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她點點頭。 許多年后的葉翹綠很懷念兩人窩在沙發吃泡面,坐在昏暗客廳看碟片的溫馨。 在那暖意綿綿的初春,她和葉徑進入了大二下學期。 進林集團的內幕也在這個時候爆了出來。 這家上市公司的賬目,虧損幾十億。房源被封鎖,集團的資金鏈斷裂,更是連續負債達百億。集團瀕臨破產。員工的薪水遙遙無期。 而此時,集團董事長跑了。 施與美惴惴不安,總有一種兒子會搭進去的預感。 葉呈鋒眼見她茶飯不思,托了相熟的朋友去打聽。 一天之后,朋友電話過來,“葉竹賢在過去的大半年隱蔽轉移了企業的公有資產,現在跑海外去了。政府正在徹查他的資產狀況。” 施與美抖了抖唇,“趕緊讓小徑離開見林則悅那房子。” 葉徑看到葉竹賢卷款而逃的新聞時,心中了然。葉竹賢沒有給他打過一個電話,想來是準備把兒子棄在這了。 施與美通知葉徑立刻收拾東西回香山街。 葉徑站在陽臺接電話,“好。” 見林則悅走的是精品路線。園林景觀用了許多的藤本植物。棚架、竹亭、山石,花紅葉綠,充滿生機。 在蔚藍天空之下,似錦如畫。 他佇立在欄桿處,向下望了許久。 久到葉翹綠慌張起來,她跑到他的身側,“mama怎么說?” 葉徑沒有表情,“我們回香山街。” 她倏地拉起他的手,“有什么事,我們回去找爸爸mama商量。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啊。” 他轉頭看她。 她的眼里盈滿擔憂的情緒。 她一直是個樂天派,鮮少有負面情緒。就算有,也能迅速化解。不能說她的家庭條件有多富裕,但是受到的寵愛絕對是千金級的。不止父母,連羅錫幾個都讓著她。 她是個很好的女孩。認真、刻苦,定下目標就堅韌不拔。 她的建筑天賦不及他,但他相信,她的未來會很輝煌。她一定能成為萬眾矚目的大師。 “我照顧不了你了。”葉徑突然笑了笑,向來冷漠的眉眼舒展成微微的眷戀。他伸手把她攬進懷里。 她驚得瞪大了眼睛,雙手拽緊他的上衣。 微風拂過,帶來春綠的氣息。 他卻像是在她耳邊交代遺言。 “你讓你爸早點把房子定下來,房價不會跌的。有的時候貴那么幾萬,咬咬牙就過去了。再等下去,就不是幾萬的事了。” 她點頭,指上松了緊,緊了松,最后環在他的腰上,抱住了他。“葉徑,你不要怕。爸爸說,法律上的父債子償是繼承條件下才有效。你不會有事的,那幾百億的債和你沒關系。” 這個小胖子穿得多,圓成一個球窩在他的懷中。 前途未卜。在這個時刻,他想要做的,就是好好與她道個別。“如果我不在——” 話還沒說完,她又悲又痛地抬頭,“你不會不在的。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們啊。要有什么我能幫忙的,我都在所不辭的。” 他難得見到她的傷感情緒。她向來是個小太陽,活力四射。他漾起一絲淺笑,“那就幫個小忙吧。” 她睜大眼,“要我怎么做?”她愿為他上刀山,下火海。 “閉上眼。” 葉翹綠依言閉了眼。 她覺得他在靠近。然后唇瓣有什么覆了上來。 葉徑吻得很溫柔。 葉翹綠緊緊閉著眼。她恍惚想起了九歲那年的暖冬。和煦的陽光照著,暖意從心里泛起。 她在這刻,明白了什么。 原來不止她一個糊涂著兩人的關系。 他也是。 等進林的事處理完了,兩人坐下好好談談,交流一下戀愛的想法。 她輕咬了葉徑的唇瓣一口。 她喜歡這種親吻的感覺。 回香山街的途中,一輛警察攔在了出租車的前面。 司機嚇得爆了聲粗口。 葉翹綠有些記不得細節了。 警察會找來,她能預料得到。但她以為那只是一種例行詢問。當她聽到警察說葉徑與某賭場有糾紛時,她雙腿發軟,天旋地轉。 葉徑似乎從局外人變成了風暴中心。 涉世未深的她惶恐不已,“葉徑!”嘶喊的聲音在風中被吹成了碎片。 他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頭。 葉翹綠捂住嘴巴,眼淚不住流。 圍觀人群對她指指點點,有幾個路人在八卦是不是警察剛剛帶走了一個罪犯。 她生氣,“他才不是罪犯。” 話雖然這么說,可是葉徑是進林董事長唯一的兒子,莫名其妙欠了數千萬的賭債。她不確定他能否自證清白。他經常往香港澳門跑。萬一賭場那邊咬死他呢…… 思及此,她的氣勢立即弱了。 葉翹綠很茫然,怔怔抱膝蹲下,焦距定在路面的井蓋上,一時半會回不過神。 一位大嬸見她這慘狀,關切問道,“小姑娘,你沒事吧?要我扶你嗎?” 大嬸的聲音讓她抬起頭來。 大嬸遞過來一張紙巾,心疼地看著她滿臉的淚水。“擦擦臉吧,然后休息一下。” 葉翹綠接過紙巾,胡亂地往臉上抹了一通。她慢慢站起,再用手背拭去掛在眼角的淚水。握拳捶了下腦袋,“我真傻。” 她怎么能在這里發呆呢。她要趕回家求助爸爸mama啊。她傻愣這么久,耽誤的是葉徑的時間。 “謝謝大嬸。”葉翹綠疾走到路口,攔下第二輛車。 去拉后車門時,她的手幾乎使不上勁。穩了穩情緒,才勉強打開了車門。 她心里很慌,慌得不得了,就怕葉徑有個三長兩短。 萬一警察屈打成招,嚴刑逼供,那怎么辦…… 她昨晚怎么就那么傻,被一個吻恍了心神,竟然忘記和葉徑交代,真進了警察局也不能承認他沒干過的事。 只是,葉徑也才19歲,他能扛得住嗎? “嗚嗚嗚……”她癱在后座,又開始流淚。 司機見她這悲痛欲絕,水漫金山的架勢,嘆氣道,“小姑娘,別哭啊。” 葉翹綠哭得更厲害。長這么大都沒遇過這種突發事件,除了情緒的宣泄,她竟毫無他法。 “哭得眼睛都腫了。”紅燈停車時,司機把紙巾盒拿給葉翹綠,“你是失戀嗎?沒事的啊,天涯何處無芳草。” “沒有了……沒有了……”葉翹綠嚎啕大哭。 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葉徑。 “會找到的,會找到的。”司機一直重復著這四個字,“會找到的。” 第39章 第1章(修) “你講完了?”昏暗的房子, 一個青年坐在座位上, 開口問。 對面的女人點頭,“講完了。”說著, 拿出一個輕巧可愛的保溫杯。她旋開蓋子, 喝了口水。 青年揚眉,保持清淡的調子, “沒什么要補充的?” 她握著杯子, 想了下,回答:“沒有。” “所以。”青年左手托腮,表情顯得意興闌珊, “你花了兩個小時五十五分,講一堆讓我直打瞌睡的往事, 目的就是為了在最后五分鐘給我一個暴擊?” 女人望了眼墻上的鐘。燈光太暗了, 她看不見指針。她拂開衣袖,看著腕表,“我本來還想講其他, 但是你說要在三個小時內說完。我就加快節奏了。”她已經用了許多轉折的連詞。 “你學過語文吧?知道什么是敘事文嗎!事件的連接得有個鋪墊。”青年敲了敲桌子,“前一秒他吻你了,男女接吻,怎么都得十秒以上吧。第十一秒, 你告訴我,你倆分開了。靠!把我嚇傻在當場。” “抱歉。”女人誠懇說道。 “換你,你承受得住這種劇情嗎?”青年的脾氣上來了。 “九歲到十九歲,太多事了。”女人搖搖頭, “三個小時講不完。”還有許多許多的細節,她珍藏在記憶里,真要細講,她能說一天一夜。 “那前邊就不要鋪墊那么多。”青年伸手往右后方一拉,墻上的燈泡亮了起來,他望一眼時鐘,發現這個女人把時間把握得剛剛好。他哼道:“大媽,我這是第一次出來擺攤占卜,光聽你講故事就三個小時過去了,都不用再做別人的生意。我的第一桶金就這樣泡湯了。” “我給你付錢啊。”女人把保溫杯蓋好,小心翼翼放進包里,她說道:“你給我占卜一下,我能找到他嗎?” 青年抬眼,湛藍的眸子在燈光下,像一顆藍寶石般璀璨。他突然笑了,“我們要相信人民警察。既然他是被陷害的,那肯定會回來的。據我所知,只有韓國、加拿大少數國家才允許19歲進入賭場。新加坡、澳門、美國等等,合法賭博年齡是21歲。警察又不是傻的。” 女人笑了,“嗯,他回來了。” 只是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葉徑被帶走的消息,葉翹綠在淚水中通知了施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