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經過一盞茶的纏斗, 五個刺客已經被放倒了三個。 和祁元晟對打的那名刺客已經黔驢技窮,身上已經被祁元晟用佩劍砍得鮮血淋漓。 和肖木奇對戰的刺客比同伴稍微好一些,卻也不容樂觀,肖木奇打了這么久,身體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他最后運起丹田之氣,朝那刺客腹部猛力一踢。 哪知那刺客被踢中之后,吐了半口血,竟是就地一滾,朝著反方向的祁元晟砍去。 祁元晟正被垂死的刺客纏得脫不開身,眼見后背就要中招,肖木奇咬緊牙關,拼著胸口幾乎要炸裂的感覺,飛身一躍,沖過去用胳膊替祁元晟擋了一刀。 此時正值祁元晟一劍解決了那刺客,一回身就看到了讓他目眥盡裂的一幕,怒極之下,長劍一刺,正中刺客心口。 看到最后一個刺客也被順利解決,肖木奇吊著的那口氣終于放下,身子一軟,便倒了下來。 和小時候不同,這回他被祁元晟接住了。 只是身體耗損過度,肖木奇不出意料,又吐血了。 吐了這么多年,他早就習慣了。 反正有了無痛道具,吐血就跟吐水似的,頂多再在床上多躺幾天嘛。 不過這血量好像比以前的都多了點啊……肖木奇一邊自娛自樂地想著,一邊吐血,沒看到身后祁元晟的表情有多么心痛。 晟王府初建成,工匠們前兩天才剛剛離開,府內更是不可能有家仆或侍衛配備。 祁元晟一把將肖木奇抱起,飛快地跑出了王府,從馬車上解了一匹馬,就往安國塔的方向跑。 等候在門口的侍衛目瞪口呆地看著國師大人胸前的衣襟幾乎被鮮血浸透,連晟王的衣服上也染了不少血,連忙分成兩批,一批追了上去,一批則是沖進了王府查看。 祁元晟和肖木奇一同生活了這么多年,醫術學了不少,對他的身體狀況不能說完全了解,卻也能達到十之八九。將肖木奇抱回臥室之后,祁元晟便讓跟進來的圓方去熬藥,自己則留在房間里,給肖木奇輸了一點內力。 他們修習的本源不同,祁元晟因而不敢輸太多。 等藥來了,祁元晟拿著勺子想喂,卻發現肖木奇已經失去了意識,藥汁順著他的嘴角滑落到枕頭上,一連幾勺都喂不進去,倒是把枕頭染成了一片棕色。 祁元晟拿著藥碗的手頓了頓,臉上露出了一絲決然,仰頭,將一碗藥喝去了小半。 圓方站在一旁,看到他這番舉動,十分不解,可還不等他問出聲,祁元晟接下去的動作卻讓他驚得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 祁元晟捏開肖木奇的牙關,口對口地將藥哺喂了進去。 昏迷中的肖木奇下意識用舌頭去抵,祁元晟只覺得口中一滑,耳根蹭的紅了起來。 可他到底在意肖木奇的身體,并沒有乘人之危,將藥分成了三次,總算全部喂了下去。只是第三次的時候,他終于沒忍住,舌頭小心翼翼地將肖木奇的牙床掃了一圈,才直起身來。 祁元晟將碗放到一邊,又捏著肖木奇的手腕把了會兒脈,見他脈搏平穩下來,才松了口氣,抬頭看向一直站在一邊的圓方。 圓方好不容易才撿回自己的下巴,可仍是顫抖著嘴唇,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祁元晟道:“剛才我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待國師醒來,你不要多嘴。” 圓方訥訥地點頭。 “好好照顧國師。”祁元晟拿著藥碗,面無表情地出了門。 圓方目送他離開,忍不住在心底腹誹起來,以前國師大人占卜之后,也有過比現在還虛弱的時候,那時都是他們拿著勺子,一勺一勺耐心地喂進去的,怎么到了七皇子這兒就變得喂不進去了?果然還是技術問題! 作為國師金牌貼身侍童的圓方對祁元晟的“省事”行為表示鄙視。 祁元晟喂完藥之后就離開安國塔,進了宮。 今天的事情,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是誰做的。 從小到大,宮里最看不慣他的人就是皇后,這些年來,她沒少給他穿小鞋,使絆子,只要不傷到肖木奇,他都可以忍受。至于連累到肖木奇的那幾次,祁元晟有哪一次輕易放過了?這一回也不可能例外。 老皇帝雖然看中祁元晟,可那是因為他是國師選中的孩子,如果皇后看不過眼插手了,他基本也不會阻撓——畢竟兒子那么多,要管也管不過來。 只是若是累及國師,老皇帝就不能淡定了。 這么多年來,皇后因為數次誤傷到國師,并且不知悔改,除了后位和鳳印還留在她手里,實權基本上已經被架空,若非她娘家是丞相,估計連今天的刺客也派不出來了。 老皇帝聽完了祁元晟的稟報,氣得直拍桌子。 一方面是對皇后的失望,一方面也是對祁元晟的埋怨。 “你知道國師體弱,就不要老是仗著他寵你,帶他出去亂跑。國師國師,是一國之師,若是國師有了什么三長兩短,你就是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足惜!” 祁元晟面無表情,低頭認錯。 老皇帝又訓了他一會兒,身體便撐不住了,讓他退下。 祁元晟也毫無怨言地離開了大殿。 對于老皇帝的偏心,他早就習慣了,雖然近幾年他因為自己的努力而得到了重視,可老皇帝素來這樣,誰表現好就賞誰,從來不管其他,哪怕那些好都是假象。 回到安國塔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祁元晟躡手躡腳地走進了肖木奇的臥室,卻發現他還在睡,一問圓方,竟是這一下午都沒有醒過。 祁元晟忍不住皺起了眉。 圓方見他擔心,只得出口安慰道:“七殿下不必擔心,大人以前也有過一睡三四天的情況,大人身體素來病弱,睡覺還有助于他恢復呢。” 祁元晟這才稍稍安心。 他朝圓方揮了揮手,道:“你先下去吧,這里由我照看著。” 圓方聞言,一臉為難:“這不妥吧……” “沒什么不妥的。”祁元晟說著,就坐到了床上,一副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的架勢。 圓方瞪了他一會兒,只得妥協,“那圓方就守在門外,若是大人醒了,或是殿下有什么吩咐,喚我一聲便可。” 祁元晟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眼睛就沒離開過肖木奇。 耳邊傳來關門的聲音,祁元晟又扭頭確認了一下,而后飛快地除去外衣和鞋襪,翻身上了床。 他迅速而又輕柔地在肖木奇身邊躺下,生怕驚擾了他。 肖木奇就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月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正好映在了床頭,將肖木奇原本就蒼白的臉鍍上了一層熒光,仿佛從天庭而來的仙人,不食人間煙火。 可祁元晟知道,肖木奇只是表面仙人,內里就是個小頑童。 他不止一次看到肖木奇偷吃紅燒rou,卻沒有一次揭穿;他還看到過肖木奇坐在院子里冥想,可實際上就是看著樹邊上的螞蟻搬家,順便發發呆;甚至今天去晟王府的路上,他還看到肖木奇從車窗的縫隙里,盯著外面的糖人攤子看了許久,完全不像一個已經三十出頭的人了。 明明是這么天真活潑的一個人,硬生生在安國塔被逼成了一個“仙人”。 祁元晟抬手撫過肖木奇高挺的鼻梁,在他的鼻尖點了點。 肖木奇怕癢,皺了皺鼻子。 是了,國師大人還怕癢,這是祁元晟覺得最有趣的地方。 能和這么可愛的國師生活在一起,祁元晟覺得自己前世一定拯救了蒼生。如果下半輩子還能和國師一起度過,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祁元晟側躺在肖木奇身邊,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 次日醒來,肖木奇就覺得胸口萬分沉重。 他原本以為是自己吐血的后遺癥,結果一睜眼,就看到自己胸口橫了一條手臂。 肖木奇迷迷糊糊地瞪著那手臂看了會兒,半晌猛然驚醒,他床上躺了別人?! 他抬手將那條手臂推開,吃力地坐了起來。 在肖木奇動手的一瞬間,祁元晟就醒了過來,他驚喜地看著坐在床頭瞪著他的肖木奇,叫道:“國師,你醒啦!” “嗯,”肖木奇漫應了一聲,“你為什么會在我床上?” 祁元晟道:“我昨晚留下來照顧國師,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肖木奇:“……可你睡的是內側。” 祁元晟面不改色地道:“那可能我睡相不太好吧,不小心滾進去了。” 肖木奇:“……” 肖木奇沒工夫和他扯淡,剛想問刺客的事情,房門就被敲響了。 圓方在門外道:“大人,陛下請您進宮。” “知道了。”肖木奇皺了皺眉,這么早,會是什么事情? 祁元晟原本想跟著一起去的,可圓方說,老皇帝特地吩咐了,只請國師一人,祁元晟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攔在了大殿外。 肖木奇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來到了老皇帝的書房。 老皇帝早已在內等候,見著肖木奇便熱情地朝他拱了拱手。 肖木奇回禮,同時打量著老皇帝的臉色。 老皇帝已年近六十,因為早年縱情聲色,把身體底子弄壞了,現在看起來格外腎虛。而且古人普遍壽命短,肖木奇回想了一下原劇情中老皇帝被逼宮的日期,駕崩好像也就是三年內的事情了。 肖木奇本以為老皇帝會和他討論刺客的事情。 誰知老皇帝請他落座后,避而不談昨天之事,反而閑扯了些其他。 肖木奇只聽了一會兒,就明白過來了。 老皇帝多年來尊敬國師,是為了他的皇位;發生了這么多事情之后仍不廢后,杜絕丞相造反的可能,也是為了他的皇位。 說到底,老皇帝最寶貝的,就是他的皇位。 縱使皇后做了這么多錯事,老皇帝也只是略施薄懲,既做給國師看,又不得罪丞相家。 想到這里,肖木奇忍不住為祁元晟的未來捏了把汗。 本以為他這輩子可能不用通過逼宮來贏得皇位,但現在看來,歷史可能要再次重演,因為老皇帝根本不珍惜自己的兒子。 肖木奇在心里嘆氣,不小心錯過了老皇帝的話。 老皇帝見肖木奇有些神游,忍不住停下話頭,叫了他一聲。 肖木奇一驚,才發現自己走神得太厲害,卻仍是保持著淡淡的神色,看向老皇帝:“陛下方才說了什么?” 老皇帝見他一副理直氣壯“我沒聽到”的模樣,饒是有火也發不出來了,只得重復了一遍, “朕是說,老七年紀不小了,也有了自己的府邸,總是在安國塔留宿,于理不合。” 肖木奇點點頭,很有道理。 老皇帝:“朕想,是否給他訂下一門親事,能讓他收收心,不要總是來打擾國師。”