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她有些好奇今晚為什么葉徑不來,于是問著:“施阿姨,葉徑在家吃什么呀?” 施與美的神色一頓,她看了眼葉呈鋒。 葉呈鋒微笑看著女兒,“他要做作業,改天再帶他過來玩。” 然而,隨著施與美到訪得越來越頻繁,葉徑都不曾出現。施與美沒有再提起過這個兒子。 葉翹綠問道,“施阿姨,葉徑什么時候會來和我玩呀?” 施與美怔了怔,“他……不在我身邊。”她的語氣隱著無奈。 葉翹綠更好奇了,“為什么呀?他去哪里了?” “……隨著他的爸爸走了。” 葉翹綠驚得圓眼瞪起。她立即聯想起葉徑曾說過,他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和她mama一樣的很遠很遠的。 他…… 現在隨著他爸爸走了…… “你還小,不懂這些。”施與美勾了下葉翹綠的劉海,不打算將大人間的糾葛告訴小孩子。 葉翹綠聽著,心里著實慌。 雖然葉徑和她說話都很短句,但他是她的小伙伴。她記得他望著大樹的樣子,記得他聽她講話的樣子。還記得他站在落地扇前,被風吹得發絲亂舞的樣子。 葉翹綠腦海中亂糟糟的。 她不再追問施與美,而是回房,拿起那本許久沒寫的日記本。 這本日記,是她悲傷時的寄托。 阿曼達·卡蕊娜·綠在路上遇到一個叫杰克·羅賓·徑的男孩。 故事里,杰克·羅賓·徑沒有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而是陪著阿曼達·卡蕊娜·綠打怪獸。兩人默契十足,一路過關斬將。 寫著寫著,紙頁上有了潤濕。 葉翹綠擦擦眼睛,嗚咽出聲:“葉徑……”那顆淚珠,暈開了杰克·羅賓·徑的名字。 后來,葉翹綠想起葉徑的死訊就難過不已。再憶起兩人一起玩旋轉木馬時的情景,她更覺悲傷。 葉翹綠站在陽臺望窗外。 這個舊屋門前有兩棵大樹。如果葉徑還在,他一定可以看很久很久。 她學著和葉徑一樣,坐在院前望大樹。她看不出所以然,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悼念他。 葉呈鋒和施與美都不知道葉翹綠的想法,見她郁郁寡歡,問了幾句。 葉翹綠撒謊說是學習上的問題。她不想提起施與美的傷心事,就像爸爸從來不談mama一樣。 葉翹綠覺得,葉徑雖然走了,但他一直在以杰克·羅賓·徑的身份陪著她。所以無論他離開多久,她對他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第9章 第9章 葉呈鋒把自己的律師朋友介紹給施與美。 律師問施與美當年她父親和單位是否簽訂過購房協議。 施與美點頭。 律師說,有協議的話,這官司贏的幾率很大了。 施與美一聽,頓時覺得天清氣朗。正要起草律師函,單位卻改了口,說補交一下辦證費,房子就歸她了。 施與美松了口氣,連連道謝。 葉呈鋒說:“客氣什么。” 兩人一來二去,關系的親密,順其自然。 轉年的春天,d市迎來了回南天。 葉呈鋒租住的房子在首層,非常潮濕。墻上都在滴水,地上濕得抹都抹不干。 施與美便說道,“要不搬去我那住吧。這里退了,還能省點租錢。” 葉呈鋒正在擦拭鏡面的水霧,聞言,他轉頭看她,“你的鄰居見到,又要說了。” “我天天往這邊跑,你的鄰居就不說嗎?”施與美反問。 葉呈鋒扔掉了抹布,笑了笑,“說,都說。碎嘴巴,閑不住。” 既然要入住施與美的家,那么再無名無份就是招惹是非了。葉呈鋒想了很久,終于在十天后,帶著女兒去了亡妻的墓地。 葉翹綠得知自己要去見mama,非常激動。那天晚上她一夜未眠,只想著見著了mama,要和她說什么。 出門那天,她挑了件素白的裙子,扎了個簡單的馬尾。 兩父女手牽手地搭乘公交車。途中葉呈鋒買了一大束白百合。 越近葉mama的墓,葉呈鋒神色越嚴肅。 葉翹綠抬頭看著,跟著繃緊了臉。 到了墓前,葉呈鋒將花束擱下。 墓碑上的照片,笑得很燦爛。葉mama嘴角彎著的弧度,在葉翹綠的臉上很常見。葉翹綠愛笑這一點,正是遺傳自葉mama。 葉呈鋒看著妻子的笑,拽拽葉翹綠的手,“小綠,這是你mama。” “mama。”葉翹綠輕聲說著,“我很乖,是個好孩子……” “翹嫣,我沒有辜負你的囑托。”葉呈鋒對著葉mama笑,“我女兒最棒了。” 章翹嫣臨走時,擔心他跟隨她而去,死死拽著他的手,喘著大氣,“你要活下去,好好過日子……如果我的丈夫女兒將來不幸福,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葉呈鋒牢記著妻子的遺言。他好好地工作,給女兒富足的生活。在困境之中,也不讓女兒過多沾染負面情緒。 他的女兒,遺傳了他妻子的善良和純真。 他要給女兒最大的幸福。 他也要給自己活下去的幸福。 “翹嫣。”葉呈鋒半蹲身子,“我給小綠找了一個新mama,她很疼小綠。小綠很喜歡她……我對她也有好感。我和她說,我的心里一直都會有你的位置。她說她不介意,如果我忘了你,她才生氣。” 他拍拍女兒的背,“小綠,你永遠都不可以忘記你的mama。她叫章翹嫣。雖然她沒有陪過你,但她比誰都愛你。” 葉翹綠點頭,看著mama的照片,想把mama的樣貌刻進心里。她的眼里盈著淚珠,“mama,我也愛你。我一直都在打小怪獸,想把你救回來。” 她明白,自己即將有兩個mama。 一個是沉淀在她心底的親母。 另一個,則是溫柔的施與美。 先前見不到施與美的時候,她日盼夜盼。而今真的有了新的mama,她卻茫然了。mama聽到她喚別人為mama,會生氣嗎? 她不知道答案。 但是爸爸說,mama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女兒幸福平安,無憂無慮。 葉翹綠想,自己這輩子一定要幸福平安呀,這樣才讓mama安心。 葉呈鋒退了租,搬去了香山街。 原來葉徑的房間,現在成了葉翹綠的。 葉翹綠最近剛學了個成語,叫“鳩占鵲巢”。她就這樣把自己當鳩,葉徑為鵲,在心底用上了。 她有時睡在小床上,會想起葉徑。 猶記得,那天她在他的床上躺了一會兒,他就把床單、被單洗了又洗。 他如果知道,她睡了他的床,他可能會把床都拆了……她睡了他的房間,他可能會把房子炸了…… 她誠心希望在天堂的他,不要怪她搶了他的mama,還要搶他的房間、他的小床。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她經常給葉徑念禱告詞,希望他早日轉世,下輩子平安喜樂。 葉翹綠經常和羅錫他們玩。 羅錫有時候會說起葉徑。 她豎起耳朵聽著。 他們說,葉徑去了他爸爸那里。但是他爸爸在哪里,大家都不知道。 馮有云問,“小綠子,你知道葉徑爸爸在哪嗎?” 葉翹綠連忙擺手,“我不知道。” 她看小伙伴們都不知道葉徑的離世,便也不說。悲傷的事情,就留在她一個人的心底好了。 2001年,d市的市中心東移。 之前荒涼的東部田野,一棟棟高樓拔地而起。 近兩年,葉呈鋒做回了建材生意,比不上以前的規模,但也有了點積蓄。 他那天見到東部的樓盤廣告,和施與美說道,“這盤不錯,離兩所大學都近。” 施與美望了眼,均價五千起。“你是想著,小綠一定能考上那兩間學校之一嗎?” “我沒想那么遠。不過學校附近好租,倒是真的。” “那得合計合計,以租養房劃不劃算。” 前兩年,東部的樓價因為市中心的遷移之說,賣得很好。但是價格卻起不來。 施與美在想,萬一政府又不東移了呢。況且,自97年以來,d市的房價都比較平穩,這五千的房價,未來也高不了多少。她這會兒不知道的是,到了2016年,這個地段的價格高達十萬每平方。 由于施與美的擔心,葉呈鋒購房的想法,擱置了下來。 不過現在住的這套房子,有些擁擠。 葉呈鋒把好多板材材料拿回家中。塞滿這個角落之后,又往別的空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