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此次無比期盼自己能在前十,哪怕不如小叔叔,也不要差得太遠。 不知為何,他一直惦記著冬青一家,以他那傳奇的小叔叔為目標,無論是外貌身型或是成就,甚至娶妻標準。 只可惜,這么多年過去,他除了長得人高馬大可能超過瑾瑜之外,其余從來沒有趕上,也沒有遇到一個與冬青相媲美的女子。 或許是他先入為主,二爺爺一家的氛圍與自家相差甚遠。 冬青是他人生的第一個老師,指引他走上君子之路,而非跟隨家中風氣為蠅頭小利變成卑鄙齷齪滿口謊言的小人。 冬青為他奠定了基腳,比之后經歷的所有老師都重要。 當年冬青溫柔的笑容牢牢嵌在腦海,至今未曾忘記。 冬青夫妻二人相依偎的身影,也是他自幼所向往。 冬青與瑾瑜相互扶持,掙錢科考兩不誤,離清水溝越來越遠,直到遠得看不見。 大河拼命讀書,只想與瑾瑜一樣,帶著一家人擺脫窮山惡水的禁錮。 臺階之上,考官念完姓名離開,大河沒聽見自己的名字,頓時有些泄氣。 只得擠進人潮,去到榜前看自己是否考中。 已經十九歲的大河身型高大,倒是不費勁就擠到跟前,定睛看去,終于在第二列看到“李大河”三個字。 心中稍微松了口氣,如此,他便可以去晉安參加春闈,也能再次見到多年未見的親人。 大河收拾東西回家,準備報完喜與家里人道別后就啟程前往晉安。 家里人喜笑顏開,忙大擺宴席慶祝,端是榮耀滿堂。 清水溝數十年才出四個舉人,他們李家就占了兩個名額。 而且前段時間傳來消息,新帝登基,瑾瑜已經官拜正一品,在朝中舉足輕重。 大伯一家覺得十分開心,日后大河踏入仕途,瑾瑜的光輝多多少少是要照耀一下大河。 不看僧面看佛面,有瑾瑜這個大黎第一輔臣在,多的不求,至少大河在官場上不會遭遇不公待遇。 村里人投以羨慕的目光,一個家族只要出一個能人,這個家族就能慢慢走向興盛。 村里掀起一股讀書熱潮,清水溝年輕一輩大多認得幾個字,所有人都盼著自家祖墳上冒青煙,出個把官老爺帶動家族。 近年風調雨順,災害少發,商業與工業逐步繁榮,官府減免農戶賦稅,糧食價格上漲,打壓地主安置流民。 比起前些年的光景,如今百姓算得上真正安居樂業,對于平頭百姓而言,不用經受戰亂災荒顛沛流離,能吃飽穿暖存余糧,有能力仰望更高的地方,便是最大的幸福。 李大壯家人丁較多,靠著李老漢家給的土地和一些投機倒把,這么些年下來,日子過得還不錯。 日子好過了矛盾也就相對減少,除了趙氏說話依然刻薄,不是很招人喜歡之外。 大河覺得這個趨勢很不錯,家人齊心,其利斷金,李老漢一家就是其中典型。 宴席過后,大河收拾書本盤纏,一家人直將他送到村口。 李大壯點點頭,叮囑道:“路上千萬小心,收好銀錢,若是能找到同伴一起更好,路上相互有個照應?!?/br> 趙氏緊緊抓住大河衣袖,道:“大河啊,你可要好好考,咱們家這些年供你讀書花了不少錢,怎么著也得考個進士,才對得起你請先生花掉的那些錢。等你當了官老爺,就來接我們去享福。” “娘,您別給大河太多壓力。”小趙氏忍不住上前道:“大河,你盡力而為,娘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上下打量一圈大河,小趙氏眼眶有些發熱,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你第一次出這么遠的門,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了晉安就去找你小叔叔,少說話多做事,嘴巴放甜些,別招人嫌?!?/br> “你可能沒什么印象,如果不惹到你小叔叔,他人其實還挺不錯的,能幫都會幫……” “我知道了娘,你放心吧?!甭犘≮w氏絮絮叨叨,大河說道。 他一直知道小叔叔夫妻為人很正直,只要不觸及底線,都挺好相處的。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傻到去觸碰別人的底線? 李大牛走過來與小趙氏并肩,看向大河,道:“走吧,再磨嘰下去你娘又要哭一場,光陰也浪費了?!?/br> 大河笑了笑,“爹,娘,我已經快二十了,這個體格,一般人不敢欺負我。而且我還學了兩年醫術,大部分情況都能應付,您就放心吧,我到晉安就會給家里寫信的?!?/br> 說罷,轉身離去,踏著晨光,大步走在山間羊腸小路上。 看大河走遠,大河其他幾個兄弟轉臉互看一眼,“大哥去都城考進士去了,接下來我們抓鬮吧。” 家里只供得住一個人買筆墨紙硯上私塾,之前都是大河有空在教幾個弟兄,說好等大河離開就抓鬮,決定下一個著力培養誰念書。 栓子牽住身旁的妻子,道:“我退出,就不抓了,我讀書實在不行,只想跟葉兒好好種莊稼。” 旁的幾人鄙夷的看了二人一眼,栓子年紀不大,卻已經說成了媳婦,自媳婦過門就整日膩歪,讓人想自戳雙目。 “那正好,少一個咱們就四個人抓鬮,幾率還大了不少?!?/br> 李三牛的小女兒寶芝湊過來,“我也要抓鬮,我也要去念書,憑什么你們男娃子可以考科舉當大官我就不可以?大哥明明說過,我比你們都有悟性。” 趙氏推著寶芝走,“你抓什么鬮?別摻和他們,女娃兒都是要嫁人的,不需要念書,看你大姐二姐,嫁出去就是別人家的人了,我們花錢給你念書不合算。” 寶芝噘著嘴,不情不愿跟著趙氏走,反正就算她沒錢去私塾,她也可以讓去了私塾的哥哥教她,不妨事。 大河告別家鄉,邀約了數個伙伴,一路向北,欣賞沿途大好山水,執筆寫詩作畫,足足走了三個多月,才從湘廊走到晉安。 之前大河與瑾瑜通過書信,知道瑾瑜他們的住址,找路人詢問幾許,沒費什么事就在北門街找到了李家府邸。 懷揣莫名的情緒,大河拉動大門上的門環,輕輕拍了幾下,覺得心跳加了些。 等了片刻,朱紅色的大門終于被人拉開,一個老者探出頭來,“請問您找誰?” 大河忙道:“在下是李全李太傅的侄子,到晉安趕考,前來投靠五叔?!?/br> “哦!李太傅的侄子,老爺去年就搬到御賜的太傅府去了,郡主賞小人一口飯吃,讓小人代為照看舊宅?!?/br> 大河頓了頓,道:“可否告訴我太傅府在何處?” 老者抬手一指,“走這邊近點,太傅府在東門街,很大一座宅子,門上掛有牌匾,很容易就能看到?!?/br> “多謝大爺。”大河道了謝,抖抖肩上行囊,往老者指的方向去了。 太傅府確實很容易找,占地頗廣,青瓦紅墻,門頭掛著御筆親題的“太傅府”三個大字。 玄色大門正開,兩側站了數個護衛,這陣勢讓大河有些緊張。 剛走過去還未開口,就被門前護衛刀鞘攔住。 “你是何人?可有遞過拜帖?” “我是李太傅的侄子李大河,前來投靠五叔,煩請通報一聲,這是信物?!?/br> 大河遞上一個油紙包著的糖人,糖已經化開浸透油紙,與其融為一體,看上去著實讓人嫌棄。 護衛上下打量大河一圈,接過大河遞來的信物,對旁邊的人使了眼色,“你且稍候,這就去通報郡主。” 剩下的幾個護衛看似目不斜視,大河卻知道,若他有任何不妥的舉動,立刻會被制住。 方才去通報那人的眼色,就是暗示剩下的幾人好好看著他。 冬青正在書房對去年的收入進行清算,產業太多,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冬青斷斷續續算了一個多月才接近尾聲。 “郡主,門前來了個書生,口稱是老爺的侄子,名為李大河,還遞了不知是何物的信物?!?/br> 冬青從賬本中抬頭,看向護衛手里的信物,不由得好笑,就要伸手去拿。 護衛立刻縮回手,“不知道這東西會不會有毒,郡主看看就好,若是不對,卑職這就去將其拿下?!?/br> 他可是見識過太傅的手段,如果他疏忽而讓郡主遭受危險,只怕好日子就到頭了。 “無事,你去引他到花廳?!倍鄨桃獍烟侨四迷谑掷?,沒想到當年給大河的糖人大河一直沒吃。 大河在廳中候了片刻,就見冬青踏進門來,一襲翠色春衫,云鬢黛色濃郁,娥眉微聳明眸朱唇,整個人都似有光暈流轉,美不勝收。 “大河,你叔早朝未歸,還需等上幾刻,你舟車勞頓,可先去洗漱歇息?!?/br> 大河愣了愣,一瞬手足無措,“小嬸嬸。” 冬青一笑,把早已壞了的糖人還給大河。 大河接在手里,輕咳一聲,自顧自解釋道:“我沒舍得吃,塞在枕頭下面,放一個夏天就不能吃了,索性一直放著。” “我懂,你現在想吃什么?我讓廚房加菜,想吃什么都行,管夠?!倍嗤ο矚g大河的,比較懂事。 大河默默把糖人收起來,笑道:“都行,我不挑,嬸嬸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冬青叫人領了大河去休整,讓廚房多加了幾道菜,平日里她們家都很節儉,突然添個人自然是要豐盛一些,否則顯得不尊重人。 瑾瑜回家聽說大河到了,不覺得意外,剛好趕上吃午飯的時間,一家人就湊在一氣吃個飯。 但是見到大河時瑾瑜還是驚了一下,“你小子吃什么長的?” 瑾瑜知道自己身高至少一米八,大河居然比他高出一截,他們李家果然都是大高個。 大河露出一口白牙,“吃飯長的,我終于趕上叔了?!?/br> 偏頭看了看端正坐在冬青旁邊的兩個小不點,應該就是他嬸兒的孩子。 大一些的男娃三四歲光景,五官與他嬸兒有六分相似,小的約摸才一歲左右,長得比較像他叔。 大河心中嘆息,當真是光陰似箭。 瑾瑜不住的搖頭,王氏感慨道:“我們離開清水溝的時候,大河才那么點大,如今都比咱家瑾瑜還壯了?!?/br> “先吃飯,吃完再說。” 大河在太傅府住下,考前諸多討教,瑾瑜也不吝指點。 許多之前無法理解的事,在瑾瑜的講解下,大河茅塞頓開,明明瑾瑜跟那些先生說的是一回事,但就是比較容易懂。 如此一來大河心服口服,能一路直上年僅三十官居正一品的人,確實有他的獨到之處。 大河跟著瑾瑜參觀了天工局,各種稀奇古怪的理念。 天工局做成的第一件東西稱之為“鉛筆”,是在瑾瑜的指導下,尋了名為石墨的石頭,磨碎加陶土凝固,又以木頭包夾。 用鉛筆寫字,別的好處沒看見,筆畫纖細,十分省紙是真的,而且比之毛筆也相對容易入門。 大河再一次五體投地,殿試考中同進士,請愿加入瑾瑜的天工局參與研制各種新鮮的玩意。 但是被瑾瑜駁回了,大河出身貧寒,讀的是圣賢書,適合去做個父母官為民請命。 天工局需要的是能工巧匠,需要各方面有想法愛鉆研愛動手的怪才,大河不適合。 大河也知道其中原因,聽從瑾瑜的指派,去到幽州擔任縣令,把爹娘和爺爺奶奶接了過去。 清水溝的土地全全留給李二牛與李三牛,吃飯的人減少,土地照樣多,這般慢慢堆積,生活便會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