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忠勇侯老懷寬慰地點點頭,“還是我們小阿錦懂事。” 忠勇侯夫人仍然冷著臉,忠勇侯有心想跟她說些體己話告饒賠罪,卻不方便當(dāng)著小輩們的面說,林玉澤和蘇氏等人便有眼色地告退了,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錦繡苑后,林錦儀終于不用再偽裝下去,臉上的笑意也都退了下去。 踏歌一直跟著她,見她人前人后反應(yīng)異常,便試探著問道:“姑娘方才不還高高興興的嗎?怎么眼下又似乎有什么心事。” 許多話林錦儀不方便和千絲說,怕她轉(zhuǎn)達(dá)給蘇氏,身邊便只有踏歌一個能說說心里話的。她讓其他人都下去了,坦言道:“我從來不曾真的高興過。只是若我不做出那副樣子,祖母怕是跟要跟祖父過不去,爹娘也可能跟祖父生出嫌隙……咱們家向來都是一派融洽,其樂融融的,我怎么忍心讓他們?yōu)榱宋乙蝗耍瑥拇硕歼^得不安生呢?” 踏歌心疼道:“真是委屈姑娘了。可姑娘,您若是不愿意,為什么不同侯爺他們說說呢?興許他們還能再想想辦法……” “圣旨都下了,對方還是簡在帝心、于祖父有救命之恩的鎮(zhèn)南王,咱們還有反悔的余地?” 踏歌吶吶地說不出話了。連她一個當(dāng)丫鬟的都明白,事成定局。 “好啦,我沒事的。”林錦儀看著踏歌心疼得不行的樣子,道:“嫁給誰不是嫁呢?我娘之前想讓我嫁進(jìn)嘉定侯府,我同宋衍熙攏共也才見了兩面,對他的了解還不如對鎮(zhèn)南王呢。” 她自詡還是多蕭潛有些了解的,蕭潛不是個難相處的人,雖然他的心意一直難測,但往后她嫁進(jìn)鎮(zhèn)南王府的日子應(yīng)該不會難過。反倒是嘉定侯府充滿了更多未知數(shù)。 這么一番自我安慰下來,她心里倒是好受了不少。 ***** 此時的嘉定侯府里,嘉定侯、嘉定侯夫人和他們?nèi)齻€兒子也坐在一起說話。 知曉宮里的情況后,嘉定侯夫人少不得埋怨嘉定侯道:“你說你,入宮去吃個慶功宴,把咱們老三預(yù)定的媳婦兒都賠進(jìn)去了!” 嘉定侯不悅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個婦道人家明白什么?當(dāng)時那樣的情況,我能說什么?鎮(zhèn)南王,那可是對我有恩的。且那是圣上的意思,拂逆了他,咱們侯府能落下好處?” 嘉定侯此番的封賞也是三代之內(nèi)不用降等襲爵。眾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相比之下,落空了宋衍熙一門沒說定的親事,倒不算什么了。 大公子宋衍清也開口勸道:“娘,爹說的有道理。大丈夫何患無妻,三弟這樣的人品樣貌,您還愁他沒有一門好親事?” 嘉定侯夫人看了宋衍熙一眼,宋衍熙一直低著頭沒說話,這個兒子如今是家里三個兒子里前程最被看好的,嘉定侯夫人自然是不愁他找不著媳婦,卻還是惋惜道:“錦儀那姑娘我相看了這么久,沒有哪里是我不滿意的,唉,也是兩個孩子沒有緣分吧……” 圣旨已下,嘉定侯夫人便是心里不愿意,也只好接受了這現(xiàn)實。 一家子一起說了會兒話后,宋延清、宋衍明和宋衍熙都退了出去。 宋衍熙全程一句話都沒說,倒好像成了置身事外之人。 宋延清比他年長許多,倒沒看出什么不對勁來,出去后便繼續(xù)回去處理公務(wù)了。 二公子宋衍明和宋衍熙年紀(jì)相當(dāng),玩在一起的時候最多,對彼此了解也多。 宋衍明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攬著他的肩膀?qū)捨康溃骸笆乱阎链耍阈睦镫y受也于事無補。不如看開些,如大哥說的,大丈夫何患無妻。失了這門親事,往后還有更好的在等著你。” 宋延清和宋衍明都已經(jīng)成婚許久,兩人的妻子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前也只同自己的妻子相過一面,婚后的日子倒都稱得上和和美美的。 曾經(jīng)的宋衍熙也覺得這樣的親事也挺好,可是直到在落青山下遇到了林錦儀,后來又知道了她就是她娘給她相中的未來媳婦……當(dāng)時的那份慶幸和竊喜,他倒現(xiàn)在都難以忘懷。 就在前兩天,他娘還和他說,他和林錦儀的親事就要敲定了,讓他收收心準(zhǔn)備過定。 當(dāng)時他回去后興奮地一夜都沒有睡著。 可不過一個上午的工夫,她卻已經(jīng)名花有主,要另嫁他人。 他到現(xiàn)在還有些不能接受,只覺得自己做了個荒誕的夢。 宋衍熙興致缺缺地應(yīng)了兩句,推說自己想靜一靜,便和宋衍明道了別,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小廝和書童見他失魂落魄地回來了,都十分有眼力地沒有上前打擾。 宋衍熙渾渾噩噩地坐到書桌前,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書,一直看到日薄西山,卻是一句話都沒有看進(jìn)去。 天色暗了下來,書僮見他仍然呆坐在書桌前,輕手輕腳地進(jìn)屋點了一排蠟燭,口中勸道:“公子看書也要仔細(xì)自己的眼睛,仔細(xì)別把眼睛熬壞了。” 燭火被點亮后,屋子里一下明亮了起來。 書僮見宋衍熙沒應(yīng)聲,便大著膽子抬頭瞧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家公子不知道怎么看書看得紅了眼眶…… ****** 若是近來心情最好的,自然就是蕭潛了。 自從他從宮里的慶功宴上回來后,走路的步伐都比從前輕快了不少。 此時的他重傷仍然沒有痊愈,日日都要服用湯藥和涂抹傷藥。 王潼負(fù)責(zé)給他換藥,每次解開繃帶,看著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他都十分不忍,同時還有些忐忑。他家王爺一直以自己一身出眾的武藝為榮,御醫(yī)卻說他這次傷的險要,沒有一年半載的靜養(yǎng)是不能再與人動武了……因此他家王爺?shù)男那橐恢辈淮蠛茫瑤缀蹩梢哉f是從喜怒不形于色,變成了喜怒無常。 但這幾日換藥的時候,他家王爺是出奇的配合,有時候他稍微晚了一刻鐘去給他換藥,他還會派人來催促。且他給他家王爺換藥的時候,還聽他家王爺在詢問御醫(yī)有什么辦法盡可能地讓他加快痊愈。那心急火燎的模樣,就別提了…… 不過聯(lián)想道他家王爺擺在屋里最顯眼地方的那道賜婚的圣旨,王潼也猜出了一些什么。 可他仍然有些不明白,他家王爺又不是頭回成婚了,這回犯得著這么這樣么。 當(dāng)然鎮(zhèn)南王府里,摸不清蕭潛的心意的并不只有王潼一人。 蕊香這幾日奉了蕭潛的命,重新布置層香苑。層香苑的那些下人,都知道王府里即將迎來另一位女主人,一時都十分忐忑。她們可都是服侍逝去的元妃的老人了,若是新王妃不好相與,她們的日子自然也就不好過了。 蕊香是個嘴嚴(yán)的,任憑她們怎么打聽,她就是一問三不知,只說不論新王妃是如何性子,她們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內(nèi)之事便可。 其實也不是她一點兒口風(fēng)也不肯透,實在是她跟林錦儀也只有幾面之緣,了解甚少。 一眾下人都心里打著鼓,她何嘗不是呢?只盼著那位新王妃是個清醒能理事兒的,萬不要再像從前那位王妃那樣,給他們王爺添亂添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成親啦~~~ 第六十二章 蕭潛瘋狂地進(jìn)著補, 從前食量不大的他眼下是恨不能一天吃八頓。 御醫(yī)也不敢掉以輕心, 生怕他虛不勝補出什么岔子, 每天都仔細(xì)研究那么些溫補食材和藥材的用量。 就這樣, 過了兩個月,蕭潛雖然不能動武, 看起來倒是和常人沒什么兩樣了。 之前豐慶帝雖然下了旨意賜婚,卻沒有言明婚期,想的就是要等蕭潛身子康復(fù)后再讓他們完婚。 蕭潛自覺恢復(fù)得差不多的時候,就上了折子請示婚期。 豐慶帝倒也沒有難為他,將婚期定在了來年開春, 距眼下還有小半年的功夫,也給了兩家一些準(zhǔn)備時間。 蕭潛是沒有什么好準(zhǔn)備的, 反正他家大業(yè)大,底下?lián)屩畹娜艘淮蠖? 且掌管內(nèi)務(wù)府的榮王爺同他關(guān)系也好, 上趕著幫他張羅。 倒是林錦儀這邊,雖說蘇氏不愿意這門親事, 但是該有的體面卻是要有的。賜婚的旨意下來后,蘇氏就忙著幫她打嫁妝, 聽說婚期定下后, 一時間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不過好在許多家具大件, 是自從林錦儀出生后,她就開始著手準(zhǔn)備的,差的不過是一些細(xì)瑣的東西, 幾個月里緊趕慢趕,也沒漏下什么。 林錦儀這段日子也沒什么事兒做,就是被蘇氏押著開始繡嫁妝了。 她的繡藝本是平平,原來的小表妹就更是沒拿過幾次針線,因此她也就是湊個意頭,給自己的嫁衣鎖鎖邊什么的,其他的還是由府里請來的幾位技藝超群的繡娘在忙活。 忠勇侯夫人最是舍不得林錦儀了,每日里她去請安,忠勇侯夫人都要拉著她的手說上好一會兒話。說到動情處,還總是老淚縱橫,她已經(jīng)沒了一個心肝外孫女了,若是林錦儀也有個好歹,她這條老命也就沒了。 林錦儀和蘇氏時不時去寬慰她,生怕她因為情緒波動而又生起病來。 日子一晃就到了臘月,到了要過年的時候。 去年這個時候,蘇氏懷著身孕,林錦儀忙的腳不著地。今年卻是很清閑了,蘇氏一點兒都不讓她理事兒了,說是往后去了鎮(zhèn)南王府,有的是忙的時候,倒不如趁著還在家里當(dāng)姑娘的時候好好松快松快。 林錦儀幾回想著幫蘇氏分擔(dān)一些,都被她擋了回來,索性就樂得清閑。每日在屋里繡繡嫁妝,坐不住的時候就去蘇氏院子里逗逗小阿曦,日子過得可謂是輕松無比。 很快就到了年關(guān)上,蘇氏將這次的年結(jié)辦得格外熱鬧,百忙之中更是經(jīng)常抽空親自做了許多可口佳肴,當(dāng)然這些不是為了旁人,自然是為了在忠勇侯府過最后一個年節(jié)的林錦儀。 然而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很快,林錦儀和蕭潛的婚期就近在眼前。 林錦儀作為待嫁的姑娘,卻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在忠勇侯府待了兩年,感受到了這里眾人的真心實意的關(guān)懷,她對自己曾經(jīng)同他們的疏遠(yuǎn)深感遺憾后悔,如今是實在不愿意就這么和他們分開。 但無奈日子就是過得這樣快,便是再不舍得都只能順著時間的長河前行。 三月初一,林錦儀上了大妝,頭戴鳳冠,蓋上紅蓋頭,穿上了紅艷如火的霞帔。 拜別忠勇侯府一眾長輩的時候,她和蘇氏、忠勇侯夫人哭作一團(tuán),便是忠勇侯和林玉澤兩個男子,都不禁紅了眼眶。 一直到喜娘催了第三回 ,眼看著吉時就要誤了。林錦儀才依依不舍地送來了她們的手,由林博志背著上了花轎。 林錦儀一手拿了個蘋果,一手捧了個玉瓶,頂著一對紅腫的眼睛坐進(jìn)花轎里。 耳畔是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之聲,和百姓們圍觀熱鬧的人聲。 她坐了兩回花轎,兩回嫁的卻是同一個人,覺得有些好笑,卻是笑不出來。 蕭潛身著大紅色喜服,騎著一匹玄色千里良駒,走在了隊伍最前頭。 這日的他臉上滿是笑意,陰郁的氣質(zhì)一掃而空,路旁百姓們大聲賀喜的時候,他還會微笑著點頭示意。 就這樣迎親的隊伍繞著京城幾條主干大街繞了三圈,在正午之前將花轎送進(jìn)了鎮(zhèn)南王府。 鎮(zhèn)南王府這日張燈結(jié)彩,來吃喜宴的客人亦是絡(luò)繹不絕,熱鬧非凡。 林錦儀下了花轎后,被喜娘帶進(jìn)了新房。 新房就是層香苑的主屋,林錦儀雖然在紅蓋頭之下,但她在鎮(zhèn)南王府住了那么些年,從正門去層香苑的路是閉著眼都認(rèn)識的。何況層香苑的那些擺設(shè)都怎么變化,她在蓋頭下看了那些家具的底端都認(rèn)出來了。 不過到底是新房,這主屋也不是一成不變,起碼她眼下坐著的床就不是從前那張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了,而是蘇氏準(zhǔn)備的烏木鎏金寶象纏枝床。 進(jìn)了新房后,蕊香便上前問林錦儀口不口渴,肚子餓不餓。 林錦儀早上沒用什么東西,眼下在顛簸的轎子里坐了半上午,確實已經(jīng)是饑腸轆轆。她點了頭,要了茶水和點心。 沒多會兒,蕊香就從小廚房捧來了一碟子栗子糕和一盞下火的菊花茶。 栗子糕做的十分小巧,一口一個正好,用起來也不會弄花了口脂。菊花茶的茶盞里放了一根竹制的吸管,喝起來也是方便得很。 跟著林錦儀陪嫁的丫鬟是千絲和踏歌,兩人之前還擔(dān)心鎮(zhèn)南王府的下人會托大,此時看到蕊香精心準(zhǔn)備的這些東西,不由相視一笑,謝過以后,便一人給林錦儀喂點心,另一人喂茶水。 林錦儀吃過東西,也感受到了蕊香的細(xì)心體貼。她從來都是這樣,雖然從前服侍原來的自己的時候,和自己也不交心,但就是事事辦的妥帖細(xì)致,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婚禮要在黃昏舉行,林錦儀吃飽了肚子后很快就昏昏欲睡。無奈她頭上的鳳冠上綴滿了寶石珍珠,少說也有十幾斤,扛著這么個東西便是要合會兒眼都不行。 后來還是千絲和踏歌見她許久沒有出聲,想著她多半是累著了,一人一邊抬住鳳冠。 林錦儀頭上一輕,很快就靠在千絲身上睡著了。 就這么睡一陣,清醒一陣的,很快就到了黃昏時分。 喜娘又進(jìn)了來,扶著她出了層香苑,去了前院正堂。正堂里坐滿了賓客,說話的聲音和笑聲不絕于耳。 林錦儀倒也不怯場,被喜娘扶著站到了蕭潛身邊,手里被塞了一段紅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