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他的問題實在淺顯,哪怕三歲蒙童都能回答,因此,沒人當他真心想問,包括他自己。 除了余小寶。 或許是景岳剛才的鼓勵給了余小寶莫大的勇氣,他朗聲道:“因為鍛體和練氣期屬于先天階段,如果將修行比喻成造樓,那先天境就是萬丈高樓的基礎!” 景岳:“……嗯,正確。練氣期是一步步積累靈力的過程。等你們丹田中儲備的靈力充足,且夠凝實、夠堅韌、攻擊性夠強,自然可轉化為氣海。一旦氣海生成,就意味著你們已成功筑基,這才算真正步入了修煉的正軌。” “這其中,三、六、九重被稱為立境,也是突破難度最大的,因為其他幾重只需靈力累積到一定程度,就能水到渠成。只有立境,需要比平時更多的靈力沖擊丹田,擴充丹田儲備容量,才算成功。” “就好比往水囊里灌水,水囊就那么大,只能裝那么多水,除非,你能將水囊的容量變大。” 景岳所說人人都懂,弟子中已有人覺得失望,這與他們的期望不符。 想想也是。老祖身份再高,可年紀不大,修為更低,又能有什么見識?但再是陳腔濫調,他們也只能佯作認真地聆聽。 景岳當然能猜到眾人心中所想,但他依舊從容不迫,不緊不慢道:“今天,我要教你們怎樣提高沖擊立境的成功率。” 話音一落,眾弟子頓時轟然。 有人心驚,有人心喜,有人不屑地想:老祖自己的修為也僅有練氣三重,還沒沖破過一次立境,哪兒來的信心教導旁的人? 景岳:“看好了。” 他從乾坤袋中取出上百塊靈石,東一下、西一下擺在地上,看起來亂七八糟,毫無規(guī)律。隨即,他又用朱砂畫了幾張黃符,貼在合適的方位。 弟子們疑惑:這是要布陣? 只見景岳走到陣中央,口中念念有詞,可他布下的陣法似乎不見動靜? 接著,景岳盤膝而坐,緩緩閉上眼睛。 ——呼吸吐納,氣沉丹田,接引天地靈氣。 法陣一角的靈石亮起金光,延伸出道道金線,連接了所有靈石。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隨之升起,將景岳籠罩其中,讓他看上去神圣得向一尊佛。 弟子們清晰地感應到,四周靈氣正向法陣匯聚,空氣一陣扭曲,就像陽光投射在清澈水面,讓水中的一切微微變形。 靈氣越來越沸騰,忽然,金光大盛,沖天而起!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就見屏障消失,而景岳的皮膚表層覆蓋了一層淺淡金光。 那金色光華流轉,漸漸融入他的身體。 又不知過了多久,當金光完全消失,一切恢復如初,景岳睫毛一顫,睜開了眼睛。 四重! 修為高一些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的新老祖,真的升至練氣四重! 不提眾人如何震驚,景岳一樣很高興。 他今天所布法陣是在聚靈陣的基礎上改良而成,那是前世他與一位陣道高人交流時,對方無意中提出的假設。 其實在前世,他對符道和陣道都一知半解,不過是活得長見得多,久而久之學了些爛大街的手法。 但自從他成為全靈體,對符陣二道都有了新的領悟。或許是符陣大多要借助天地靈氣,而他對天地靈氣的感應遠勝往昔。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將昔年一個假設變作現(xiàn)實,而且非常成功。 此時,所有弟子狂喜中透著茫然。 一位十一歲的練氣四重?古往今來有過嗎? 一個能輔助人沖破立境的陣法?以前有人聽說過嗎? 或許,萬年以前有過吧?但他們的新老祖,一定是妖劫亂世后的第一人!就連秦燕支都做不到! 有人想要發(fā)問,卻見景岳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大家噤聲。 人們按捺住鼓動的心跳,忍住了滿腔狂熱。這一刻,老祖的一舉一動都是圣旨,讓他們甘心臣服。 他們順著景岳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名女弟子還閉著眼,她的身畔同樣靈氣涌動,原來,她竟是看見老祖突破后受到啟發(fā),準備當場沖擊立境! 時間仿佛靜止了,縱然大殿中有上萬人,但卻沒有一人發(fā)聲,他們紋絲不動,仿佛一尊尊石像。 直到落日余暉被星光取代,廣聞大殿燈火自亮,女弟子終于沖境成功! 她在無數(shù)艷羨的眼神中,對著景岳一跪三叩,鳳眼滿是喜悅。 景岳:“我們丹田中靈力有限,所以,沖立境時可以借助于外在的天地靈氣。而此陣,能夠幫助你們最大程度吸收天地靈氣。” 弟子們心潮澎湃,人人皆知此陣意義非凡,尤其一些在立境上卡住多年的人,盯著景岳的眼睛有如餓狼,幽幽冒著綠光。 “那此陣豈非和聚靈陣差不多?” 有人心生疑慮,忽然問道,“難道聚靈陣也能輔助沖擊立境?” 他們聞所未聞啊! 景岳:“此陣的確根據(jù)聚靈陣改造,但聚靈陣是聚集天地之靈氣在附近,能吸收多少全靠個人天賦。而此陣是以人為陣眼,勾連天地靈氣與己身,能直接將靈氣引入體內。” “只不過,等你們沖境結束,那些不屬于你們的外來靈氣并不會轉化為靈力,而是隨之流失。” 有人激動得聲音發(fā)顫,“請問老祖,沖擊筑基時可用此陣嗎?” 景岳:“不可。” “那,平日里修煉,可否用此陣?”” “不可。”他頓了頓,道:“我不建議你們利用陣法或補靈丹藥輔助修煉,大道路上,但凡捷徑,必有隱患。” 景岳解釋了各中理由,“修煉,還是得一步步守著規(guī)矩來,才能走得更穩(wěn),更踏實。” 弟子們都有些失望,但轉念一想,得了此陣已經(jīng)是很大助力,再奢求反倒不美,遂又高興起來。 “老祖,那您所布置的這套陣法還有效嗎?” 景岳循聲一看,問話的是詩年。 他瞬間就明白了對方的用意,忍不住笑了。 “還可以用一次。” 詩年捅了捅身旁的梁遠:“梁師兄,你不去試試嗎?你卡在立境好一陣子了。” 梁遠一臉懵逼,只聽景岳道:“嗯,梁遠你過來吧。” jian詐! 陰險! 臭不要臉! 其余弟子怒火騰騰,可只能眼睜睜看著梁遠走到景岳身邊。他們后悔不已,怎么自己就沒想到呢?那可是老祖布的陣! 等梁遠坐入陣中,表情依舊是空白的。 景岳稍微擺弄了一下靈石,微笑道:“可以了。” 梁遠下意識閉上眼,隨著本能而動。 數(shù)息后,他感受到無盡靈氣涌入身體。梁遠心神激蕩,差點控制不穩(wěn),好在關鍵時刻他抗住了。梁遠將靈氣慢慢導向丹田,一次又一次沖擊,仿佛奔騰潮水拍打礁石。 恍惚間,他聽見一聲轟響,只覺得一股電流從尾骨迅速上竄,毛孔全數(shù)張開。 他仍閉著眼,但能看見燭火里跳動的燈芯。 他還有輕微耳鳴,但能聽見殿外草從里傳來的蟲聲。 ——他進入了練氣四重。 整個過程,對于梁遠來說只是一瞬,但其余人早等得心焦不已。此時見他終于沖境成功,余小寶和詩年都忍不住歡呼,還有更多人期盼地望著景岳,希望他能再布一次陣。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景岳道:“既然說要教給你們,陣法我當然會公開傳授,有意者自行去學吧。” 他指尖凝成一點白光,打向廣聞大殿玉壁,在壁上留下了布陣的方法。那些圖文瑩光流轉,仿若神仙手筆。 眾弟子拜向景岳,朗聲道:“謝老祖!” 這一句“老祖”,頭一回讓所有人心服口服。 深夜里,兩個執(zhí)事聚在一座小院。 一人愁眉苦臉道:“怎么辦?眼下景、咳,老祖在內門聲望大漲,那個改良后的聚靈陣若真有大用,他會拉攏更多人心,咱們行事只會愈發(fā)困難。” 另一人道:“如今世家是不敢出頭了,而這些措施又對平民派最有利,他們也不會攪這攤渾水。” “可師尊已經(jīng)暗示了……” “別的真人都不敢違抗老祖,師尊膽子也太大了?要是事發(fā),咱們也吃不了兜著走!” 愁眉苦臉更愁了,“那又有什么辦法呢?你我已經(jīng)拜入他門下,要是違逆師令,不用等事發(fā),我倆就得兜著走了。你總不能揭發(fā)師尊,大義滅親吧?” “唉……”他哪兒敢啊,再說也沒有證據(jù)。 愁眉苦臉又道:“何況,師尊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他修為停滯多年,到處搜羅修煉資源。親傳派上供給他的資源雖少,可再少也是rou啊,他怎舍得放棄?” 同伴道:“只有聽天由命了。” 愁眉苦臉:“反正,師尊只是不想老祖插手派系利益罷了,又不會傷害老祖。那件事只要做得謹慎,上頭也不會太費心思來查,查了也有人背鍋,應該不會有事。” “有道理。” 兩人自我安慰著,可神情依舊充滿了擔憂。 此后一段時間,廣聞大殿儼然成了寒云宗一景。 不僅僅是內門弟子,就連一些核心弟子,還有部分對陣法有研究的金丹真人乃至紫府長老,都來參詳過玉壁上那道陣法。 有些膽大的弟子,甚至會當場布陣,直接在廣聞大殿沖擊立境。 不過月余時間,內門突破立境的人數(shù)竟是以往的幾倍。 與此同時,景岳收到了一封傳音信——原來是內門選拔要開始了,執(zhí)掌外門的于長老想請他來主持。 外門弟子修為多在鍛體期或練氣三重以下,每十年一次的選拔,是他們晉升內門的唯一機會。 根據(jù)慣例,每一次內門選拔為求公平,外門長老與各管事執(zhí)事都不可干涉,一切事宜由內門負責。 景岳既作為內門長老,當然責無旁貸。 他正打算回信,在外面浪了一天的藍鳳突然俯沖進來,“景景!你聽說了嗎?內門要選拔了,你帶嘰嘰去看看好嗎?求求你!” 藍鳳翅膀合攏作揖,若非腿不能彎,它恐怕要跪。 在它身上,你找不到一點身為上古神獸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