氣席卷整座定妖山,草木再生,繁花瞬綻,妖獸與修士的傷口漸漸愈合…… 景岳能感到磅礴的生機瘋狂涌入他體內,魔火熄滅,丹田中原本裂痕遍布的金丹再次變得光華熠熠。 別人或許不知巨鳥為何物,他又如何認不出來? “藍鳳……” 就在他喃喃念出這個名字的同時,巨鳥突然消失,只有個小黑點劃過天際,急速落入林中。 “嘰嘰!”景岳大急,但很快感應到藍鳳還活著,而沒有了藍鳳的鎮壓,身旁的魔修和妖獸們愣了愣,又再次站起來。 他們雖覺詭異,可卻沒再感應到那股恐怖的威壓,心下皆是一松。 而他們的外傷也借著生機之氣重新愈合,讓他們生出一種錯覺——剛剛的巨鳥,似乎并非是敵人。 于是,他們壓下逃跑的欲望,轉而看向景岳,眼中充斥著濃郁殺機! 景岳目光微沉,盡管藍鳳的生機之氣看似照顧到了每一個人,但對他卻是不同的。 此刻,他體內暗傷已全數恢復,還有更多的生機之氣融入了經脈骨骼中。 ——是藍鳳在保護他。 如此,在魔修出手的同一時間,景岳又一次化出分身,他cao控分身阻截妖帥,自己卻與魔修拼殺起來。 魔修嘲笑道:“呵呵,你力量恢復又如何,我倒要看看,這一次你能撐多久!” 景岳同樣笑了笑,“撐到你死為止?!?/br> 魔修被景岳的狂妄刺激得大笑,突然,他笑聲一停,因為他察覺眼前之人氣勢陡然大增,接著,他就看見幾百個“景岳”圍住了他…… 不止是他,還有那些妖獸…… 四面八方,全都是“景岳”! 而定妖山東面營地,秦燕支已助覺明絞殺兩頭妖王,他與覺明片刻不停,后者趕往西面,而他,當然是去往北面。 由于剛剛的異象,秦燕支心知北面生變,心中更是焦灼。 半途中,他遇上巫辰等人,急問:“你們老祖呢?” 巫辰大喜,一甩袖將十余弟子放出來,交代他們速速逃走,便與秦燕支一同折返。 可等他們到了剛剛發生戰斗的地方,卻見滿地都是妖獸的尸體殘肢,紅色的血水積了兩三寸高,血水中,只有一人持劍而立。 盡管只有背影,但兩人還是一眼認出,那是景岳! 對方似乎聽見動靜,稍稍轉過頭來,從巫辰的角度只能看見景岳挺直的背脊以及比雪更蒼白的面容,還有眼角那一抹帶著暴戾殺意的赤紅。 那一刻,他忽然愣住,只覺得眼前一幕與記憶中的一副畫重疊,下意識道:“景元祖師……” 秦燕支也聽見了,還來不及有其它想法,就見景岳晃了晃,往前栽倒。 他一個閃身扶住景岳,發覺對方修為竟已突破紫府,只是靈臺不穩,境界也瀕臨跌落。秦燕支將景岳橫抱而起,對巫辰道:“必須立刻帶他回寒云宗!” 只有回了宗門,才有天材地寶供景岳穩住境界。 突然,一只手揪住秦燕支前襟,他低下頭,就見景岳勉強睜開眼,啞聲道:“救嘰嘰……” 話一說完,人又暈了過去。 —— 等景岳再次醒來,人已回到了寒云宗,他躺在床上,身旁圍著一葉和魏天離,還有小黑。 景岳咳嗽一聲,幾人立刻道:“祖師/師尊!” 小黑一怔,不明白為何一葉喚師尊為師尊,而掌門卻喚師尊為祖師?寒云宗的祖師,不是景元道人么? 不過他的念頭只是稍稍一閃,就見師尊撐著要坐起,忙撲上去扶住對方。 盡管他已成年,但見到師尊如此虛弱的,想到對方剛剛被送回宗門時毫無聲息的模樣,依舊紅了眼眶。他身旁的一葉老祖更是咬著袖子抽泣不止,好像下一刻就將抱頭痛哭…… 景岳:“……你們夠了,我還沒死呢?!?/br> 好在魏天離還存有理智,問道:“祖師,您感覺如何了?” 景岳細細感受一番,他體內靈力空蕩,但紫丹已穩,想必是服用了天材地寶,于是道:“還好,只需閉關一些時日,強行沖境的隱患就能消除?!?/br> 沒錯,他是在戰斗中強行沖境,借由藍鳳賜予的生機之氣跨升到紫府,若非那股生機之氣太為強悍,只怕此時他已淪落為凡人。 想到藍鳳,他忙問道:“嘰嘰呢?” 魏天離:“還昏迷著呢,巫辰從林中找到它,它就一直沒醒。不過老祖放心,我等已為它看過,您的愛寵只是力竭,只要再休息些日子就沒事了?!?/br> 景岳沉默,以嘰嘰的能力突然化為成年體,能不力竭嗎?也不知嘰嘰是怎么做到的? 但聽說嘰嘰沒事,也稍稍放下心,又道:“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暈倒后發生了什么?” 魏天離神情一肅,就連一葉和小黑也都停止哭泣,眼中燃燒著怒火。 魏天離:“祖師應該知道魔道與妖族聯手一事,而正道的計劃之所以會被魔道知悉,是有修羅塔傳人混入正道做了jian細?!?/br> 景岳眉頭一擰,“又有修羅塔的事?她可是化作了正道中人?” 魏天離:“沒錯,西面正道同盟本就人多且雜,大家平日里都在山中殺妖,相處不多,因此誰都沒察覺異常?!?/br> 景岳:“修羅塔幻化之術精妙,發現不了很正常,只是,魔道為何如此行事?” 魏天離搖頭,“尚還不知。當日秦真君護你離開定妖山,在百丈海遇見流風流云兩位老祖……” 原來,定妖山變故一生,巫辰就捏碎了與宗門的傳信符,寒云宗立刻知道定妖山出了大事,否則巫辰也不可能來不及說一句話。 流風立刻帶上流云與一眾長老前往定妖山救援,只是路途遙遠,他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等見到昏迷不醒的老祖,寒云宗眾人當即大駭,又聽秦燕支說了定妖山之亂,一行人更是暴怒。 流云從秦燕支手中接過老祖,以他的修為能更快返回寒云宗,而其余人則全部殺入定妖山,當即撕毀協定,將魔道與妖族大殺一通。 定妖山上血流成河,伏尸百萬,迷霧森林死寂一片,即便如此,妖城中也無一位大妖敢出來。 景岳聽到此處,問:“你們沒捉了鬼伏宗弟子搜魂?” 魏天離:“搜了,但不知為何,只要涉及此事背后的目的,都是昏蒙一團,仿佛有天道遮掩?!?/br> 景岳眉心緊蹙,“鬼伏宗呢?韓廣什么反應?” 魏天離怒道:“韓廣老兒已徹底與正道撕破臉面,如今正魔兩道之戰一觸即發!” 景岳冷哼,“韓廣估計早就想這么做了,近百年來魔修動作頻頻,鬼伏宗身為魔道魁首,又怎會不知?只是一直以來,我們也沒有證據。韓廣如此大膽,必然有更大底氣,很可能與天道氣數相關?!?/br> 想了想,他又道:“當日黑木林中,那些魔修想殺我,或許并不是為了奪寶。而是他們本就與象妖在暗中傳遞消息,但我殺了巨象,他們怕我看出端倪……” 說罷狠狠拍了身下的床板,“我竟如此蠢笨,沒有早些發現!” “師尊!”一葉急道:“這種事誰能料到,我們人族氣運一體,魔道有違天數,遲早有反噬的一天!” 景岳沉吟片刻,又問:“其它門派呢?” 魏天離:“萬銘劍宗、三界寺損失不大,只是正道同盟……” 他低低嘆了口氣,沒有多說,但顯然是很慘了。 景岳:“我們呢?” 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景岳知道,有很多人,再也回不來了。 又過了數日,藍鳳醒了。 景岳這時剛剛能下床走動,當他趕去探望它時,就見到熟悉的小藍雞躺在軟軟的被褥里,小腦袋上纏著一圈白布。 只是比起以前,小藍雞稍稍大了一些,而且頭頂上出現了些意外的變化。 景岳默默看著此時的嘰嘰,回想當天在林中見到的那只藍鳳,懷疑是不是幻覺? 他輕輕走到床邊,就見藍鳳眼角落下一滴淚。 景岳:“……” 藍鳳虛弱地伸出一只翅膀,“景景,你來……見嘰嘰……最后一面了……” 景岳暗自運了運氣,只覺得身上又開始隱隱作痛,無奈道:“你又沒受什么傷,纏繃帶作甚?”還什么最后一面? 藍鳳顯然已入戲,兀自道:“臨終前,嘰嘰只有三個心愿,盼景景能做到。” 景岳:“……” 藍鳳:“第一,景景要在寒云宗山門前,為嘰嘰立一座像,越威武越好……” “第二,景景需得發誓,這一生只能寵我一個,就算嘰嘰不在人世了,你也要繼續寵愛嘰嘰……” “第三,嘰嘰的鴻篇巨作還沒能印成話本,景景要幫嘰嘰實現心愿,由寒云宗發出詔令,讓修界的修士都來讀一讀……” 說完,它幽幽轉過頭,“景景,你能答應嘰嘰嗎?” 景岳:“嘰嘰?!?/br> 藍鳳:“我在……” 景岳:“你知道嗎?你禿了?!?/br> 藍鳳:“…………………………” 那日,當藍鳳照過鏡子以后,整座白霧峰都是它悲戚的嚎哭聲。 沒多久,流風流云也回到宗門。 那日流云送回景岳,又即刻趕往定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