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剛剛還教訓我入鄉隨俗呢,對江湖女俠文縐縐做什么?”朱厚照翻白眼道,只有他們知根知底的三人,朱厚照十分放肆。 “對姑娘家以禮相待還錯了不成?” “反正你奇怪得緊。”朱厚照想了想,質疑道:“你是不是不喜歡薛冰啊?” 嚴立德為朱厚照的敏銳感到震驚,果然是“智慧聰穎,聞一知十”。“是不太喜歡,還記得我給陸小鳳的預言嗎?他查案最后總會查到自己的朋友身上去,等著瞧吧?” “薛冰有不妥嗎?”花滿樓皺眉問道,陸小鳳在女色上總愛犯毛病,花滿樓忍不住為他擔心。 “就算薛冰有什么不妥,對陸小鳳總是無害的。陸小鳳那么有女人緣兒,他吃不了虧的。”嚴立德側面承認了。 花滿樓微笑點頭,看似十分贊同,卻把這話放在心里,嚴立德不是無的放矢的人。 告別花滿樓后,朱厚照拉住嚴立德追問,“你剛剛說的是什么意思?薛冰是繡花大盜嗎?我就說一個男人怎么會繡花,肯定是女人帶著假絡腮胡子假扮的,對不對?” “不對,耐心看著,陸小鳳會查出來的。”嚴立德冷淡道。 “哼,神氣什么,你肯定也不知道。” “激將法沒用,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解謎題的樂趣不是解開一環又一環,用一個看似無用的線索串起整個故事嗎?”嚴立德還準備用繡花大盜一案給朱厚照上課呢,怎么會提前劇透。 “不說就算了,你不說我也看得出啦,薛冰有問題,那個木道人也有問題。”朱厚照負手而立,十分確定。 “哦?你怎么看出來的,愿聞其詳。” 朱厚照深覺自己心胸寬廣,剛剛嚴立德還堵他最來著,他現在居然大方分享,道:“看你態度就知道,吃素齋的時候,你對木道人那叫一個疏離客氣,還有意攔著不讓他和我說胡話,是怕他帶壞我吧?” 朱厚照厚臉皮道,他對父皇母后臣下奴仆對他的過度保護的神態十分熟悉。 “嗯。” “嗯什么,我都告訴你了,作為交換,你也該告訴我吧,薛冰有什么問題。” “表弟這么聰慧,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肯定是沒認真的原因,你繼續琢磨吧。”嚴立德瀟灑告退,留朱厚照在房間里跺腳,“可惡!我就不信自己查不出來!” 陸小鳳、薛冰、花滿樓、嚴立德、朱厚照五人結伴往平南王封地趕去,一路上薛冰和陸小鳳打情罵俏,一會兒咬耳朵,一會兒撓癢癢的,朱厚照無聊趴在嚴立德肩上,小聲道:“怪不得說江湖兒女大膽豪放呢。” 為了不影響兩人談戀愛,更為了關愛單身狗,嚴立德果斷另坐一輛馬車,奇怪的是花滿樓也跟到了他們馬車上。 “七童也被他們兩人之間粉紅泡泡給嚇過來了嗎?” “粉紅泡泡,這倒是個新鮮詞,花滿樓就算看不見,也能察覺兩人之間的空氣都比別的地方甜膩幾分。”花滿樓十分高興陸小鳳有這樣的紅顏知己,忍不住調侃道。 朱厚照看多了話本,還以為他們在倆的路上會遇到多少艱難險阻,做了無數準備,結果一行人順順利利到了平南王封地,投宿客棧。 為保安全,嚴立德、朱厚照兩人住在同一間房,剛剛坐定,就聽到外面響起打斗之聲。朱厚照迫不及待跑出去看戲,嚴立德趕緊跟上。 只見兩個身影在房頂上飛速穿梭,不一會兒就只剩陸小鳳一人回來。 “錦帕丟了?” “哪個錦帕?”嚴立德問道。 “還能是哪個,繡黑牡丹的錦帕。”陸小鳳苦著臉道,“該死的猴精不知道發什么瘋!” “又是那個相愛相殺的司空摘星?”朱厚照問道。 陸小鳳讓相愛相殺四個字震住了,指著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既然是司空摘星,那肯定沒問題了,陸小鳳能找回來的。”嚴立德拍拍他的肩膀,打個哈欠道:“大半夜的,趕緊洗洗睡吧。”順手把好奇心旺盛的朱厚照拉了回去。 陸小鳳沒放過嚴立德剛剛眼神流轉,好似不經意看了薛冰一眼。原先花滿樓就和他說過嚴立德懷疑薛冰,為了阻止重要證物錦帕遺失,陸小鳳也確實把準備了真假兩張,為什么司空摘星這么準確的聲東擊西偷走了真品,真帕子是哪一張,不看記號陸小鳳都分不出來,只有精通刺繡的薛冰清楚。 陸小鳳看了一眼花滿樓,花滿樓會意點頭,即便看不見,花滿樓和他之間仍舊默契十足。 作為物證的帕子被偷了,陸小鳳一行只能先去找證人了解情況。 他們先找的是振遠鏢局的總鏢頭常漫天,作為江湖一流高手,常漫天等人失去了武功,就失去了崇高的地位,更可怕的他們還是生意人,走鏢是信譽生意,若是不能在規定時間內追回鏢銀,常漫天就是死也對不起底下祖宗。所以盡管十分難受,常漫天還是見了陸小鳳等人。 常漫天翻來覆去說都還是那些老話:“一個大夏天穿著大棉襖,絡腮胡子大漢卻拿著繡花針在鏢局必經之路上繡花,繡出了七十三個瞎子。出手又快又狠,根本沒看清繡花大盜的真面目。” 常漫天說著說著眼睛就開始流血,旁邊下人拍著胸脯讓他冷靜,倒出藥丸趕緊讓他服下,解釋道:“諸位大俠恕罪,總鏢頭傷還沒好,情緒一激動就會崩裂傷口,眼睛又開始流血了。” “我算什么總鏢頭,我還算什么總鏢頭!”常漫天一個八尺大漢哽咽難言,陸小鳳不忍再刺激他,趕緊告辭,在常漫天這里沒有收獲。 花滿樓走在最后,腳步越來越沉重,握緊扇子道:“一定要找出繡花大盜,我從未有如此強烈的愿望,想做一件事。” “我會幫你。”陸小鳳同樣斬釘截鐵到。 花滿樓是個瞎子,即便他在從容平和,也是個瞎子,所以他明白失明的痛苦,也痛恨繡瞎子的繡花大盜。 一行人跟著去找平南王府總管江重威,應該說是前總管,自從他受傷之后,平南王就讓他離職休養了。這也是應該的,王府寶庫不止明珠,還有無數珍寶庫藏其中,失去雙眼的江重威不再適合總管一職。 他們在江重威這里卻碰壁了,江重威已經不是總管,案子也交出去了,江重威已經和查案的官差說了事情經過,他無意再說一遍,再揭開自己鮮血淋漓的傷疤一次。即使來得人是陸小鳳,江重威也不愿破例。 江重威沒有在王府為他置辦的房子里,不知哪兒去了,陸小鳳找不到人。江重威沒有父母兄弟,剛出這種事,他也不可能到同僚家中養傷,據說他只有一個meimei,最有可能就是投奔他那個meimei去了,可他meimei在哪兒?沒人知道,只知道他meimei叫江輕霞,早已出家。 找不到江重威,更找不到江輕霞,幾人空手而回,案子陷入困局,無法推進。到了晚上,陸小鳳卻發現薛冰運足輕功,往外飛走,陸小鳳緊緊跟上。 薛冰一路飛檐走壁,越走離城越遠,最后在一出竹林邊停了下來,走進竹林深處的無名庵堂。 陸小鳳趕緊翻墻進去,卻發現一會兒功夫,自己已經失去了薛冰的蹤影。也許陸小鳳真的有主角光環,或者如他所說,總是運氣很好。陸小鳳在找薛冰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壓在神龕底下的錦帕,紅底繡黑牡丹的錦帕。 錦帕上沒有陸小鳳做的記號,但和他們之前在現場撿到的繡花大盜的錦帕一樣,陸小鳳趕緊在各殿神龕下搜尋,果然找出許多一模一樣的錦帕。 給陸小鳳解釋布料去向的布莊老板說,這布織的時候就是經緯顛倒,應該用來祭祀亡魂,繡佛經之類用,這庵堂為什么會有這么多錦帕,這里要祭奠多少亡魂? 這么一想,黑夜的庵堂仿佛更加陰森了,大膽如陸小鳳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忍不住后頭張望—— “啊——”陸小鳳發出驚訝的短叫,一個女人掌著燭臺站在他身后不遠處,穿著一身僧衣,燭火陰森印在她臉上,嚇得陸小鳳后退一步。 “主人家沒嚇著,倒把做客的小偷嚇到了?”師太放下燭臺,把神龕周圍和屋中落地燈蠟燭全部點亮,大殿燈火通明,陸小鳳也第一次認真打量這位是師太的容貌。 都說綠云鬢,可見頭發是女子容貌的重要組成部分,可面前的師太打破了這個慣例,即便只是戴著一頂淡灰色僧帽,耳側全是白皙光滑一片,也絲毫不影響這位美貌師太的美麗程度。 “冒犯師太了,我是跟著我朋友進來的,她一個姑娘家,晚上在外面我很擔心,所以才魯莽闖進師太的庵堂。”陸小鳳拱手抱拳致歉。 “哦,一個姑娘?你的情人嗎?”師太眼波流轉,慢慢走近陸小鳳,把他推道椅子上坐下,俯身靠近他,越來越近,兩人四目相對,呼出的氣息噴在對方臉上,十分曖昧,然后這位美麗的師太微微一偏頭,把頭埋進陸小鳳的肩膀,輕輕咬他的耳朵道:“是嗎?是你的情人嗎?” “不是情人,是心愛之人。”這是女鬼變師太,師太變艷鬼的節奏嗎?陸小鳳這個浪子,總愛招惹桃花,總會遇到許多香艷的場景。 “她也這樣咬過你嗎?”師太問道。 “沒有,她溫柔極了,從來不會咬我。”陸小鳳斬釘截鐵道。 “呵呵呵……”師太輕靈得笑了起來,道:“八妹會這么溫柔嗎?” “八妹?” 嘭得一聲房門被推開,薛冰從外面走了進來,道:“陸三蛋,你為什么跟著我。” 陸小鳳一個閃身,從師太和椅子的包圍圈中跳了出來,小跑幾步拉著薛冰的手道:“擔心你啊,大晚上的到處亂跑。” “擔心我什么,我在江jiejie這里住一晚上,能有什么危險。”薛冰俏皮嘟嘴道。 看她們兩人這么熟悉,陸小鳳找到了剛剛是他挑逗自己的原因,肯定是為meimei試探她的情郎,只是:“江jiejie?這位不會就是江輕霞師太吧。” “正是!”江輕霞站穩,收了臉上浮夸的的媚態,理直氣壯道。 “江姑娘,陸小鳳求見令兄江重威,請行個方便。”拜對了山門,陸小鳳喜出望外。 “不見!”但是江輕霞毫不猶豫拒絕了, “江姑娘,陸小鳳為查案而來。” “查案,查案,來來回回查案的人多了,我哥哥已經把情況說的很清楚了,你自己去衙門問吧。每來一個人就要戳一次他的傷疤,我哥哥正該靜養,你不要來打攪。” 陸小鳳眼珠一轉,他知道這是一位凡心未了的師太,不然不會挑逗他,即便用檢驗“妹夫”的名義;不然不會聽他一口一個“江姑娘”不加以糾正。 “江姑娘不愿我打擾江總管,那總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吧?”陸小鳳舉起一塊錦帕問道。 江輕霞臉色立馬變了,飛身去奪那塊錦帕,道:“你從哪兒拿的,放回去!” 陸小鳳閃身推開,道:“這和繡花大盜遺落在打劫現場的錦帕一模一樣,江姑娘知道為什么嗎?或者,薛冰,你知道嗎?” “陸小鳳,你什么意思?江jiejie怎么知道?”薛冰氣急敗壞道:“我就知道你跟蹤我目的不純,你這是懷疑我嗎?” 陸小鳳嘆氣,女人實在太擅長惡人先告狀,無理賴三分了。“明明是你伙同司空摘星偷走了錦帕,你都不覺得羞愧害怕嗎?” “我羞愧什么?這帕子本來就是江jiejie的,不知道哪個該死的嫁禍給她,江jiejie的東西,我自然要為她取回。”薛冰理直氣壯道。 “江姑娘?你的帕子為什么會被繡花大盜留下來,我能見一見令兄嗎?” “不能!”江輕霞還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這實在讓人懷疑啊……監守自盜。”帕子是江輕霞的,江重威有鑰匙,又是熟人,作案實在太方便了,陸小鳳輕嘆。 “陸小鳳何必激將,有什么問我就是。”一個粗重的男子聲音從后面傳來。 “哥哥……”江輕霞快步走過去,扶住江重威。 江重威手里拿著一跟長棍指路,慢慢走到陸小鳳跟前,道:“陸小鳳,有什么你問我吧?。” 第83章 嚴立德世家 江重威剛受傷不久,眼睛還蒙著紗布,甚至紗布上還透著血色。剛剛失明的人是如此痛苦,比早做多少年瞎子的人還要痛苦。若是一生下來就是瞎子,幾十年長大成人早就接受了這樣的事實,可江重威這樣武功高強、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突然成了瞎子,武功發揮不出,地位一落千丈,沒有發瘋自殺已經是心志堅定之輩。 “抱歉。”可我不得不來。陸小鳳嘆息一聲,后半句話沒說,但陸小鳳和江重威都明白。 “無妨。”江重威被江輕霞扶著坐在蒲團上,靜靜重復了一遍事發的經過,輕聲道,“我知道的就這么多。我沒有看清繡花大盜的相貌,交手只在轉瞬間就讓他刺瞎了。” “你說王府庫房的鑰匙就你一個人有對嗎?”陸小鳳問道。 “對。” “而你也確定沒有遺失過鑰匙。” “是。” “你發現府庫失竊的時候并沒有見到繡花大盜,府庫有八百衛士分兩撥,每撥又分六隊日夜巡防,絕不可能有人悄無聲息的潛入,是不是。” “是,就算是司空摘星可不可能。” “繡花大盜作案的時候府庫門是反鎖的,是嗎?” “是。”接連重復回答了幾個問題,江重威沉重嘆息道:“陸小鳳,你不必問了,府庫四周都是鐵板,屋頂拉了鐵絲網,有護衛日夜巡防,有高手坐鎮,還有我貼身帶著鑰匙。我失明之后一直在想繡花大盜是怎么進府庫偷明珠的,到現在都沒理出頭緒來。” “看來你真的沒有隱瞞我了。”陸小鳳喃喃自語道:“那我能問最后一個問題嗎?” “你問。” “江輕霞的帕子怎么會在繡花大盜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