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薛遜揮手,讓奶娘把薛寶釵抱下去,寶釵的小手不小心勾著薛王氏的簪子,金簪帶得頭發散了一片。 看著薛遜責怪的眼神,薛王氏解釋道:“剛赴宴回來,還沒來得及換裝呢。咱們丫頭粘著父母,就不抱她下去了。”薛王氏把金簪小心從女兒手里取出,怕鋒利的邊緣刮著她。 “二妹禮儀已經學好了,準備三日后啟程進京。” “三日后?浩哥也要去送嫁?”薛王氏沒心思再逗女兒,放下金簪,塞個布老虎給女兒讓她自己玩。“能不去嗎?京城也太危險了。” “陛下下旨,我做臣下的,哪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其他人去都沒事兒,我又有何去不得的。”皇帝下旨各地女子入宮侍奉的旨意之后,還額外恩準父兄親人送嫁,皇帝也順便見一見在南方大地上興風作浪的各派勢力首領。第一個去的人心驚膽戰,生怕這是鴻門宴,等到第一個安全了,第二個膽子就大了些,到現在,新君收攏的美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送嫁的各方勢力也安全回來了,薛遜此行,危險并不大。 “也是,二meimei是為咱們薛家去了,你去送嫁,也顯得鄭重,算是個二meimei撐腰了。”薛王氏點頭,道理她都懂,只是……“只是我這心總是砰砰直跳,生怕出事。” “只我一個人去,二弟和興霸都留在江西,蟠兒今年已經五歲了,牛馬二位先生多次贊他天資聰穎,你放心就是。” 這話意思是薛遜就是在京城該有個萬一,還有薛蟠可以接手勢力,會有諸多忠心下屬輔佐,進可為他報仇雪恨,退可保住江西勢力,可圖日后。薛王氏這些年歷練,怎么會連這么簡單的暗示都聽不懂,語帶哽咽道:“我只盼著你平安回來。” “好了,放心,我自然平安,不是說過了嗎,皇帝沒有一網打盡的意思。”薛遜耐心解釋道。 “我聽說杯酒釋兵權,總擔心……” “你呀!何謂杯酒釋兵權?話本演繹而已,信不得。五代十國六十年,中原大地走馬燈似的換了八姓十四君,皇權早已衰微,若是趙匡胤只憑一杯酒就能折服那些驕兵悍將,那當皇帝的該是酒鬼才對。照這說法,如果獻帝把魏武、孫權、劉皇叔叫在一起喝回酒,三國分天下豈不是沒有了。” “杯酒釋兵權的故事原本出自《談錄》,原書上不過說宋常與義社十兄弟喝酒,談話的內容根本沒有。到了徽宗年間,《續資治通鑒長編》開始出現君臣對答,不愧這個‘續’字,果然狗尾續貂、狗屁不通。等到我朝立國,故事就開始活靈活現了,好像當年那頓酒席編書的史官也去喝了一樣,語氣都把握精準。”薛遜對此嗤之以鼻,道:“這些內容,在起居注、實錄、會要、國史中均無記載,不過是后代穿鑿附會罷了。別忘了太祖立國之時可說了,中原有此大亂,均是前朝無能,我朝史官抹黑起前朝來可不會手下留情。” “你且放心吧,諸位幕僚先生都商議好了,此次入京必然帶著高手護衛。我都打算好了,皇帝若是真沖動一把,我還賺了呢,正好名正言順起事,這天下還沒真撰在皇帝手里。” 薛遜一番解釋,薛王氏總算放下心來,恢復溫婉賢惠,柔聲道:“我一婦道人家,關心史書外務做什么,只一心盼著你平安罷了。蟠兒再聰明,不過五歲稚兒,還有咱們寶釵,還有我在家等著你呢。” …………………… 薛遜奉旨,如約送嫁入京。薛遜十分明白,天下安定,皇帝自然要“稍奪其權,制其錢谷,收其精兵”,功臣干將都是如此,遑論他們這些實質上的叛臣,薛遜在薛王氏面前撒謊了,他并沒有怎么胸有成竹。 因有未來的皇妃貴人在,一路上以舒適安穩為要,慢吞吞走了一個月,才從江西到了京城,想起曾經暗中連夜南下,跑死幾匹馬,不過七天就到了江西,而今一看,果然想磨洋工,再沒有不成的。 到了京城,新帝長子在京郊五里處迎接,這簡直是將軍大勝還朝的待遇,薛遜沒覺得受寵若驚,只嚇得汗毛直立,這次進京貼身只帶二十護衛是不是太少了?皇帝這么拉得下臉面,將來得從他身上找補多少回來。 雙方敘了國禮,謙虛客氣的寒暄,新帝嫡子早夭,皇長子就是最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薛遜也給人面子,做足了臣下之態。皇長子這小半年專門負責接待未來庶母,見過不少張揚狂放、目中無人之輩,見薛遜如此謙卑,倒覺得薛遜識趣,也沒有父皇說的那么可惡嘛。 因薛遜這么一路晃悠,他成了最后一個來覲見的地方勢力。皇帝按制接見了他,薛遜進皇宮的時候敏銳發現,當初通政司留下的暗門暗樁都被拔除了,新帝手段不可小覷。 新帝和薛遜沒什么可說的,看著薛遜那張臉就來火。現在沒有遏制薛遜的辦法,薛遜又比他年輕,熬都不一定熬得過,他的兒子中也沒有驚才絕艷之輩。薛遜現在年輕力壯、事業有成、兒女雙全,這樣的人生贏家,就是皇帝也忍不住嫉恨呢。 皇帝按先例賜了襲衣、玉帶、美人和名馬,又仿照唐制,賜功臣字,賜給薛遜的是“崇、仁、昭、德”四字,也不知皇帝圈定賜字的時候是怎樣的咬牙切齒,這些美德薛遜一個都沒有。 薛遜既然是最后一個來的,自然把之前的情況都打聽清楚了,這些都是慣例,其他勢力也都有,薛遜從善如流的接賞謝恩。只是其他人得賞賜從數量和質量上都比薛遜稍遜一籌,賜字更是,人家兩個,他是四個,還留在京中的各方勢力看薛遜的眼神都不對了,紛紛嘀咕薛遜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讓皇帝另眼相看。 薛氏女卷碧被冊封為康嬪,位九嬪之列,在此次封賞功臣中,已經是難得的高位,南方勢力中,只有她和臺州知府之女冊封嬪位,其他不過婕妤、美人之流。大慶后妃綜合前朝制度,共分為十個等級,皇后、皇貴妃各一,貴妃有二,賢妃、淑妃、莊妃、敬妃、惠妃、順妃、康妃、寧妃等六妃,德嬪、賢嬪、莊嬪、麗嬪、惠嬪、安嬪、和嬪、僖嬪、康嬪等九嬪,剩下昭儀、婕妤、美人、才人、選侍、淑女不計數。數起來是十一個等級,因皇貴妃不常設,依然默認成十個等級。嬪位剛好能做一宮主位,卷碧一躍而上,正式成為尊貴的皇妃。 也許薛遜真的和京城八字不合,盡管皇帝對他多加恩賞,薛遜還是很快告辭。有幾個地方勢力或真或假被京城的繁華迷花眼,已經讓嫡長子、受寵的兒子、不受寵的兒子留在京城學習,實則為質子,不知誰才是誰的棄子。薛遜只有一個兒子,薛越有自己一大攤子,薛家三房和薛遜不親密,怎么算都沒有合適的人選來京城,薛遜含混著躲過了這一茬兒。 薛遜進京,看起來還是鮮花著錦的,畢竟皇帝的“恩賞”在那里,看不清形勢,趁機是上門鉆營的小人不少,薛遜一概不見,得了個清高傲慢的評價。薛遜只作為女婿給王家送了例禮,又給榮國公府世子賈赦送了禮,其他不管老親新朋,一概不收禮也不送禮,連張相都沒例外。原本勢力不用說,自持根正苗紅,根本不愿意和薛遜這種“亂臣”打交道,各方原本叛變后迫于形勢俯首的勢力和薛遜是“一家人”,連他們被擋在門外,這可就說不過去了。眼前還有皇帝虎視眈眈,薛遜自然不敢做孤臣,只“情深意切”的寫信給各位首領,提醒他們天子腳下,皇帝的眼睛盯著呢。皇帝好不容易通過施恩懷柔讓各方勢力軟化下來,讓薛遜一提醒,幾乎功虧一簣。 皇帝收到暗衛的消息,真恨不得現在就千刀萬剮了薛遜這個禍害。 在京城待了十天,薛遜自覺給足了皇帝面子,堅決請辭。皇帝看留不住,只能順勢放行。 經過各方勢力京城送嫁一事,大家仿佛都放心了。新任皇帝還是很靠譜的,大家不過是換了個皇帝送禮,而且新皇帝這么“寬容”,與上皇相比,自己賺得還多些,日子不會有太多的變化。 薛遜可不認為西北風沙里磨練出來的鐵血皇帝會這么容易妥協,借用后宮聯姻的力量已經是難得的示弱,皇帝接下來肯定會有雷霆之舉。薛遜這樣揣測皇帝,提心吊膽的等著,頭發愁掉不少,沒想到等來的是皇帝的撥款。 what? 皇帝不僅不謀奪自己的地盤,還要給自己財政撥款興修水利?開玩笑的吧?難道是像當年鄭國渠一樣,名義上是疲秦之策,實際上卻是利國利民之舉,只是皇帝反著用計? 第69章 薛遜列傳 薛遜把人召集起來,商量該不該接下朝廷的這筆銀子,總覺得奇怪呢。 “大人,全國各地均是如此,歷來朝廷就有興修水利的責任。”慣例如此、各地如此,橫比縱比都一樣,這不可能是什么陰謀。自從皇帝納各地女子入宮之后,銀霜就對他有些瞧不上,通過內帷控制朝臣,失之光明。皇帝也是人,吃飯是陰謀、放屁是陰謀,哪兒來那么多陰謀。當然這種話銀霜只能在心里嘀咕,再不敢說到外面的。 “難道皇帝真有這樣廣闊的心胸?”薛遜反問自己是不是草木皆兵了。 “興修水利自然是朝廷的責任,但中間也不是不能動手腳。朝廷把銀子撥下來,真用到興修水利上的有多少,進入汛期,黃河每年都要泛濫,若是以此為借口,懲治地方官辦事不利就名正言順了。”魏江輕聲道,他在議事時也敢發表自己的意見了,可見真的融入江西一系。 “真想找茬還怕沒機會,不用等到汛期,世上對著銀子不動心的人太少,到時候一個朝廷官銀失蹤,皇帝治不治罪?皇帝寬容放過了這次,至少要派欽差查案吧。明為欽差實為暗探,在各地走上一圈,兵力分布,內部設置就一清二楚了。”銀霜補充道,他以往沒少干這種事。 大家對朝廷依舊心懷防備,也不相信皇帝如此大肚,紛紛建言獻策,思考皇帝會怎么在這筆銀子上設陷阱,己方如何防備。 “或者我們先等等,看其他人如何反應?”祁紅出了個餿主意。 “若是能等,何必著急。朝廷就算有布局,也不是三五天能看出來的,這是三年五年的水磨工夫,什么借口能拖這么久。”牛先生捋著胡子道:“若朝廷真有陰謀,自然會讓所有地方勢力都接下這比銀子再開始籌謀。” 牛馬二位先生半退休之后開始教導薛蟠,這可比在薛遜現有班子里給他們什么高位都讓人激動,為何自古帝師尊貴?牛馬二位先生教導薛蟠,干的就是“帝師”的事情,因此,兩位先生恍如爆發第二春,對議事也積極起來。只想三五句話說完這些“小事”,趕緊回去繼續教導薛蟠。 是的,今日議事,薛蟠也來了。薛遜自信自己能給妻子兒女撐起一片天空,可劇情實在頑固,前些日子京中傳來消息,史圭病重過世,李夫人在靈堂上查出有孕。當初在金陵,薛遜親眼看見李夫人產下健康的男嬰,還感慨劇情已變,而今居然又回到原點。即便薛遜怎樣安慰自己大局已變,薛家不再是皇商,而是超品公爵,在夜里偶然驚醒,還是感覺毛骨悚然。因此薛遜開始從小培養薛蟠,自己有個萬一,薛蟠也能接手勢力。 在私下已經練了好久,讓薛蟠學會如何保密,經過考驗,無論威逼利誘,不著痕跡套話,都沒法從薛蟠口中套出消息,薛遜才敢讓他來。 今日是薛蟠第一次亮相正式機會議事,薛遜嘴里說著事情,眼光卻一直關注這薛蟠,生怕他怕生或者坐不住,哭嚎起來。薛蟠名義上六歲了,事實上只有四歲,薛遜讓他來,不過習慣氣氛,訓練保密的能力,多聽不說,感受氣氛罷了。 薛遜沒在兒子身上寄希望,可余光看著他動動小嘴,仿佛要說什么,又環顧四周把話咽下去,一舉一動和小大人似的,可愛的緊。 “蟠兒是不是有話要說啊,你聽得懂嗎?”薛遜輕聲問道,向薛蟠招手,薛蟠從旁邊的椅子上滑下來,麻溜得爬到薛遜的懷里坐定。 “蟠兒聽得懂,有人要給咱家銀子,爹爹怕是壞人給的,所以不敢要。”薛蟠精煉總結道。 薛遜失笑,的確如此,皇帝是個壞人。“是啊,那蟠兒覺得該怎么辦?” “那就不要吧。反正蟠兒有錢,小金馬都給爹爹用。”薛蟠屬馬,鑲嵌寶石的小金馬目前是他的最愛。 “哈哈哈……蟠兒不僅是小金馬,還是吾家千里駒!”薛遜哈哈大笑,抱起薛蟠突然站起來,薛蟠不明所以摟著他的脖子,跟著笑了,父子兩人仿若沐浴在晨光之中。 “大公子一言驚醒夢中人,是啊,咱們何必苦惱,薛家不差錢,不用朝廷撥款。”魏江嘆道,他們剛剛討論的都是在接受朝廷撥款的基礎上,才覺得防備起來實在困難。可若是不接受呢,從源頭就掐斷了苦惱,自然不用苦心籌謀。還是那句話,薛家不差錢! “一句漫不經心的話,讓我疑惑解開。”薛遜終于明白多年前的那句歌詞唱的是什么感覺了,薛蟠是童言童語誤打誤撞,薛遜卻覺得這是化繁為簡,大智若愚。以后遇到決定不了的事情就砍掉枝枝蔓蔓,把最簡單的事實提取出來,不考慮其他,決斷起來更容易。 與會諸人紛紛夸贊起薛蟠,贊他虎父無犬子,聰明能干。 薛遜緩過激動的勁兒來,謙虛道:“諸位不要夸他,小孩子家家,可經不得夸耀。”可能覺得自己嘴角咧的太大的沒有說服力,薛遜努力嚴肅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蟠兒還小,別讓有心人得了消息,對他不利。” 眾人諾諾稱是,可看薛遜那壓都壓不下去的嘴角,心里盤算著還是要給親近朋友寫信說上一說,大公子早慧,對他們也是有好處的,追隨的主上后繼有人,他們也可安心做屋檐下的家雀。 “派人核查江西境內水利工程,若有需要修繕的,全部備好文書,從稅收里撥錢,若有不夠,從我私庫解決。把材料都備好,我一并寫折子給陛下。”薛遜吩咐道,魏江應諾,下去準備不提。 薛遜興高采烈的抱著兒子回內院,準備向薛王氏炫耀自己教導有方。薛遜一度擔心遺傳基因太過頑固,以薛王氏處理事務的能力來看,別薛蟠也是個榆木疙瘩哦。事實證明教育能改變一切,本該魯莽無腦的呆霸王,也可以是早慧聰穎的大公子。 薛遜把薛蟠今天在書房的表現詳細給薛王氏說了一遍,薛蟠從頭到尾不過說了兩句話,愣是讓薛遜講得跌宕起伏,仿若兒子打了場艱苦卓絕的戰役。 薛王氏撇嘴,嫌棄道:“不過瞎貓撞上死耗子一回,瞧把你能的。”她和薛遜也不愧是夫妻,同樣口是心非,說這話的時候,手還不停摩挲著薛蟠的小胖臉,道:“乖兒,真能干,給娘長臉啊,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娘給你做。” 有好吃的薛蟠立刻拋棄老爹,膩在親娘懷里撒嬌。薛遜看著撒嬌弄癡的兒子,心里好笑,什么早慧,不過是個好吃嘴小鬼。 薛蟠從小作息固定,吃過午飯就開始打瞌睡,夫妻倆趕緊讓人抱下去安歇。 薛王氏這才找到機會和丈夫說一說內院:“陛下賜下的美人可住了好幾月了,浩哥是什么打算?”薛王氏問這個可不是吃醋,薛遜一早就和她分析清楚了,讓她別被人挑撥,這些可都是美女蛇。 “可還安分?”薛遜問道。 “規規矩矩住在西小院,不出來走動,也不生是非,給什么就吃什么用什么,半點兒多余的話都沒有,若不是能喘氣,我都當是木頭人了。” “這才是道行高深呢。”薛遜笑道,這段時間她們也明白是觀察期,正想方設法證明自己無害呢。柔弱無害又美麗的東西,總能勾起人的同情心,看薛王氏不就軟了語氣,當初可是一口一個“狐媚子”呢。 “那怎么辦,總不是殺了吧,好歹是陛下賜的人。”薛王氏苦惱道,按理說這些人應該收入薛遜后院的,再不濟也要分賜功臣。薛遜可不敢把這些人放出去,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這般清醒且重視女人的作用。 “先叫出來見見吧。”薛遜吩咐一聲,這四位美人飛速過來拜見。 “婷婷、媛媛、敏敏、芳芳講過忠義公,見過夫人。”四位美人走上前,福身施禮。果然是口如含朱丹、指如削蔥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說來可笑,薛遜還是第一次見這四人,果然是容貌絕色之輩,容貌還在其次,關鍵是氣質。薛遜自認見多識廣,都少見她們這種一舉一動嫵媚天成的。婷婷身姿嬌美,氣質宛如清荷,亭亭玉立;媛媛穩重溫婉,猶如大家閨秀;敏敏盼顧之間眼神非轉,可見活潑靈動;芳芳好似沒什么特色,只一張小臉巴掌大小,不經意看去眼中好似含淚,即便容貌不如身邊人出色,也絕不會被掩蓋了去,是一個我見猶憐的人物,薛遜定睛一看,這不是小白花的套路嗎? 就他一個人,皇帝就準備了是個各有特色的美人,真是受寵若驚啊。這樣高質量的美人可不是隨手撿來的,不知經過多少年培養,皇帝這么大手筆,難道他麾下有專門做“揚州瘦馬”生意的人。倒忘了,“瘦馬”這詞才剛剛產生,并沒有揚州瘦馬一說,這樣隱秘的產業估計還隱藏在暗中。即便是薛家這樣敢稱“富甲天下”的人家都沒有這種接觸,皇帝是怎么巴拉出這些“人才”來的。 皇帝若是知道薛遜的腹誹肯定一口老血噴出,這些都是他手下訓練來討好他的,薛遜可以說是“虎口奪食”了,還百般嫌棄,實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第70章 薛遜列傳 “這是你們本名?”薛遜問道,這些人早已長成行,就算是貧家女子,也看不出丁點兒往日生活的痕跡。 “請國公爺賜名。”四人又再次俯首。 “不是這個意思,且問問你們本名本姓,可有還記得的,你先說吧。”薛遜指了最右邊一人,這女孩兒叫婷婷。 “妾已不記得往日姓名,請國公恕罪,今后只一心服侍國公。”婷婷低頭,露出白皙柔弱的脖子,身上再不見那種如清荷般清冷高潔的氣質。也是,本來就是服侍人的,再不敢在主顧面前擺架子。旁邊三人也附和,只說請國公賜名。 薛遜苦惱,對這樣的女孩兒他心生同情,想要給她們安排一個出路。可這些人已經被培養成這幅模樣,只會伺候人,根本沒有謀生技巧,放她們自由就是殺了她們,保證一出布政使府衙大門,第二天就能在青樓楚館見到。 “你們是陛下所賜,但夫人與我生死與共,我早已承諾此生不納妾,不進寵,你們再住在我府上不合適;交由諸位同僚也是藐視陛下天威,更不可能。我原問你們姓名,本想幫你們找找親生父母,若是愿意歸家的,我奉送銀兩嫁妝,讓你們風光大嫁,過平常日子。好歹有緣相見,也不忍你們零落成泥。可你們都不記得了,這可怎么辦才好。” 婷婷一聽,身子不住顫抖,眼眶一紅,眼淚就滾出來了,仿若荷葉上流轉的露珠,晶瑩剔透,又好似珍珠落玉盤,圓潤有光澤。 “國公爺與夫人鶼鰈情深,妾不敢奢求服侍,懇請國公爺開恩,允妾出家,為兩位貴人祈福。”婷婷好似遭受重大打擊,聲音有些沙啞,但并不難聽,反而讓人心生憐惜,只反省是不是對美人太過苛責了。 媛媛、敏敏、芳芳四顧茫然,陛下賜美人都是有慣例的,她們從不擔心自己的出路,若是國公爺不喜歡,賜給屬下就是,憑她們的美貌手段,伺候誰不是伺候。可如今她們不能伺候人,又不能回家鄉,哪里還有什么出路。她們三人不像婷婷一樣素有急智,一時愣在那里都不知道怎么回話了。 “寺廟青燈古佛,生活艱苦,要種地、要織布,你若是去,首先得把手掌磨下一層皮,才能握緊鋤頭。當然這只是第一步,想拿鋤頭,除了皮膚必須粗糙受得住摩擦以外,還要有力氣,你們從小訓練,控制飲食,身形已經長不大了,如何進補都無用,在寺廟也養不活自己。”薛遜冷聲道。 婷婷大受打擊,跪在地上,雙肩聳動,無聲哭泣,眼前的裙子很快及暈濕一片。其他三人也盈盈跪倒,不知前路,茫然無措的哭了出來。 薛遜坐在上首看著戲最多的婷婷,心中好笑。是的,薛遜能看出婷婷在做戲,這四人走出來的時候,暗中以她為首,其他三人的懵懂七分真三分假,婷婷則是從頭到尾都在演戲。 要問薛遜怎么看出來的,笑話,真傷心誰不是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淚一把,這種哭的梨花帶雨讓人心生憐惜的,只能是演戲。上輩子哭一場還又是打光、又是特寫的演練幾遍才行,現在不用導演道具就哭的這么美,薛遜也是長見識了。 而且剛剛婷婷只顧著“美美噠”,并未反駁那句“從小訓練”,看來這些真是訓練出來的間諜了。 薛遜長嘆一聲,道:“我對你們心生同情,你們且回去想想,若是想通了自己的出路,就遣人來稟告。夫人,這四位今后按一等丫鬟的例吧。” 薛遜讓人把她們帶下去,這幾人哭得太投入了,已經沒力氣走路了。 等人走光了,薛遜側頭問道:“怎么樣?” “她們也是可憐人。”薛王氏嘆息著拿帕子擦眼淚。 這是什么情況,主要被勾引的他還穩如泰山,薛王氏居然被感動了,這是什么神展開。薛遜突然想到了“我見猶憐”的歷史典故,奇怪的看了薛王氏一眼,她不會有這種愛好吧?有了“我見猶憐”,就想到配套的“入幕之賓”,薛遜開始反省自己沒和哪個男人走的過近吧? “浩哥,你在想什么呢?”薛王氏一聲提問驚醒薛遜。薛遜搖頭把那些胡思亂想甩出去,真是魔障了。 “再想那四位美人究竟有什么能耐,居然把夫人給迷住了。”薛遜笑道。 “說什么呢!我就是可憐她們,又不是她們自愿的,女人苦啊。”薛王氏倒是頗有女性群體意識。 “能讓人心生憐惜,就不枉人家費心費力演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