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這是人呆的地方么! 她覺得不能呼吸了。 “哎?九皇女今日怎么這么心不在焉,是奴伺候的不好嗎?”看李袖春神情飄忽,喂葡萄的男奴二號忍不了了,他把手貼在李袖春的臉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滑過她的唇瓣。 李袖春一個哆嗦,看他越貼越近的頭,只想一手推翻他。 而她也這么做了。 只不過,被膝蓋上的男奴三號壓著,她還不方便動彈。腿一麻,那推就變成了她撲倒了男奴二號。 她尷尬地撐著兩只胳膊,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不敢低頭去看底下那個男奴二號,她只想靜靜。 “哎,奴不依!怎么九皇女只寵他。”結果這邊的都不服了,紛紛要過來也玩一把‘被撲倒’。 別別別過來啊你們! “走開!”李袖春忍無可忍,連滾帶爬站起身,退后幾步,又腿一軟坐下,“把恨春給我叫過來,你們都出去!” 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是哪里惹怒了九皇女。但是想到九皇女一向愛風流,但更喜歡翻臉不認人,恐怕是今日不會寵愛他們了。隨即都跪地上稱是,然后又把恨春帶了進來。 在等待恨春進來的功夫,李袖春一邊理著自己的衣物,一邊糟心的想事情是怎么發展成這樣的。 她踏入桃花樓的一秒,就被一堆人給圍住了。那樓主居然說自己是常客,不由分說就塞了一堆老相好給她。她可不是以前的九皇女了,怎么也沒法對著這幫鶯鶯燕燕提起興趣來。 真是,她怎么總覺得這些男子撲上來的瞬間,她都要爬窗戶跳下去了。 “主子,您叫奴婢?”恨春的眼睛微微躲閃,發髻有點紊亂。 恩?李袖春微微側過頭看她,這恨春不會自個兒樂呵去了吧?把她留在這里喂那群豺狼虎豹,然后自己去享受?不不不,可是怎么看恨春都還小吧?這身板在現代頂多不超過十五歲,這么早就那啥不好吧? 可是一想,古代十五歲都有抱娃的,李袖春還真無語凝噎。 “去叫個清雅一點兒的男奴來,這些男奴們太煩了。看著,膩味。”李袖春裝作一副要換口味的樣子,她看著恨春目瞪口呆的表情,內心更想靜靜了:她知道原身以前是喜歡這些膩味的,但是她改口了,改口味了,不行嗎! “是......”恨春提議,“那,找,找零塵可以嗎?” 零塵? 什么鬼?她又不知道那是誰。 不過誰都可以,至少一個總比好幾個強。于是李袖春揮揮手,就算同意了。 這時的李袖春,還未料到這零塵,竟讓她知道了個驚天真相。 第8誰是戲子真無情 “見過九皇女。” “起來吧。”李袖春臉色回歸平常,手又開始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那早就擺進盤子里的兩個小糖人。只希望這個叫零塵的男子,不像前面那幾個一樣難纏。 恨春照舊把人領進來就自覺退了出去,也不知是站在外面守著,還是如自己猜測的那樣也在尋歡作樂。 零塵喏了一聲,倒與之前進來的幾個男奴不一樣,他只是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便站立不動了。李袖春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背后背著的古箏上,“你是善彈的?” 零塵這才把眼簾抬起看向李袖春,一雙漆黑的眼睛深如幽潭。 李袖春盯久了有些壓抑,遂微微偏頭,心里怪哉:這男奴怎么有這樣讓人透不過氣的目光? “奴并不會唱曲,只會彈奏。”不卑不亢的聲音里,不知是不是錯覺有一絲自嘲。 “那你便彈一曲來聽罷。”反正李袖春又不是前身九皇女,也沒強迫別人的愛好。 一聲撥動琴弦的音色,讓李袖春這種不知古樂的人,都覺得心曠神怡。想必這人的琴技應該不會很差,李袖春便懶洋洋撐著下顎,半倚在桌案上,放空自己的思緒。 零塵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一手妙音接連從箏上彈出,只是輕攏慢捻地撥奏,仿佛勾出了一副融融春景。李袖春半闔雙目,猶如感受到春日里桃花漫飄,帶著晨露和清香的自己正臥于桃花樹下,享受著片刻的安謐。 “倒是,好意境。” 李袖春喃喃。 她想起在現代的時候,爺爺喜歡手持毛筆一筆一劃教導自己,而另一旁的奶奶總是笑笑,然后坐在搖椅上,抱起二胡隨意拉奏。每每那時候,爺爺總要刺幾句:“你奶奶別的不會,這二胡拉的倒是極有意境的。讓人覺得溫暖,又有點幸福。” 零塵的琴音給她的感覺便是如此。 家長里短的溫暖,閑看落花的幸福。 只是,李袖春不知道,在她閉眼享受的時候,一直彈奏的男子倒是不再低著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往這邊看來。 零塵一雙手不停,眼中卻有著說不出地嘲諷。似乎對于給九皇女彈琴這事,讓他很是不舒爽。 當他聽到李袖春的那句小聲夸贊,手指一錯,硬是生生把弦給撥斷了。好意境?她說自己彈的琴,好意境? 乍聽得琴弦發出崩裂之聲,戛然而止的琴聲,讓李袖春蹙眉睜開了眼,于是便那樣與他冰冷的雙目對視了。 “......”那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厭惡,和蔑視,被李袖春盡收眼底。 李袖春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她裝作看不到那零塵眼底的厭惡,其實也是習慣了,自穿越后,身邊的人或多或少眼底都有這樣的神色。沒辦法,這前身九皇女的惡名,簡直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零塵卻沒管自己指頭上被斷弦刮破的傷痕,摸了摸琴弦,就直接站了起來,“九皇女,抱歉,今日奴狀態不對,要不九皇女換個男奴來聽曲?” 哦。她懂了。 這人是巴不得換班,讓別人來伺候自己。 哎,九皇女啊,你混到這個份上,連個青樓男奴都不想伺候你。 不過,正是這樣,李袖春更不會讓他走了。“不用了,你留下來。”就是要他這樣的,她才放心。這其他的男奴都像是狗皮膏藥,見到自己就黏上來。好不容易找到個看起來根本不想搭理自己的,還不留下來應付過這些時間,她不就是真傻么。 零塵生了退意的腳硬是被這句話給阻了,與李袖春四目相對,沉默片刻后忽然也走過來,在李袖春驚訝的目光下直接坐到了對面。 “既然九皇女這么說,看來今日奴是出不去了。” 他的容顏其實很溫潤,只是這么說的時候,眼角眉梢沒有一絲溫柔,反而是麻木而冰冷的:“九皇女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說,奴也好伺候。” 李袖春一邊搖頭一邊無奈,她是真沒什么要求啊!伺候?她覺得自己不會那么饑渴,要強迫一個男子來伺候自己。 “你坐著,給我斟酒就好。” 零塵有些發愣,仔仔細細看了李袖春一眼,才皺起眉,似乎覺得九皇女不可能這么放過自己,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奴不知九皇女為何今日突然點了奴家來伺候,但是以往您可是從來不屑看奴一眼的。” 似乎是在拐著彎告訴李袖春:別廢話,我知道你有目的,快點說完,咱們各自都好過。 什么?這倒是她疏忽了。李袖春心驚,怪不得恨春開始說叫零塵來時,嘴里還打著結巴。原來以前的自己并不歡喜這個叫零塵的男奴嗎? 這倒是奇怪,李袖春打量著零塵的容貌,這零塵雖然算不上長相傾城,倒也是美的。就是總是有股淡淡的疏離,冷冷清清看起來并不好親近。也許,九皇女雖然好色,但就是不好這種清雅男子這一口呢? 李袖春心里兀自猜測著,零塵卻被她打量的背后發毛,就說這九皇女不安好心。 不過,她沒有忽然撲上來,恐怕也不是為了那種事才叫自己,莫非...... “奴懂了。九皇女今日是不是跟那日一樣,想要奴做另一枚棋子?”零塵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一緊,道:“那您可否告知奴,他,顧白怎么樣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您怎么會突然想要換個棋子?” 什么棋子?什么顧白? 李袖春沒有弄明白,正在心里琢磨他這幾句話,他的意思是,九皇女曾經在這里找了一枚棋子?叫顧白? 她正抿唇思考著,剛要開口再引誘幾句,那廂門口卻突然被恨春給拉開了。 恨春趴伏在地上,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喚道:“殿下,宮里出事了!” 李袖春只能放棄剛剛思考的東西,轉向她這邊,“什么事讓你這么不知禮數,通報都不會了?”語氣是被人打斷的不滿,而恨春只以為自己打斷了九皇女的好事。 “殿下,那個毓公子懸梁自縊了!”她情急道,深怕李袖春不知事情的輕重,話里都破音了。 “什么?!”李袖春嚇得哪顧得上零塵,直接起身快步走過去,“自縊?那他還活著嗎?” “還活著,但是恐怕情形不太妙。宮里的小侍過來通知奴婢的,殿下,還是快點回宮吧!”恨春跪在地上,她沒說的后半句就是,恐怕那公子一心求死,就算被發現了,此刻已是進氣兒多,出氣兒少了。不然怎么會有小侍大老遠,跑過來專門告知這事。 李袖春一甩衣袖,萬般愁心,“走吧,快走。” 真是造孽,這穿越過來之后,什么糟心事都往自己身上來。 那毓公子也是個傻子,行刺不成,好不容易自己救下他一條命,這會兒自己又來作死。 “九皇女?”零塵叫住她,李袖春焦躁地回頭看他。零塵指了指盤子上的糖人,“這個您沒拿。” 李袖春此時早就沒了賞玩糖人的心情,匆匆回了一句:“送你了。”就與恨春結伴往宮里趕。 推開窗,零塵看到九皇女催促著恨春,急忙的樣子分不清真偽。他眼神復雜,手里還拿著一個沒放下的糖人女娃娃。慢慢搖動著那個女娃娃,看到那女娃娃眉目可人,憨態可掬的樣子,他竟是緩緩吐出一句:“虛偽。” 然后,便從窗口把那糖人丟向九皇女才走過的街道。 女娃娃本就是糖所捏做的,跌落于塵土間,瞬時就被來往的人給踩爛了。 “真虛偽啊,九皇女。”他這才解氣般關了窗,走了。 * 剛踏入宮門,李袖春再沒欣賞美景的心思,與恨春快步走于宮闈之中,只想著那毓公子可別真的死了。他作死確實是沒什么好說的,但自己害死人家娘親在前,要是他落得個這樣的結局,自己心里也過意不去。 “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守著他?”李袖春憤憤不平,對著恨春道。 “這......”恨春也是額上溢出了汗意。在九皇女的殿中哪個奴婢不知道,那毓公子死了娘,又刺殺九皇女未遂,早就算是落魄了,又被變相關在殿中的某個角落,算是懲罰。皇宮中,趨炎附勢的奴婢不知凡幾,看到毓公子這樣,誰會想著去守著伺候? 沒想那毓公子,果真是個貞烈的大家公子。 竟然選擇在九皇女不在皇宮的時候,來個懸梁自縊。 李袖春嘆口氣,知道怪罪恨春也是無用,怪自己沒有防范。只怕今天這事不能好好解決了,傳出去,自己的名聲也是再臭一分。其實,自己的名聲早就沒了,臭也就臭。怕的是,整個皇家的名聲也要背上黑鍋。 人家的娘被皇家的人逼死,現在居然連唯一的兒子也要被逼死在皇宮中。即便女皇再昏庸,知道了這事,也應該會大發雷霆。 終于,在她焦急翹首后,總算看到了自己的宮殿。 顧不得許多,飛速跑進去,李袖春便撞入了一人的懷中。 那人吃痛悶哼了一聲。 聲音低低軟軟,靠近李袖春的耳垂旁,“囡囡,慢一點。橫沖直撞的,父后差點都沒能站穩。” 他說完,也微微松開攏著李袖春的雙臂,很是自然的替李袖春整理了一下跑亂的發絲,笑意深邃。 而李袖春本來混亂不堪的腦子,被那雙手觸碰后,突然如電閃雷鳴經過后,乍然涌現出一時的清明。 她張大嘴,退后一步,看著眼前揉著自己被撞的胸膛,眼角帶笑的鳳君,自己的便宜爹爹。 然后忽然想起零塵那話里的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