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嚴立德轉身出去看在墻角吐得昏天黑地的朱厚照,早上吃的東西,街上吃的小吃全部吐了干凈,膽汁都要吐出來了。 朱厚照腦袋轟鳴,眼中全是生理性淚水,眼淚汪汪的漱過口,有氣無力的抱怨道:“你怎么不攔著我!” 這話說的!“好像我從來沒攔過一樣?!眹懒⒌路籽?,他一直不讓他來好嗎?誰知道朱厚照牛脾氣上來,死倔著不肯。 朱厚照也知道是自己沒理,慢慢喝水平復造反的腸胃,不再多話。街上再多小吃美食也勾不起他的食欲,朱厚照強烈要求回別院。 “你說他們怎么什么都吃?”朱厚照問道。 “表弟這是抱怨還是提問?” “有區別嗎?” “當然有。如果是抱怨,我只需要附和,‘是啊,當地人就是這么奇怪’就夠了,若是提問,我還要有理有據擺事實講道理呢。”嚴立德被放假半年,陪在朱厚照身邊不就為給他答疑解惑嗎? “那就講道理吧。”朱厚照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道。 “首先,人是要吃rou的,一個成年大漢想要吃飽,有rou是兩碗飯的飯量,不給rou是四碗飯的飯量,為了節約糧食,也為了身體健康,總是要吃rou食的。百姓總說肚子里沒油水,油水怎么來?飼養的家禽牲畜總是有限的,且是重要財,不舍得殺來吃,自然要找野味。在深山老林有野鹿、野豬之類,表弟司空見慣可以充饑的東西,可在這些地方哪兒有。這里蛇多,吃蛇的人自然就多,可蛇也是有限的,然后其他有rou的東西就全部上桌了。再次,移風易俗,也許老祖宗是硬著頭皮咬著牙才吃的第一口蛇rou,可子孫后代本來就是吃著蛇rou長大的,街上還有開了百年的蛇rou羹老店,自然不覺得吃蛇有什么奇怪的。其他表弟看著稀奇古怪的東西,自然也是一樣。”還有其他常人更接受不了,更惡心的東西,嚴立德就不說了,通通用“蛇”代替。 “閩地官員……”朱厚照覺得胃里還在造反,難道他以前接觸的閩地官員也是吃這些東西長大的?想想就惡心。 “你想到多了,這些東西都是野趣,一年半載吃一回嘗個新鮮而已,誰要天天吃?人吃不厭,蛇也經不住這么吃啊?!眹懒⒌陆忉尩?,別給閩地官員拉仇恨了,原本他們的官話就說不清楚,已經很遭皇帝們嫌棄了,再聽說吃這些東西長大,從心理上就疏遠他們了。 “都是獵奇,黑街是陰影,旁邊還有無數正門大街,那才是正道,你在街上吃的也是雞鴨魚rou,千萬別鉆了牛角尖?!眹懒⒌滦α?,上輩子也有人對地方印象刻板,好像閩地人都是吃活老鼠長大的一樣,事實上這么大的地盤,有一個就不錯了。多數是故事傳說,不遇災荒之年,誰會這么干。 “呃——還好,還好?!敝旌裾臻L長打了個嗝,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放下了。 “雖只接觸短短一瞬,可也看得出黑街老大蛇王威望極高,陸小鳳在江湖上果然吃得開,那人一聽陸小鳳的名字,對我們就客氣許多?!本忂^氣來朱厚照又開始作妖了,贊美起當機立斷的小頭目、御下有方的蛇王來了。 唉!怕什么來什么,嚴立德為什么不想讓他去黑街,就是怕他看見黑街上講義氣的一面。面對他們兩個明顯的外來者,黑街上的人無論有什么矛盾都要一致對外的,這是他們多年總結下來的生存倚仗和規則,在沒有把黑街打爛之前,這樣的規則會催生出講義氣、生死共擔、舍己為人之類的感人故事。若是讓中二期的朱厚照看見了,感動了,給他一個黑街中人都是義氣中人的印象那就遭了。事實上淪落到黑街的都是社會渣滓,通緝犯身上都是人命大案,小偷小摸也為律法不容。若是朱厚照對這些人印象好了,日后招攬這些人在身邊,嚴立德對國家未來會絕望的。 “表弟又葉公好龍了不是,讓你去住黑街你去嗎?街上全是污水,坐臥起居都是黑漆漆一層擦不干凈油脂的桌椅,來往的人粗魯不堪,走在街上馬上會被摸走錢袋,說不定還有看不慣你的人給你一頓好打。屋子里從來不敢留值錢東西,誰也信不得,因為你的鄰居會淪落到黑街,就是因為當初殺了他的鄰居?!?/br> “不是還說仗義每多屠狗輩嗎?” “這句話你從哪兒聽說的?”嚴立德問道,原本該說這句話的人還沒出世好嗎? “你說的??!”朱厚照才奇怪呢,道:“幾年前在戲園子聽戲的時候,你說的,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br> “所以我的名聲就是這么被敗壞的吧,我就說京中同僚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為什么只記這一句,而且還斷章取義。仗義的屠狗人千百年來我只聽說過樊噲一個,為家國舍身忘死的讀書人卻數也數不清。大約人們刻板印象中,讀書人為家國拋頭顱灑熱血都是應該的,所以出來個仗義的屠狗輩才讓人人競相贊嘆。” “又是一個給讀書人做書立傳的?!敝旌裾锗洁斓溃谒@個年紀,最是叛逆不過,巴不得從底層扒拉出一個天才人物打天下人的臉,或者做一番驚天動地偉業讓天下人折服,最聽不得陳詞濫調老調重彈。 “哈哈……”嚴立德輕笑出聲。 “你笑什么!”朱厚照惱羞成怒的問道。 “笑表弟天真,等你接觸多了,就知道遇到仗義屠狗輩是這輩子可遇不可求的奇遇,遇到舍身忘死讀書人才是常有的。大約常有的都不被珍惜吧,就像邊境上常流血,看到傷亡就只是數字了?!眹懒⒌麻L嘆,他在邊境抗擊瓦剌這幾年,明顯感到瓦剌軍力上升,現在瓦剌已經基本統一,兵強馬壯,又有俘虜皇帝的“偉業”在前,對大明虎視眈眈、輕蔑又咬緊不放。多虧大明皇族骨子里還是有“天子守國門,郡王死社稷”的氣概,士大夫群體也有忠貞傲骨,才沒讓蒙古之禍重演,中原大地得保太平。 朱厚照沉默,他為什么喜好武事,對文官不假辭色,重要原因就是嚴立德在邊境的不公待遇。嚴立德常與朱厚照通信,朱厚照也清楚知道文官隊武將的限制和蔑視。出了嚴立德這樣科舉入仕卻反叛到武將隊伍的異類,他回朝之后沒有得到與功勛相配的獎賞,戶部侍郎的職位也做的不順。 兩人間氣氛頓時冷寂,朱厚照不是一般人家游玩的小公子,他只有半年的時間看看祖宗打下的江山,日后會傳到他手中的家業,他免不了以點帶面,忍不住想太多。 “好了,這些都留給陛下和閣老們頭痛吧,也不知陸小鳳到哪兒了?這個案子我還挺有興趣的,表弟可能猜出誰是兇手?”嚴立德轉移話題道。 “你不是做了預言嗎?難道又是陸小鳳身邊哪個紅顏知己做的?”朱厚照配合被轉移視線。 “怎么又成紅顏知己了,確定繡花大盜是女人了嗎?” “不是你告訴我的嗎?”朱厚照高聲道,難道自己又被騙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嚴立德才無辜呢,也許是知道的太多,隨意一句就顯得像劇透。 “怎么沒說過,你說紅鞋子里的女人都不是好人?!敝旌裾瞻胃咭粽{,他就是因此認為繡花大盜是紅鞋子組織里的人干的。 “嚴兄也知道紅鞋子?”陸小鳳從外面走進來,薛冰跟著他,臉色有些不好看。 “你回來了,薛姑娘臉色看上去有些難看,遇到什么事兒了嗎?” “沒事兒,她呀,吃了不想吃的東西,剛剛吐……”話還沒說完,薛冰又跑到墻角去吐了,今天真是膽汁兒都吐出來了。 朱厚照明顯同病相憐,吩咐人取白水和蜂蜜水過來給薛冰漱口。 “嚴兄還沒告訴我你怎么知道紅鞋子呢?”盧雄峰追問道。 “怎么,你不知道紅鞋子嗎?”嚴立德明知故問。 “知道,今天才知道?!苯裉觳艔纳咄跄抢镏?,蛇王把薛冰支開之后,單獨給他說的。紅鞋子里的女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輩,手上不知多少條人命,而她們的頭領公孫大娘更是狠毒,她的心比蛇蝎還毒,她的手段比厲鬼還可怕,也許她根本就是個從地獄中逃出來的魔女。而且她還精于易容術,女屠戶、桃花蜂、五毒娘子、*婆婆、熊姥姥,這些人全是她的化身,沒個化名下都是尸骨累累。這個女人殺人不用理由,也許只是無聊了,她就要殺人取樂?;蛟S殺人也不能給她帶來快樂,她只是隨手殺了,就像隨手摘了多野花,把玩膩了又隨手丟掉,從未在意。更可恨的是,公孫大娘的劍法不在南海飛仙島白云城主葉孤城和萬梅山莊的西門吹雪兩人之下。 所以,陸小鳳很好奇,嚴立德是怎么知道的?他一個浪跡江湖多年的浪蕩子都不知道,嚴立德身為朝廷官員為什么會知道?還有,他們一路緊緊跟著陸小鳳,開始時候陸小鳳也以為只是小公子離家出走,好奇江湖。可越深入陸小鳳就越發現,自己好像被人牽著鼻子走,他的一舉一動仿佛都在旁人的預料中,總有被人暗中窺視的感覺。 “那可真是太好了,對查案一定有幫助吧?!眹懒⒌路路饹]有聽出陸小鳳的話中話,反而為案件進展而欣慰。 “是啊,有進展?!奔热粐懒⒌虏徽f,那陸小鳳也不問了,他昨日出門的時候還和嚴立德交待一聲行蹤,怕他們找不到人,今天他卻不想說了,他也想試試嚴立德會不會再次“未卜先知”。 “你們回來,我就放心了,我和表弟先回去,有事可來別院找我。”嚴立德兩人在陸小鳳包下的客棧小院中等他,見陸小鳳安然回來,嚴立德和朱厚照就告辭了。 “我就不送嚴兄了?!?/br> “好說,好說。”嚴立德擺手示意不必客氣,帶著朱厚照慢悠悠出去了。 臉色煞白的薛冰走到陸小鳳跟前,拉著他的袖子問道:“你這的要夜探王府嗎?”她臉色這么白,不知道是因為嘔吐,還是因為嚴立德對紅鞋子的評價,雖然,薛冰還未穿上這雙紅鞋子。 第84章 嚴立德世 “要去!”陸小鳳斬釘截鐵道。 “你可知道王府有八百鐵衛,日夜巡邏不息,人人配有強弩,一旦有人闖入,格殺勿論?!?/br> “知道。” “你可知道王府有無數高手坐鎮,平南王世子已盡得白云城主真傳?!?/br> “知道,據傳世子就是府中第一高手?!?/br> “那你還要去,你不怕死嗎?”薛冰含淚問道,問不出口的是你為朋友兩肋插刀,那么我呢,你的愛人我呢? “自然怕,可要查案就得去。我一定要親自去闖一闖,才知道王府防衛有沒有漏洞,繡花大盜究竟能不能進去。”陸小鳳相信朋友,但更相信自己。陸小鳳是驕傲的,平日里傲骨都藏在嘻哈小鬧鐘,但他比很多人都驕傲,都自信,如果他不能闖入,那繡花大盜就真的不能進去了。 “我……”薛冰想說那她去拜托一下陸小鳳的朋友,減輕危險,可這么做陸小鳳去闖王府又有什么意義呢?薛冰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么。 “別擔心,我會平安的?!标懶▲P輕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薛冰有口難言,她發現陸小鳳待她越來越敷衍,尤其是遇到江輕霞之后,陸小鳳終究還是信不過她。還有嚴立德等人,口口聲聲說繡花大盜就是紅鞋子里的人,紅鞋子是她一直向往但從未進入的地方,現在隱隱站在了陸小鳳的對面,這讓她如何自處。薛冰查過,那個嚴立德是山西珠光寶氣閣的少閣主,與朝廷還有牽扯,不知是否有繡花大盜動到了皇家身上的原因,居然也攪進這灘渾水里來。江湖與朝堂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嚴立德偏在陸小鳳面前進讒言,更可恨的是陸小鳳更相信他。對浪子陸小鳳而言,朋友與情人的選擇再明顯不過。 薛冰神色暗了暗,她勸不住陸小鳳,只能自己生氣,跺腳跑了出去。 “不去追嗎?”花滿樓隔窗問道,他站在這里良久,把兩人的對話全都聽了去,可薛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并未發現。 “薛冰武功不差,又在蛇王的地盤上,我何必cao心?!标懶▲P故作瀟灑。事實上,他恨不得肋生雙翼跟上去,但他直覺嚴立德是對的,薛冰的確有問題。陸小鳳懷疑嚴立德,也懷疑薛冰,可他擅長從他懷疑的人中找到能夠相信的部分。 “這可不是陸小鳳憐香惜玉的做派?!?/br> “陸小鳳的確憐香惜玉,可也不是傻子?!标懶▲P自嘲道。 …………………… 說干就干,陸小鳳當晚就決定夜闖平南王府,花滿樓亦相隨。 他們出發的時候,嚴立德也收到了消息,朱厚照問道:“我們去嗎?” “不去?!?/br> “為什么?” “表弟忘了自己的身份嗎?平南王府有的是人認識你?!备螞r平南王府野心勃勃,日后還有真假皇帝的鬧劇,他可不愿朱厚照去冒險。 “不是有易容術嗎?我可以喬裝打扮的?!敝旌裾粘姓J自己有旺盛的好奇心,他想去圍觀江湖人士怎樣攻擊王爵府邸。 嚴立德詫異得看了他一眼,道:“偽裝最上層的是騙過自己,你的偽裝騙人都難,更何況騙自己,易容術只在表面。陸小鳳雖聰明,可終究是江湖人士,不會注意朝堂變遷,可平南王會。我是朝廷三品大員,對一個素未謀面的表弟照顧有加,宗室遠親這種借口騙不過平南王的。若讓藩王知道太子私自出京,有何后果?” “我又不是私自出京,再說你就不能對我隨意一些嗎?反正也沒感覺你有多恭敬?!敝旌裾锗洁斓馈?/br> “殿下~”嚴立德少有如此正式稱呼他,朱厚照知道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了?!暗钕拢际侨?,不是神,是人就有打盹兒的時候,不經意的小動作,不留心的語氣,都會成為行家眼里的把柄。為何要去為無意義的事情冒險,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也許是嚴立德的臉色太過難看,也許朱厚照并沒有那么想看平南王府的笑話,朱厚照難得安分待在別院,等著侍衛傳回第一手消息。 陸小鳳夜闖王府是為了檢驗人如何在不驚動王府護衛情況下闖入府庫。府庫剛剛經過繡花大盜劫掠一案,守衛更加嚴密,陸小鳳和花滿樓沒有換夜行衣,陸小鳳也為自己留了退路,事有不對,立即亮身份。只有他自己,陸小鳳還能冒險,花滿樓在一起,陸小鳳必須確保安全。 花滿樓雖然眼睛看不見,但他絕不是累贅,甚至在夜里眼睛不起作用的時候,花滿樓聽覺、觸覺更加靈敏,更能為陸小鳳提供幫助。 府庫在王府內院東南角,陸小鳳和花滿樓兩人翻過圍墻,在屋檐上飛掠,很快就到達了府庫外院墻上。兩人都是當世難得的高手,輕功絕頂,并未驚動守衛?;M樓和陸小鳳站在墻上,陸小鳳比了個手勢,由他去試探,花滿樓壓陣接應。 陸小鳳運足了輕功,果然像張開翅膀的鳳凰,在夜空中肆意翱翔。陸小鳳落腳輕得像一只飛蛾,輕巧停在府庫上方的屋頂上,依舊沒有驚動守衛。然后陸小鳳輕輕的解開瓦片,只見下方繃著細密的鐵絲網,網上掛著鈴鐺,陸小鳳仔細觀察,絕對沒有人能通過的孔洞。然后一陣微風吹來,叮鈴鈴—— “敵襲,警戒!”巡邏的小隊長大喝一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府庫院子內立刻燈火通明,趴在屋頂的陸小鳳無所遁形,弓弩隊早已就位,張弓便射,箭支如同飛蝗,嘩啦啦向陸小鳳傾倒。陸小鳳又用了那一招,就像他當初攻擊霍休一樣,陸小鳳摸出了幾個銅錢,手指用巧勁兒,銅錢飛出,叮叮叮,接連割斷了第一排侍衛的弓弦。 “換弩!”小頭目大喝一聲,被割斷弓弦的侍衛應聲退下,第二排、第三排的人繼續張弓射箭,被換下的人從后背取出勁弩組裝,機括聲接連響起,帶著弩箭在空中飛射劃出的鳴叫,以更快、更多、更廣的姿態向陸小鳳和花滿樓射去。 是的,陸小鳳一手暗器功夫十分了得,五枚銅錢就劃破了一隊弓弦,的確了不起??伤偈怯⑿郏矒醪蛔∪硕鄤荼??;M樓立在院墻上也很快被發現,弓弩隊分成兩撥對著兩人射箭,花滿樓的流云飛袖也不是吃素的,大袖一卷,箭支就叮鈴鈴落地??尚渥咏K究是布匹,比不過鐵箭頭,花滿樓終究是一個人,經不起輪番掃射。很快花滿樓的袖子被劃破了,那么,離他被射中還遠嗎? 陸小鳳不能眼睜睜看著花滿樓吃虧,跳下屋頂,準備近戰。近戰空間有限,能近身的人也有限,騰挪之間位置轉換極快,弓箭手弓弩隊也不好遠攻,很容易誤傷隊友,對陸小鳳十分有利。 陸小鳳的對策是對的,他一跳下房頂,花滿樓的壓力頓時輕了很多,明眼人都知道去探府庫屋頂那個人才是主謀。 陸小鳳一落地,弓弩手就收了遠攻的弓箭、勁弩,不等他們如潮水一般涌上去,一抹亮光就出現在陸小鳳眼前。 這是怎樣輝煌燦爛的一劍啊!如驚芒掣電,如長虹經天!清冷猶如月光灑向地面,巍峨猶如云端飛仙下凡,縹緲難以捉摸,亮光迎著陸小鳳的眼眸而來,直逼胸膛。 退!退!退! 陸小鳳飛快往后退,他發現自己居然無法正面抗衡這光輝燦爛的一劍,他只能退,比來時更快、比遇到勁弩的時候更快,比銅錢飛射更快,用盡生平最快的速度后退,才能不被劍氣所傷。陸小鳳一路劃過院子,幾乎就要逃開了,可恨的院子空間終究是有限的,他的背后就是墻,一堵磚墻。陸小鳳沒有時間和空間上下騰挪左右移動,眼看著就要被刺中了。 電光火石之間,陸小鳳的胸膛凹了下去。是的,他的胸膛猶如沒有骨頭一般,違背常理的凹了下去,然后陸小鳳伸出了那聞名江湖的靈犀一指,夾住了長劍。 手指剛一接觸劍陸小鳳就明白了,這個人沒有殺他的意思,別看劍勢這么猛烈可劍上居然沒有多少勁道,這個人不想殺他。想明白這一點,陸小鳳反而更怕了,執劍人對自己的劍該是如何了如指掌,才能使出這樣氣勢磅礴又恰到好處的一劍,他在出劍的時候就算好了陸小鳳的應對,就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樣的勁道。隨心所欲的劍術變化,料敵于先的對敵經驗,正是武功中至高無上的境界,已是天下無雙的劍法。 劍就停在他的胸膛,陸小鳳發覺是自己額角有冷汗滴落。 劍停了,陸小鳳才有心思看一看這個險些要他命的劍客是誰。只見一位身著白衣,留著兩撇胡子的青年站在他面前,手中正是一把長劍。這個人氣質凜冽,高貴又縹緲,他看人猶如神明俯視人間,恰似帝王巡視臣民。陸小鳳有一瞬間認為這是自己的好友西門吹雪,因為他只見過西門吹雪能使出這樣的劍招。很快陸小鳳就發現了不對,即便兩人都穿白衣,可眼前這人更加高不可攀,他是俯瞰人間的帝王,是高高在上的飛仙。 “葉孤城?”陸小鳳驚嘆出聲。 “陸小鳳。”葉孤城也確認了眼前這人的身份,這個能接住自己全力一劍的人,就是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會用靈犀一指的陸小鳳。 陸小鳳放心了,放開長劍,葉孤城順勢收劍回鞘。 “葉城主嚇死陸小鳳了,險些就成了死鳳凰。”陸小鳳抹了抹額頭鬢角的冷汗,心有余悸,“多謝葉城主手下留情?!?/br> “沒有?!比~孤城淡淡道:“我并未留情,你知道你能接住。” 因為他是陸小鳳,他是能接住西門吹雪劍招的人,所以他一定接得住葉孤城的劍。如果他接不住,死了,那他就一定不是陸小鳳。萬一真的死了,那也死不足惜,接不住天外飛仙的陸小鳳,沒有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