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景岳:“此碑有我意志,歸于我的地盤,從今往后,天罰管不到這里!” 那日以后,飛花山上多了幾個人,自然也多了幾分煙火氣。 補血丹對凡人的確可算仙丹,吳母多年沉疴一日痊愈,平日里與姜寡婦一起打理觀中瑣事,洗衣、煮飯、泡茶、掃院…… 道觀后山上還開辟了幾畝田,種花種菜種糧食,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幾人中唯有景岳已辟谷,因而吳仲春每隔三五天就會下山采買些吃食用品,其余時間便與桂生一起學習鍛體之術。 景岳后來為他們兩人測試過,吳仲春的確是沒有靈根的,但鍛體仍能幫助他成為凡俗高手。而桂生卻是三靈根,在寒云宗或許不算什么,但在昊天界一個偏僻的小村莊,簡直是稀世珍寶了。 如果沒有景岳,或許他這一生就平平凡凡的過去了,一切都是他的機緣。 兩人修煉都很勤奮,但一個老師帶的學生總是有好有壞,比如,現在就有個偷懶的。 景岳:“嘰嘰,你又打瞌睡了?!?/br> 梅樹枝椏上的藍鳳原本小腦袋一點一點,被景岳一說,猛地抬起頭,對著梅樹一吼,假裝在練習葉刃,然而只吹落幾片梅花瓣,紛紛揚揚好似雨落。 景岳:“……” 他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嘰嘰啊嘰嘰,你瞧瞧你,每次修煉不是睡覺就是撲蝶追鳥,對著一根蟲子都能玩半個時辰。要修煉是你說的,怕苦怕累也是你,人家燕支都能引氣入體了,你連一道葉刃都放不出來,還記得你是神獸嗎?” 藍鳳垂著頭乖乖接受批評,豆眼卻一直偷看景岳,見他說完了,忙從樹上撲騰到他腳邊,舉著翅膀表忠心道:“景景,嘰嘰一定好好修煉的,嘰嘰要早日化形保護景景,不讓景景再受傷了!” 景岳:“每次說你你就撒嬌,你們藍鳳一族孕育期就得幾百上千萬年,你又是……早產鳳,本就先天不足,還不抓緊修煉怕是十幾萬年也難化形,還要不要和我一起飛升了?” 藍鳳立刻緊張道:“嘰嘰要和景景一起的,景景等等嘰嘰?!?/br> 景岳:“我怎么等你?縱然我修至渡劫也頂多萬載壽數,若你繼續這樣嬌氣懶散,等我化成灰了也等不到你?!?/br> 藍鳳大哭:“嘰嘰馬上就去練!景景不要化成灰!” 景岳嘆了口氣:“先跟我上山吧,燕支等著我們呢。” 藍鳳一瞧,秦燕支果然抱著桃木劍乖巧地等在門邊,望著景岳的眼睛里滿是孺慕。 與藍鳳相反,秦燕支修煉起來十分爭氣。 由于道一劍的心法天上地下只有秦燕支本人知道,景岳只能絞盡腦汁找了個他認為最合適劍修、也最得起考驗的保守心法教給秦燕支,反正就是個過渡。 而秦燕支僅僅用了七日便打通全身竅xue經脈,一日便引氣入體,比起全靈體的景岳也不遑多讓了,如此進益簡直超乎景岳想象。 他仔細探查過秦燕支的身體,并沒有發現其它隱患,就連丹田中的劍靈也愈發壯大,將九天煞氣穩穩壓制。 既如此,景岳便隨他去了,秦燕支早一日修煉有成,小寒云宗也能早一日壯大,他們就可早一日“飛升”。 景岳提著藍鳳,走到門邊,故意逗秦燕支:“走吧,今日我教你劍七式中的第二式——劈,等你學會,就能幫忙劈柴了?!?/br> 只到景岳大腿的秦燕支肅著小臉,點點頭:“燕支一定很快學會,幫忙劈柴?!?/br> 景岳大笑,揉了揉他的腦袋,牽著小燕支一塊兒出門。 等到了東峰山道上,景岳松開秦燕支,一個人先走,后者抱著木劍一階一階慢慢往上爬。 木劍是景岳特意煉制的,對他而言很輕巧,但對五歲的秦燕支來說,還是太沉了些。 東峰的石階足有一千七百階,每一天,秦燕支都爬得很辛苦,景岳也從不幫他,而是喜歡快步走到前頭,再回頭來欣賞秦燕支艱難的掙扎。 有時候,秦燕支會把木劍抗在肩上,有時候,他會把劍抱在懷中。 但不論他多累,始終不曾把劍拖在地上,或者當拐杖杵著,他珍視著這把劍,盡管,劍只是最最平常的桃木劍。 每每此時,景岳總會將眼前小小一團的人與九天書院那位山長重合,心里不由得敬佩。 然而他并不知道,秦燕支其實非常喜歡爬石階,雖然很疲憊,但景哥哥總會在路的盡頭等著他,看著他。 當他追上去,就能握住景哥哥的手,那雙手柔軟又溫暖,會牽著他繼續往前,一直往前。 作者有話要說: 景景:你現在有毒你知道嗎?劇毒! 胭脂:我有毒,你有藥。 景景:??? 胭脂:你就是解藥啊。 嘰嘰:…………果然有毒。 第78章 東峰陡峭,山頂僅可容三人合站。 四面都是懸崖,崖邊懸掛著一根根冰凌,地面濕滑,天空飛雪昏蒙,每隔半個時辰,還有罡風從崖底吹來,風力極強,似要將風所籠罩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盡管條件惡劣,但景岳發現此地十分適宜練劍。在罡風下,每一招一式都要比平時多用上七八分力,狹窄的空間也迫使人對劍式的控制更穩、更細致,否則動作稍有變形,就有可能抵擋不了罡風侵襲,或是不慎摔倒,或是跌落山崖。 景岳第一次帶秦燕支上來時,后者差點兒就被風卷下去,好在及時被拉了回來。 但秦燕支沒有落下恐懼的陰影,他從一開始的根本站不起來,到如今能夠穩穩立在風中,只用了二十來日,對比至今還時常被風卷走的嘰嘰,實在是值得驕傲。 至于藍鳳,景岳連撈一把都懶得,反正等罡風一停它也能自己飛回來。 景岳將他曾經從秦燕支那里所學的,又一一教給小秦燕支,告訴他何為劍,要如何認識劍,如何對待劍。他始終記得,秦燕支曾說自己領悟道一劍前一心修煉劍七式,景岳劍道天賦不比對方,不敢亂教,索性讓小秦燕支照著練。 此時,他雙手握一把和秦燕支一模一樣的木劍,雙腿一前一后分開約莫一尺距離,腰板挺直,曲肘舉劍,道:“劈劍,眼要直視目標,勁力從腰部起,經大臂貫至小臂,再通過手腕,傳至劍柄、劍尖。手臂要由曲而伸,從上往下直線運力,劍尖指向同一個方向,直取對手。” 秦燕支模仿景岳的動作,頂著罡風試了幾次,矮矮的身體有些重心不穩,但還是艱難地劈出一劍。 他心中歡喜,只覺得這個動作讓他每個毛孔都在興奮,而習劍的過程,就像在一點點找回自己的過程,似乎本來就屬于他身體的一部分,讓他感覺親切又熟悉。 秦燕支隨著景岳的節奏,一劍又一劍,反反復復,不覺枯燥,不知疲憊。 等到夕陽照石頭,將天幕染成胭脂色,景岳終于收了劍。 秦燕支此刻只著里衣,已累得滿頭大汗,呼呼喘氣,正仰著白里透紅的小臉等景岳為他擦汗。 與此同時,藍鳳也搖搖晃晃地從懸崖底下飛上來,大言不慚道:“等嘰嘰化形,這點小風算什么,嘰嘰咳嗽一聲,它們都要停下來的。” 景岳:“哦。” 藍鳳:“……”伐開心! 景岳蹲下身道:“閉眼?!?/br> 秦燕支緊緊閉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景岳在他臉上胡亂一抹,道:“行了?!?/br> 他又幫小燕支穿好外袍,將對方抱起來。每日下山,景岳都會抱著秦燕支走,因為練劍一天下來,秦燕支手腳都在發抖。 總之,景岳自認是個負責任的奶爸。 兩人一“雞”沐浴著夕陽余暉返回道觀,入目的景色都被勾勒成溫馨的暖金色,讓人不自覺松快下來。 可還沒進觀門,就見桂生急跑而來,哭喊道:“掌門!吳哥哥被衙門里的人捉住了!說、說他偷盜,要鞭笞一百再砍掉雙手,嗚嗚……” 景岳驚道:“怎么回事?你別急,慢慢說。” 桂生哭哭啼啼地將事情經過道來。 原來今日吳仲春準備下山采買,桂生也想跟著去,兩人便一塊兒進了縣城。 他們在縣城里正好遇上有人接親,新郎一身紅衣騎在馬背上,后頭的隊伍吹吹打打撒喜錢,一群百姓也就跟著撿錢。 桂生畢竟年紀小,也跟著人群撿起來,吳仲春則在一旁看護。 突然,身旁有人大喊丟了錢,幾個衙役沖過來就將吳桂二人抓住,兩人剛剛修道月余,哪里是衙役的對手?幾下就被制服了。 衙役直接從桂生手里奪走他撿的喜錢,丟錢的人卻說是自己的,任憑吳仲春與桂生如何解釋,那人都一口咬定是桂生偷了錢,于是衙役便將兩人帶去了衙門。 縣令審也不審就得出桂生偷錢人贓并獲的結論,把桂生嚇哭了,吳仲春眼見一場無妄之災不可避免,只得說錢是他撿的,桂生只是幫他拿著。 縣令輕易就默認了他的說辭,將吳仲春關押起來,反倒把桂生放了回來。 桂生:“我真的沒偷錢,掌門,你救救吳哥哥吧,縣令說明日要公開處刑……” 景岳冷笑一聲,還未開口,藍鳳就道:“碰瓷!景景,這都是碰瓷的套路!嘰嘰智慧的雙眼早已看穿一切!” 景岳:“……” 若說藍鳳一族象征著智慧,那嘰嘰多半是族里的叛徒…… 不過這次嘰嘰沒說錯,吳仲春和桂生的確是被算計了??煽h令一留一放,而且并不在意要留哪一個,可見最終目標并非他們兩人,而是被放走的那個會求助的人。 景岳思忖著近日發生的事,嗯,多半是那位刑監鬧出來的幺蛾子。 目的嘛……是想要騙自己下山吧?或者再找一些幫手把他群毆一頓?畢竟山坳入口設了陣法,一般人找不到上山的路。 景岳心中有了計較,他安撫了桂生幾句,讓他和秦燕支先回觀中,并先別將此事告知吳母,免得惹她擔心。 “我即刻下山帶你吳哥哥回來,別擔心,就算你吳哥哥沒了手,我也能給他接回去。” 桂生知道掌門的本事,心下一安,破涕為笑,就要去牽秦燕支。 哪知秦燕支猛地一退,躲到景岳身后,死死抱住景岳的腿,黑黝黝的眼珠冷漠而警惕地看著桂生,把桂生看得心里發寒,不禁頓住了動作。 景岳:“燕支,松手?!?/br> 秦燕支使勁搖頭。 景岳:“別耍賴?!?/br> 秦燕支默默垂下頭,只是兩手圈得更緊。 這一次,景岳沒有心軟地縱容他,而是態度強硬地掰開了秦燕支的手,見對方還要纏上來,他直接一揮袖,將秦燕支和桂生一并扔回了觀中。 他可是去踩陷阱的,盡管刑監只是個凡人,天罰之力于他而言又弱得可笑,但景岳依舊慎重對待,因為意外總是伴隨著輕視,而他從來討厭這種意外。 —— 本方大世界。 景岳體內靈力急速運轉,自他醒來距離現在,又過了七八日。 他所在之地無晝夜,甚至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景岳只能依靠靈力運轉大小周天的次數來判斷時間。他發現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對比豪無規律,有時大世界不過一瞬,昊天界就已過去五六日,可有時他足足運行了三五個大周天,昊天界卻只過了一息片刻。 因此他尚不知道,從他墜入此地到他蘇醒一共過了多久?但想來不會超過百日。 而隨著他身體逐漸好轉,已用靈識探測過周圍的情況,可惜,靈識只局限于這一方狹窄的空間,此地除了他、藍鳳還有秦燕支,唯一的生物就是那些發光的蘑菇。他猜測自己落入了宇光碎片,也就是某處秘境內,只有等待秘境開啟,或是修成洞天煉化秘境,他才有機會出去。 突然,他察覺身邊之人的呼吸有所變化,忙停止修煉,朝秦燕支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