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授擺擺手, 忽聽得敲門聲，出聲讓外頭等待的漢克進來，接過他手里的文件夾，打開看了一眼，遞去給冬兵。

    那里頭有幾個人的資料。

    首先落入冬兵眼簾的是一張稱得上熟悉的臉。盡管那人已然毀容, 昔日在九頭蛇待過的人仍能馬上叫出他的名字。

    布洛克·朗姆洛。

    后面一位也是熟人。

    山迪·湯普遜在洞察計劃失敗之后竟不知用什么方法逃脫了神盾局的追捕，而今出現在查爾斯·澤維爾的調查名單上，原因便不難猜測了。

    “九頭蛇信息泄露之后, 山迪·湯普遜拿到了記錄冬日戰士計劃的資料。”查爾斯道，“絕對不能讓那五個冬日戰士重新落入九頭蛇手中。”

    “所以我必須去。”冬兵道。

    x教授以手抵唇，唇畔原本有的一絲笑意卻是漸漸消失了：“可以談個條件。”

    ——————·——————

    澤維爾天賦少年學校秘密配備的sr71黑鳥出發于三日之后。

    或許不該還稱為黑鳥——那架噴氣式遠程高空高速戰略偵察機經過漢克的全方位改造，已經成了個十足危險的大家伙，轉瞬便消失在天際。

    機艙空間很大，六人式的座椅旁排布著閃爍紅橙綠三色光芒的鍵鈕。

    不知飛行了多久，莉莉坐不住，伸手想碰一碰，被漢克及時制止：“在遇到緊急情況之前，最好不要亂碰這里的東西。”

    她馬上縮回手：“抱歉。”

    “即將抵達西伯利亞。”他往底下看了一眼。

    層云密閉，幾乎完全遮蔽了地面，沉甸甸仿佛他此刻的心情。

    漢克轉過臉去看冬兵。

    沒看出什么來——一張臉被面罩蒙了大半，感覺到視線后望過來的那雙暗綠的眼瞳，倒是冷冷漠漠，令人想起他被洗腦詞折磨得險些殺掉查爾斯·澤維爾時的臉。

    相比之下，他現在相當冷靜了。

    冬兵扭頭看了下莉莉。

    他原先不愿意她跟著來。但被她無聲地將手一握，便什么也說不出口。

    深知此行絕非以往替九頭蛇出任務那般順暢。倘若出了岔子，很有可能死在西伯利亞。

    莉莉做了個深呼吸。

    黑鳥降落的地方荒蕪得只能看見堆積在黑色巖石上的白雪。

    北風呼嘯得厲害，刮在臉上刀刃抹過一般。

    藏著冬日戰士的地牢的入口隱藏在亂石堆積的小山窟下。兩扇緊閉的厚重的大鐵門銹跡斑斑，幸而尚未發現有人來過的痕跡。

    漢克伸手去推了推門，紋絲不動。摘下白蒙蒙的眼鏡：“應該有個開門的裝置。”

    他說話時，冬兵已經抬起手臂在門右側粗糙冰冷的墻壁上撫過一遍。

    摸到離墻根還有將近兩塊磚面的地方，他眼神一凜，仿生電子手臂聚了力，“砰”一拳將墻面打出個洞。

    露出半截隱藏在里頭也已經生了銹的金屬號碼盤。開這道門需要密碼。

    待墻洞清理干凈，冬兵憑著記憶在號碼盤上摁了五個數字。幾乎剛剛撤手，便聽得那兩扇鐵門發出艱澀又沉重的一聲響，緩緩打開一道縫。門上的雪屑紛紛下落。落了些在走前來的軍靴靴面上。

    冬兵取下背脊掛著的蝎式沖.鋒.槍，轉身在周圍掃過一遍，才將門推開。

    漆黑的冗道。

    莉莉按亮手電筒，燈光盡頭是一架相當陳舊的電梯。

    三人陸續進入洞窟，漢克走在最后面。

    電梯緩緩下落，到最底層停住時震顫了一下。

    地底彌漫著一股陳腐又刺鼻的味道。頂上掛的一排小燈在冬兵按下開關之后竟還能亮起，倒不至于令人看不見東西。

    哪里都沾滿了灰塵，腳踏過地面，留下一個印子。

    下面存在龐大的活動空間，走道與走道相連接著，到處可見裸.露的管道。

    “跟著我。”冬兵道。

    三人拐過兩個拐角，經過一扇門，里面大概是個資料庫，架上擺著滿滿當當的蒙灰的文件。

    但那不是目的地。

    目的地在沒有出路的盡頭。

    走近了用手電筒的光一照，才發現其實并非末路，而是一道厚厚的閘門。

    冬兵拉閘升起門板，里面竟還是一道門板。

    這么一連開了三道門，才瞧見里面真正藏著的隱秘。

    大——格外大，寬闊得能塞下一架sr71黑鳥，四壁龐大復雜的機器一直連通到高高的頂。

    有光線。光線來自五具溫室一樣黃蒙蒙冒出白煙的巨大容器。嚴格來說有六具。其中一具已然打開，而其他未開封的溫室里，隱隱約約能看見坐著的人影。

    容器包圍的中央地帶放滿了器械，把莉莉看得心驚rou跳。

    她看過冬兵的記憶，混亂畫面里伴隨著“給他洗腦”話語的便是這樣的機器。

    另外五個冬日戰士沉睡在不見天日的地底。此刻就在眼前。

    冬兵的身體已先于意念一步做出了反應，疾步走到容器前，望著里頭再熟悉不過、折斷過他手骨的“它”，顫顫的眸光已蒙上一層冰冷透骨的寒霜。

    “他們還活著。”他道。

    莉莉走到他身旁，伸手去將他的手握了握。見他回望，才拉開隨身攜帶著的小包，取出幾枚微型炸.彈，遞給他：“詹姆斯。”

    炸.彈一一經由冬兵的手，貼在了五具容器上。

    “這東西的威力太大，必須等我們撤離出去再引爆，否則……”

    漢克沒說完的話忽然便沒了下文。

    他的聲音一停，冬兵幾乎是瞬間便繃直了身體，待莉莉回頭，冬兵手上的沖.鋒.槍槍口已經對準站在漢克背后、拿槍控制住人質的朗姆洛。

    不止一個人。

    朗姆洛身側的黑衣女人手里也有一把□□，正被那女人笑吟吟地拿著指往莉莉。

    “我的錯。”漢克萬分懊惱地道，“我沒料到……”

    后面又走出三個特工。

    他自然沒料到九頭蛇竟到來得這樣快。悄無聲息。不知是何時開始便追蹤到冬兵與莉莉的形跡，趕到此處，竟剛好坐收漁翁之利。

    “好久不見了。”山迪對莉莉道，“小莉莉。”

    她笑容甜美，但左眼用于遮掩機械眼的偽裝已然卸去，此時看著有些可怖：“這里睡著的全是整個九頭蛇的心血，輕易毀掉難道不覺得浪費？”

    山迪笑容忽然一收：“你當然不覺得。叛徒。”

    莉莉被槍指住，不敢輕舉妄動，冷冷地扯了扯嘴角：“看不見你的日子，快活似神仙。”

    “你也就現在逞強。”

    山迪還要說什么，被朗姆洛粗著嗓子一斥：“引爆器！”立時住了嘴，轉而對冬兵道：“倘若不想小情人腦袋開花，最好把你身上的武器丟過來。連同引爆器一起。”

    “詹姆斯。”莉莉立馬轉頭去看冬兵。

    她眼里寫著的不要自然叫他看得清清楚楚，但他遲疑兩秒，仍舊便將身上所有的武器解了去，順帶著將放在她包里的引爆器取出，一同放到地上，扔往九頭蛇們。

    人質在手，冬兵溫順得如同一只貓。

    但勝利似乎來得太過容易。

    朗姆洛同山迪對視一眼，均望見對方眼中的警惕與狐疑，握槍的手不約而同緊了緊。

    “其實如果你能回歸九頭蛇，我們歡迎之至，士兵。”山迪道。

    朗姆洛卻笑起來，笑聲沙啞，臉上毀了的rou動得有些嚇人：“我的臉變成這幅鬼樣子，他要分五成的功勞。”

    手上的槍越發摁牢了漢克的太陽xue，他帶著人質往前幾步，眼神舔過莉莉的臉，道：“但凡你亂動一下，都要叫格爾斯的腦門開個漂亮的洞……為了感謝你們，我準備了一份禮物。”

    莉莉心里不知怎么“咯噔”一聲，惡狠狠盯住朗姆洛：“你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我的目的沒有。”朗姆洛的笑越發猙獰起來，望向冬兵，繼而遠了目光去看他身后那五個尚沉睡著無法感知外界的冬日戰士，十足遺憾，“可惜他們現在不能一起聽……”

    聽到這話，莉莉立時明白他想做什么，小臉刷一下便白了：“不要！”

    轉過頭對上冬兵的眼，哀求一般：“詹姆斯……”

    再說不出話來。

    朗姆洛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嘴一動，“жeлahne”已然脫口而出。

    冬兵閉上眼。

    待十個俄文單詞陸續念完，朗姆洛開口道“士兵”時，他再度睜眼，看她的目光完全像在看陌生人。

    莉莉往后退了一步，哀求的神情漸漸換成了驚恐：“詹姆斯。”

    得不到應答。

    從冬兵口中說出的只有毫無感情的、致命的一句“聽候指令”。

    噩夢再臨。

    朗姆洛眼里有著瘋狂的快意，緩緩開口，說出的話仿佛惡魔之音：“我要你殺了莉莉·格爾斯。”

    莉莉再退一步，便已經是退無可退——被冬兵飛快伸來的大手扼住了頸。

    她呼進的一口氣卡在咽喉，似是馬上便感覺到了喉嚨收緊的窒息感，本著求生本能伸手去掰他的手指。

    只是那掰手指的動作做到一半，她突然翻轉了手腕——

    下一秒，九頭蛇們手中的武器便似被什么力量拽扯一般飛了出去，連同地上給冬兵扔掉的那些，俱是飛往莉莉的方向。

    朗姆洛的震驚未能化作驚呼出口，已是被轉身的漢克掀翻在地。

    站在后面三個特工沖上來兩個，企圖爭搶飛走的武器，最后一個卻是轉身就跑，隨后傳來轟隆一聲，閘門竟開始飛快下落。

    漢克飛撲出去一拳擊昏了那想趁亂出逃的特工，期間聽得一聲槍響，正要去將落下的閘門按停，卻發現開關被該死的特工完全搗壞了。

    里頭又是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