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晚會告一段落，夜晚回家的路上，董壹背著書包跟在薛藤后面，以為他會提前回去，萬沒想到這人早早的站在校門口等著。

    他從煙盒里拿出支煙點燃，叼在嘴角慢慢的攏起眉毛，吐出煙圈。

    董壹腳步很慢，兩人很快拉開一段距離，一支煙燃盡丟在地上。

    月色很美，銀白的月華籠罩在天地。

    她呼出口涼氣，唇邊凍得顫抖，穿著棉服，頭上帶著頂小紅帽，長發掩在帽子里，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似水柔情。

    薛藤停步，轉身看著她小跑到自己面前，吱了一聲，笑道：“我們后天去爬山怎樣，嗯，趁著沒下雪盡興玩一次。”

    董壹點頭，“好。”

    他樂的哈哈大笑，一把將她抱起來舉高，流里流氣道：“其其格，你說現在我們是什么關系？”

    她一愣，低頭看他，喃了句：“朋友……”

    “朋友可以接吻，可以牽小手么？”說著，薛藤挑了挑眉眼，在她軟軟的臉上咂了一口，不爽的問。

    董壹目瞪口呆：……

    他扯了扯嘴里，結實有力的手臂環住她，不長rou的她太輕巧，一只手都能拎起來。

    他將下巴貼著她的肩膀，低聲說：“你這小嘴夠硬的，都這么長時間，還不同意跟我交往。”

    “你，你又耍流氓了。”

    下巴有點胡茬，貼近她的臉時，扎的皮膚有點癢。董壹皺著眉毛扭過頭，用手撥開他的臉，有點嫌棄的小模樣惹得薛藤心口撩sao的厲害，笑的胸膛直顫。

    薛藤將她送回家，打開門之前，他心里一陣不安，突然抓住門把上的手。

    猶豫了下。

    “等下。你后天會來的，不會突然放鴿子吧。”

    “……嗯。”她神色一頓，抬頭朝他點頭

    “那你進去吧，晚安喔，其其格。”心口松了口氣。

    “那晚安咯。”

    門關上后，她垂眸靠著門，沉沉的嘆了口氣，回到房里開始收拾東西。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頓了一下，她從床單上拿起手機，望著屏幕顯示的號碼，睫毛輕顫。

    “你好，柴思瑤。”

    “我聽說，薛藤后天跟胡達一起去爬山，那你也會去嗎？”柴思瑤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像是哭過。

    “嗯。”沒想到她是為了這件事打開的。

    “對不起董壹，我希望那天你不要去，有你在，薛藤一直不愿重新接受我。”

    “我……”

    “他不是真的喜歡你，他是在拿你報復我刺激我，當初是我頭也不回離開他，我知道他生我的氣。”

    董壹眼睫微抬頗為驚訝，遂皺著眉毛一聲不吭。

    “我也知道你不喜歡他，可不可以那天讓我去，很多事需要說清楚才行，我沒有放棄他，我不希望你成為最終的受害者，董壹，趁你還沒喜歡上他，沒有被他玩弄，讓我去彌補他好嗎，你給我一次機會。”

    “……”

    素白纖細的手指緊緊的抓住手機，心口涼的像灌進了冰水，她張了張嘴，漸漸的松開手。

    “……嗯。”

    ＊＊＊

    大清早，空氣里還飄著從霧，溫度持續下降，她拖著箱子走到樓下，朝董芝笑道：“mama，那我先回去了。”

    “好，我也不多說了，你路上小心。”

    她點了點頭，本來想讓阿爸送她過去，烏赤力叔叔的牛生小崽，他半夜被叫過去了，只好拖著行李箱獨自一人在路邊等公交車。

    ……

    “烏赤力，怎么沒看見薛藤這小子？放假了就知道亂跑。”胡察抬頭望了眼薛藤最愛的阿落日，難得今天還栓著，不禁有點奇怪。

    烏赤力揮了揮手，粗著嗓子道：“這小子不管他，我也管不了，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隨他去吧。”

    “你對孩子別這么暴躁，哪次犯錯不被你打的嘴里都是血，脾氣也該改一改。”

    “不犯錯，我會打他嗎？不懂事的小子！”

    “哈哈哈，說起來我前天跟他說，壹壹要回家讓他幫我開車送下她，這孩子比狼跑的都快。”他搖頭笑了笑。

    “…臭小子！”

    ＊＊＊

    車站較為陳舊，站在大廳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今天人流量不多，檢票時董壹跟著其他乘客一起坐上汽車。

    放好行李箱，準備上車時，有個老頭突然擠了過來，將她撞到旁人身上。

    她仿佛撞在一堵墻上，心里一緊，揉了揉撞痛肩膀，趕緊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對方沒有動靜，然而遲遲不上車，她不解的凝眉抬起頭。

    眼前的人是名男性，從他的著裝便能看出來。

    黑色夾克外套，頭戴鴨舌帽掩住了視線，口罩遮掩的這么密不透風。

    許是今天太冷的緣故，她打量他的衣服，冷的心都哆嗦。

    終于對方抬指拉低帽檐，手插兜動作帥氣，一句話也沒說上車了。

    董壹怔在原地疑惑不解，沒有繼續注意，隨著司機師傅一聲催促，才舒了口氣走進車里。

    車已經開走了。

    半路上。她掏出手機翻過薛藤的號碼，思忖半刻，手指噠噠噠的在鍵盤上敲打起來。

    【薛藤，對不起，我已經回家了，不能陪你去爬山了。你記得別再惹烏赤力叔叔生氣了，他也不容易，還有……照顧好自己，再見。】

    沒過多久。

    “叮咚——”

    手機多了條信息，她打開信息欄一看，先是一愣，隨之眼底露出笑來，這個人呀該怎么說呢？

    【喔。】——薛藤

    第二十四章 她的家鄉

    烏里雅斯太山售票處, 胡達早早地趕來買了四張票, 蘇雅敖格跟錫瓦兒剛到。

    錫瓦兒拉著蘇雅敖格走過去，看見胡達坐在長椅上, 走過去說：“抱歉，我們來晚了。”

    “沒事沒事，來小敖格你的票，嘿嘿，再等一個人就可以一起爬山。”

    蘇雅敖格看了眼游客，心里一緊，問：“怎么沒看見董壹？藤哥去哪兒了？”

    “他們兩人啊，唉, 一言難盡啊, 雙雙私奔了唄。”胡達掏出煙遞給小敖格, 咧嘴笑了笑。

    蘇雅敖格皺了皺眉, 突然變得很煩躁, 面上卻很淡定, 抿著唇說：“別鬧，他們去哪里了？”

    “這個……”

    “薛藤！”不遠處柴思瑤喊了一聲急忙走了過來，為了爬山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下, 走到胡達身邊掃過錫瓦兒跟蘇雅敖格，怎么也不見那人的身影。

    “怎么是你們？薛藤呢？”

    胡達聽著有點不爽, 叼著煙笑道：“柴美人別廢話了, 走吧一起去爬山，瞧瞧老子把票都準備好了。”

    “薛藤呢？他怎么不在？”不是他說要爬山的么, 怎么只有他們幾人？

    “薛藤啊，我告訴你他去哪兒了。”

    胡達拿掉嘴里的煙，朝著遙遠的天際指去，笑道：“看到沒有，那里——南方，他媳婦兒的家鄉。”

    柴思瑤臉色頓變，驚怔住，“什……什么意思？”

    “藤子是不會喜歡你的，何苦為難對方，你見過一個男人即使斷了手指也不愿看見喜歡的姑娘落淚，嘿，他可以為董壹連命都不要，從此不打架，這是你無法從他身上得到的，董壹沒有你優秀，心思單純，可人家在薛藤心里就是誰也沒法代替的存在。”他都覺得做個大老爺們，這話說的夠酸溜溜的，也不知這個她還想怎樣。

    柴思瑤氣的眼睛紅彤彤的，“胡達，你以為這樣我就放棄嗎？他不過是玩玩而已！”

    “真是……無可奉告，自己慢慢意會，聽說你很喜歡爬山，老子都給你把票備好了，別浪費我的一番苦心啊。”胡達將票丟給她，看她一副火山噴發的樣子，憋著笑朝錫瓦兒使了使眼色。

    “誰要爬這破山！”撕掉手中的票，轉身就走，愣是讓他們三人無言以對，脾氣還挺大的呀！

    一路十二個小時才到首都，看見廣袤的平原跟山峰，路上馬兒奔跑嚇得司機師傅趕緊反打方向盤，險險的避開了。

    董壹靠窗坐著，小紅帽上的骨朵兒一顫一顫，她的睫毛纖長稠密，眼睛淡淡的望著窗外的景色。

    一望無際的天空泛著肚白色，預計這幾天還下雪了，她終將錯過內蒙第一場大雪。

    薛藤隨著她的視線看去，目光幽深。

    她是想念家鄉，迫切想要回去的那顆心，是他無法體會的，他想出去看一看，南方是什么樣子，那么勾著她的心。

    獨自陪她走過這一段旅程。

    火車上董壹提前訂了硬座，她身上沒有多少錢，也不敢亂花，唱歌比賽的兩千塊留了一千給董芝，自己攥著一千塊作為回去的費用。

    她坐在四號車箱，行禮放置好后剛坐下來，旁邊的位置便多了一個人，她疑惑了會兒，抬頭看那人，發現是上車時撞到的陌生男子。

    他好像沒注意她一樣，掩在帽檐下的眼睛看向別處。董壹收回視線，看著窗外，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四號箱有點嘈雜，到了凌晨才安靜下來。

    車內的乘客紛紛進入了夢鄉。

    有人鼾聲如雷，有人自言自語，亦有孩子的哭鬧。

    董壹蜷著自己的身子依靠椅背，頭發落在臉頰上，呼吸均勻，可以看的出趕了一天的路，已經筋疲力盡，現在任何聲音都無法干擾到她睡覺的欲望。

    薛藤垂眸凝視她熟睡的側顏，手臂輕輕攬過她的肩膀，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讓她靠著，一直這樣東倒西歪的睡覺，擔心她醒來后脖子會疼。

    下巴輕輕擱在她的頭頂，揭開口罩，低頭朝著她的臉親了一口，瞳仁墨般的深邃。

    你只有睡著了，才不會到處亂跑，露出你最真實的表情。

    如同山峰上幽靜芬芳的花朵，不甚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